“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一个答案也不给我!”谭家吉被一声声的泣诉吵醒,才发现原来是唐芹在说梦话。他连忙将她摇醒:“老婆,老婆,你怎么了?”唐芹幽幽从梦中醒来,睁眼看到的便是谭家吉担忧的眼神,这种眼神……
谭家吉见她茫然地盯着自己看,一点别的反映都没有,不由有些心慌:“老婆,你没事吧?”唐芹被这声叫醒,更加茫然了,不由抱怨:“我睡得好好的,你干嘛叫醒我啊!”谭家吉开了灯,看她的眼角尚挂着泪珠,但表情却是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样子:“你刚才说梦话,又哭,你自己不知道啊?”唐芹果然感觉眼角湿湿的,一抹,一手的水。
她摇摇头:“不会吧!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谭家吉好奇道:“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哭得那么伤心?”唐芹努力地回想,就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只好摇摇头:“不知道,记不起来了。”可能刚刚真的是哭了,那种伤心的感觉还在,让她觉得很累很困,便打了呵欠道:“算了,我好困,睡了吧。”谭家吉只好关了灯,但待到枕边人沉沉睡去,他还是睡不着,刚才那一幕太奇怪了。不过这一夜,唐芹都没再发梦。
唐芹没想到张芊渝会单独约她,从医院刚刚出来,她便接到了她的电话。唐芹到了约定的露天咖啡座,远远看见张芊渝坐在太阳伞下面,身着合体的长大衣,露一双纤均的小腿规矩地叠在一起,长长的直发柔顺地垂了下来,连拿咖啡杯的动作都很优雅。唐芹不由暗自赞叹,这样的女人可能是男人们一生中所追求的目标了吧。
她走到张芊渝对面坐下,侍应生来了:“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咖啡?”唐芹摸了摸小腹,道:“除了咖啡,还有没有别的?”侍应摇摇头,唐芹道:“那给我杯白水好了。”
侍应生为她端来了白水,唐芹捧在手中,暖暖的温度与她此刻的心情很相似。张芊渝放下咖啡杯,直视着她,有些挑恤的味道:“昨天,他们打完球,家吉去了我那里。”唐芹一怔,随即又放松下来,只应道:“哦。”
张芊渝拿了根烟出来,点着,缓缓地吸一口喷一口。唐芹被呛得咳了几声,道:“你还吸烟啊?”张芊渝看了看手中一明一灭的微小火光:“嗯,去法国时学会的,那时刚和家吉分了手。”唐芹很想捂住鼻子,她不希望自己现在这个时候吸到二手烟,但又觉那么做不礼貌。唐芹道:“可是谭家吉好像不是很喜欢别人吸烟。”张芊渝“哼”地一声笑:“他不知道。”但还是将手中的烟摁灭了。
沉默了一阵,张芊渝道:“你难道不介意他去我家?”唐芹轻抚小腹,笑:“我为什么要介意?”张芊渝身体微微向前倾:“他一个人。”唐芹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不信,抬起眼角看她:“那又怎样?”张芊渝笑笑,将身体向后倒在椅背上,眼睛还是直直地看着唐芹:“他还是放不下我,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唐芹被这句话激怒了:“你不要太过份!”张芊渝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怎么,你不信?他有一把木梳,是我的,就算现在你们快结婚了,他还是舍不得丢掉吧?”张芊渝记起曾经在谭家吉的抽屉里看见过一把很漂亮精致的木梳,精心珍藏在盒子里,那时她还奇怪怎么一个男人会珍藏这样一把小巧的木梳,不过当时也只是看看没放在心上,也就没问。
看着唐芹的表情,张芊渝知道自己的话有效了:“怎么样?你一定见过。”张芊渝不经意地直了直腰:“那又怎样?”张芊渝再使出最后一记:“他昨天回家的时候,你难道没发现他的衣服上有什么不对?”唐芹皱着眉头,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她站起身来:“好了,你说够了,不过我不会相信你的话。”张芊渝兴味索然地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就快成功了。
虽然说不相信张芊渝的话,唐芹还是在洗衣机里将昨天谭家吉穿的衣服找了出来,不用仔细翻看,衣领上鲜红的唇印赫然在目。唐芹被击地抱着衣服往后倒退了几步,半天也回不过神来。楼梯上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唐芹赶忙将衣服塞回洗衣机内。
工人四嫂看见唐芹在里面,便道:“你有衣服要洗啊?放在房里我去拿就好了。”唐芹连忙掩饰道:“哦,我已经放进去了,没事,我出去了。”说完便急匆匆地走出去,她一直在心内默念着,希望刚才看到的不过是假象。
