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想到,现在立在樊楼众姑娘中这个穿着翠绿色长裙,白纱遮面的女子已经不是真正的春娇了。
“呦,春娇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你那个细皮嫩肉的小相公实在是中看不中用啊!干嘛把脸挡住了,难不成被采蜜的蜜蜂给蛰咬坏了?”
“要我说,她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谁不知今晚上咱们樊楼来了不少贵客,听说连王爷都微服来这儿瞧热闹了,春娇,不妨给你挑明了,就凭你那姿色,来了也没用,王爷怎么会瞧上你呢?”
“就是就是,有云瑶那种妙人儿在,哎~~咱们也甭指望大赛夺魁了,凑个热闹,能混个脸熟就不错了~~~”
林子清混在这帮庸脂俗粉,七嘴八舌的女人中间,强忍恶心,心里暗想,本姑娘要不是为了赶紧回家,才不会理会你们这群**呢,遂捏着嗓子学春娇那嗲嗲的声音回应她们的问话,“不过起了几个红疹子,姐姐们就不要取笑了,我来只是想凑热闹开开眼界,看看今晚的宝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各位姐姐,不知你们见过没有?”
几个女子皆摇头,看来宝物一定是要在最后关头才会现身啊,林子清愁云惨淡,正暗自失落的功夫,突然,听到花厅中传来两声激扬的击鼓声,原本沸沸扬扬的厅堂一下子寂静下来,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顷刻间兴奋起来的众女子拥到了前厅。
无数充满期待的灼热目光齐刷刷射向那明亮的舞台上,鼓声冬冬作响,偌大的高台中央,置放着一朵一人高的白莲花,正伴随着缓缓奏起的鼓声徐徐绽放,花心中最终现出一名女子的身形,艳丽的红罗衫衬得她那冰雪肌肤分外美丽,只见那花中女子缓缓直身抬起头来,看得林子清倒抽一口气。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花仙子么?”林子清趁机从衣袖中掏出相机悄悄拍下一张照片,乐呵呵地想,要是谁能照这副模样整容,绝对比金喜善漂亮!
鼓声渐渐急促,舞池上的女子赤足旋转在莲花台上,裙裾飞扬,一时间,台上红白相间,色彩夺目,那女子仿若一支红莲在清风中摇曳生姿,看得众人如痴如醉。林子清忍不住赞道:“哇,简直是古代的杨丽萍!!!”
“杨丽萍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不知什么时候,老鸨站在了林子清身边开口问道,冷不防吓了林子清一跳。
林子清嗫喏着没敢出声,怕被老鸨认出,老鸨见她没言语,却转而骂道,“小蹄子,没事挡着脸作甚?!吓着人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鼓乐声在急速的节奏中嘎然而止,花中女子斜敛身子,伫足静立,面色不带喜悲,空洞地注视着前方的虚无。
老鸨顾不得理会林子清了,乐颠颠奔到台上,“这就是咱们樊楼新入选的第一行首,云瑶姑娘,初次登台献艺,望各位多多捧场!”
樊楼中的众客议论纷纷,无不流露出艳羡之意,这时,一个小厮闯到老鸨身边,耳语了几句,那老鸨连连点头称是,笑得极其谄媚。林子清看那小厮十分面熟,猛然想起,那不正是虹桥上撞见的段公子身边那个叫高俅的随从吗?
小厮离开后,老鸨提高声调,示意台下安静,大声宣告:“今日斗巧到此结束,宝物得主已定,云瑶姑娘当之无愧,为确保宝物万无一失,宝物将私授予云瑶姑娘~~~”
话没说完,台下已经是一片哗然。
林子清所有的希望一下轰然倒塌,心中暗骂:“黑哨,绝对的黑哨!!哪有还没开始比赛,就决定冠军得主了?还私下颁奖,绝对有猫腻!!”她苦心积虑混进樊楼不就是为了找宝物回家么!现在别说摸一把了,连传说中的宝物长什么样她都无缘相见了!
林子清环视一周,见其他姑娘只是撇嘴的撇嘴,咬牙的咬牙,却没有一个肯站出来表示抗议。
不绝于耳的起哄声吵得林子清心烦气躁,高俅已经准备领着叫云瑶的女子往楼上的雅间走去!林子清赶紧跑到云瑶身后,拉住她的衣袖,讨好地低声笑着说:“姐姐,能不能一会儿让我看看你这个宝物?”
云瑶冷然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拂袖甩开她的拉扯,样子很是孤傲。
林子清大受刺激,拽什么啊,本姑娘今天索性全豁出去,不成功便成仁!一咬牙一跺脚,只听她大喊一声:“慢着!”
包括云瑶在内,众人皆吃了一惊,林子清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脚并用爬上高台,指着云瑶,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要-跟-你-单-挑!”
话一出口,林子请就后悔了,看来今晚真是被春娇给灌醉了,死丫头害死她了!她凭什么跟人家这个古代杨丽萍PK?难道要向其他穿越前辈学习,唱现代歌曲雷死这帮老古董?