谭家吉从外面回来,在楼下大声叫道:“老婆大人,看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本来呆坐在床上的唐芹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收了收心,她应该相信他的,都要结婚了,怎么能凭别人的几句话就动摇?她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脸色,看见镜里的自己恢复了平时开心的神情,才下楼去。
谭家吉一手拍着身上的雨,一手提着大袋吃的。谭家乐前去接过他手中拎着的东西,道:“你看你,下这么大雨还跑出去。”谭家吉笑道:“不是,是我买完东西才下起雨的。我带了爸最喜欢吃的肉骨茶,还有你和老婆大人爱吃的鸡饭。”谭家乐笑道:“你呀!”转过身道:“小文,快去给舅舅拿条干毛巾来。”唐芹刚刚下楼,道:“还是我去吧。”
吃完饭上楼,唐芹将睡衣拿出来让谭家吉换:“下雨天你就不要出去了嘛,万一淋病了怎么办。”谭家吉边脱外套边道:“朋友有事嘛,叫我去帮忙。”这时,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唐芹见他瞟了自己一眼,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了。
唐芹猜到电话是谁打的,等他挂了后,故意问道:“是谁打来的?”谭家吉顿了一下,才道:“是小虫,他家出了点事,我去看看。”唐芹脸色一变,想不到他还是对自己撒谎了:“今天白天你也是去找他吗?”谭家吉并未留意到她的变化,一边将外套穿回去,一边道:“是啊,我现在再去看看。”唐芹试着做最后一次努力:“不要去好不好?”谭家吉以为她在撒娇,便亲了亲她,道:“一会儿就回来。”唐芹心变得冰凉,看着门将他的背影关在外面。
唐芹走到窗口往下看,谭家吉撑着雨伞一路小跑,站在雨下等着他的那个人分明是张芊渝。谭家吉跑到她面前,用雨伞将她遮了,张芊渝靠在谭家吉的怀抱中,由他揽着上了车。
唐芹一夜未睡,谭家吉并没有回来,她一个人抱着被子,一直等到天明。看看窗外,唐芹知道自己应该死心了。
听完唐芹的讲述,谭家吉惊讶地半天没有说话,心里又气又恼。唐芹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本来事情过了几年,她说过不会再为此多想什么,但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站起身来就要走。
谭家吉一把将她的手拉住,唐芹回过头,谭家吉一脸的严肃:“坐下!”唐芹都不知为何,自己竟然听了他的命令,乖乖地坐了下来。
谭家吉皱着眉看着她:“你难道连问都不问我就定了我的罪,然后就一走了之?”唐芹别过脸去:“有什么好解释?第三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你却跟着那个女人走了,而且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谭家吉道:“是,我是骗了你,我去找的不是小虫,是芊渝。不过,我们两个并没有什么。”唐芹听了更是气,终于得到他承认,反而更接受不了。
谭家吉继续道:“那是因为芊渝出了点事,我是去帮她。自从那天我们再次相遇之后,其实大家只是将对方当作朋友。不过后来有一天,芊渝找到我,说她的法国男朋友骗了她的钱跑了,她又怀了孕,不敢跟家里说,只好来找我帮忙。”唐芹此刻心里烦乱,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却没走,继续听了下去。
“我那几天总是出去,其实是帮她在外面租了个房子,经常去看她,是为了让她可以顺利把宝宝生下来。那天晚上下雨,她给我打电话,说她的父母知道了那件事,找到租的房子里去了,让她把孩子拿掉。她不愿意拿掉孩子,只好一个人跑了出来,也不知道找谁,就给我打了电话。后来我将她安置到酒店里,跟她谈了一晚上,才劝动她回去好好和她爸妈谈谈。”
唐芹道:“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骗我?”谭家吉道:“那是别人的隐私,我怎么可能随便说出来?”唐芹听到他的话,心里真是百般滋味,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如果真是误会的话,她便是白白生了六年的气,白白让女儿失去了五年的父爱!所以纵使已经有些信了,但她还是抵触地赌气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谭家吉伸出手来握住她的,道:“现在她的儿子都和我们女儿一样大了,是个漂亮的混血儿,你要不要回新加坡看看?”唐芹彻底泄了气,她是真的错了!
唐依依没有想到一回到家就看到爸爸正在厨房做饭,她好奇地看了唐芹一眼:“妈咪,爸爸是不是不用走了?”唐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个,呃,那依依想不想爸爸留在这里?”唐依依用力地点头:“想!依依想和爸爸妈咪在一起。”
谭家吉端了菜出来,招呼道:“依依快过来吃饭了。”依依像只放飞的小鸟一样,快速地投进谭家吉的怀抱,大声叫道:“爸爸!”声音是如此确定,盈满了有个完整家的喜悦。谭家吉被这声“爸爸”感动得眼眶有些泛红,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听她叫,但他能感觉到,这次的意义很不同。
唐芹更是愧疚,因为只有她知道,依依有多么想有一个爸爸,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惜这一切都因为她的不理智,她的不信任让依依平白无故地缺失了五年的父爱。
谭家吉将依依抱到椅子上,看到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唐芹,他走过去,手伸向她:“老婆,吃饭了。”伸出的手一下缩短了六年的时间,过去的一切芥蒂都不存在了。唐芹看着他坦然温柔的微笑,眼泪不知不觉溢了出来,不过,这次带着幸福的微笑。
晚上,依依睡在谭家吉和唐芹的中间,硬要爸爸讲故事。谭家吉这下可乱了手脚,虽然有了女儿,可却从来没有带小孩的经验,“嗯啊”了半天,求助似的看着唐芹。唐芹拿了本书给他,谭家吉便照着上面念。
依依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但眼睛还是瞪得圆圆地抱怨:“爸爸讲故事一点都不好听!”唐芹轻轻一笑,看他怎么办。谭家吉只好将书扔到一边,道:“好吧,那爸爸给你讲一个你没有听过的故事好不好?”依依用她那特有的绵绵软软的声音道:“好。”
谭家吉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儿,忍不住亲了她一下,才开始讲道:“在汉朝的时候……”依依突然打断了他:“爸爸,汉朝是什么时候?”谭家吉愣了一下,唐芹笑着解释:“就是我们国家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朝代。”依依还是不懂:“那什么叫朝代呢?”唐芹也被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是谭家吉灵机一动,道:“哎呀,就像刚才那本童话故事里说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看依依再没提出疑问,他才吁了一口气继续讲下去:“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大将军,他打仗呢非常英明神武,从来没败过。后来有一次,他在沙漠里遇到一个女孩,大将军就喜欢上了她……”
看着带着甜甜笑意熟睡的依依,唐芹和谭家吉相视一笑,为她盖好被子,才从她的房间里出来,到阳台上聊会儿天。两人靠在阳台上,夜色中整个城市被霓虹贯穿,万家灯火交相辉映,晚风带着寒意袭来,谭家吉将唐芹揽向自己的怀中。
唐芹挪谕道:“看不出来刚才你那个故事编得很好嘛。”谭家吉摇摇头:“谁说是编的,是真的。”唐芹挑了挑眉:“真的?”谭家吉道:“是在我有一次去沙漠中找灵感的时候,听当地的居民说起这个故事。我觉得它很美,便以这个故事为题,设计了一系列服装,就是我大学毕业那年获得法国时装新人设计大奖的那些。当时那里的居民还送了我一把小木梳,很漂亮,说是当年那位将军和女孩的订情之物,里面包含了对爱情的祝福。你要不要看,我什么时候送给你。”唐芹道:“我已经见过了。”谭家吉好奇道:“什么时候?”唐芹将头埋在他怀里,偷偷地笑。
谭家吉和唐芹带着依依到幼儿园和老师同学道别。依依向来在班里人缘都不错,大家都拉着她舍不得她走。依依其实也舍不得大家,想到去了新加坡之后很难再见到小朋友们便哭了,小朋友们也都跟着哭了起来。老师安慰小朋友们道:“大家别哭了,依依以后还会回来看望大家的。大家不是都有礼物送给她吗?现在快拿出来吧。”大家都纷纷将手中的礼物塞到依依手里。
谭家吉和唐芹看着这一切,也很是感动。张耀江站在他们身后,问道:“一定要走吗?”唐芹转过身来,点点头,道:“我们答应依依的爷爷,让依依回新加坡陪他几年。”张耀江低着头不说话,半天才抬起头来,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向伸出手道:“那祝你们一路顺风。”谭家吉与唐芹对视一眼,也伸出手与他相握:“谢谢!”张耀江道:“好好照顾她们。”谭家吉点头承诺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