林子清试着张口唱了一句,发现根本行不通,这里连个麦都没有,加上她又有些惧场,声音更是低若蚊蝇,偏偏古代的人审美趣味还未进化,远远达不到欣赏绵羊音的水平,所以,不等林子请唱第二句,气氛下降至冰点,台下已经有人准备扔不明飞行物了!
老鸨赶紧上前拉林子清下台,这时,楼上那神秘的雅间突然传来哈哈大笑,接着,窗户被推开,露出段公子那俊秀的面容,所有人的目光一下汇聚到他那里,他则笑意盎然地举着一个酒杯示意,只听他声音清朗,娓娓说道:“我看这位姑娘定有不凡之处,不妨让她试上一试。”
Boss都开口了,老鸨怎敢不从?林子清却很郁闷,她倒宁愿被老鸨拉下台解围。可是,没有米怎么下锅哩?唱歌不行,那就吟诗作赋?一刹那间,她居然诗意大发,脑海中涌现了无数诗词歌赋——
北方有佳人,自挂东南枝。空山不见人,自挂东南枝。但愿人长久,自挂东南枝。斩草不除根,自挂东南枝。一朝被蛇咬,自挂东南枝。听君一席话,自挂东南枝~~~~~~~~~~~~~~~~~~~~~~~~~~~
林子清能感到脑门上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下来。
楼上的段公子则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好戏,他端起一杯龙井,揭开茶盖,慢慢吹着,在他的面前,放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竹纸。
原来外人传的沸沸扬扬的东海夜明珠纯属子虚乌有,他不过是同意给老鸨一千两黄金,让她挑出一个出众的女子,来为向太后即将到来的寿宴献技,至于中选者的奖品嘛,自然是他亲笔所书的墨宝了,要知道,他那别具风格,自成一家的书法,连当代大书法家米芾都连声赞叹。
本来,云瑶的舞技已经十分合他心意,可不知为何,自打第一眼看到那个莽撞的绿衣女子,一向只对美人儿感兴趣的他,居然心中一颤,对她在台上局促不安的模样,隐隐起了怜悯之情。
此时,林子清在长长的衣袖里扭着双手,突然触到腰间,眼睛一亮,已经有了主意。她背过身,掏出一个小小的物件,将其按键调制妥当后,方转过身来,
学着古人的声调柔声道:“小女子今天就献丑表演一段口技,此乃家传绝学,许久未练,恐有生疏,望各位多包涵!”
呵呵,老天有眼,她的这个数码相机可是最新款的,里面储存了不少开关机的声音,婉转如黄鹂的鸣叫,酣畅如众马奔腾,何况现在她的脸上还蒙着白纱,谁能看出她张没张嘴?
这才叫语惊四座的精彩表演呢!林子清真是希望能把这帮听傻了的众人模样给拍下来。相机上的声音文件依次播放完毕后,她简直要得意得为自己带头鼓起掌来!不过,为人还是要淡定,她故作矜持低下头,碎碎念着:“宝物非我莫属,宝物非我莫属~~~~~~~”
云瑶冷哼一声,不顾老鸨的挽留,转身拂袖而去,林子清开始美美地沉浸在将要回家的喜悦中,“拜拜啦,我要回去边放音乐边喝咖啡边泡热水澡,再把电脑打开,把所有更新的小说一网打尽!你们就继续留在这,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古代吧~~~~~~哈哈哈”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为什么林子清每次乐极之时总要生悲?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裹着一阵风急速射向高台,林子清哪见过这阵势,又不是拍电视剧,只听“噗”的一声后,她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口涌出的鲜血。
“有刺客!”有人反应过来,顿时,女人的尖叫,客人的蜂拥而逃,场面一片混乱。钻心的疼痛袭向林子清身体深处,好多漂亮的小星星啊,她这是要回家了吗?“为什么烛火全都灭了?好黑啊~~~我看不清路了~~~~”
昏迷前,林子清模模糊糊好像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晃到她的身后,难道是天使来接她上天堂吗?她想睁大眼看清楚,眼皮却越来越沉,只得低低嘟哝着“我要回家,带我回家”,就渐渐失去了意识。
段公子正抱着林子清,看着她的血一滴滴染红他雪白的衣衫,大叫:“喂,你给我醒醒!本王可是花了千两黄金在你身上,你要死也得先把钱还给我!听到没有?”
林子清幽幽地又缓过气来,眼睛终于可以睁开一条缝,只听她气若游丝,极其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别晃了,再晃就大出血,真没救了~~~”接着,继续华丽地陷入昏迷中。
“王爷,此地不宜久留,太危险了!”几个护卫随从及时赶来团团围住段公子。其中一个护卫抱起昏迷中的林子清,其余的则护送着段公子,有惊无险的离开混乱中的樊楼。
樊楼之外,众多升起的灯笼把深邃的天映出了一片粉红的光晕。一道银白色的星带横贯南北很是醒目,东西就是那隔银河相望的牛郎织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