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就下棋呗,真不知这个端王爷是脑残还是骚包,说什么一正对着林子清,就想到污秽物的气味,定要寻个空气清新之地。
林子清无语,谁叫她有求于人哩。一路上京城中的桂花香飘,倒也让人心旷神怡。到了目的地,她望着眼前的建筑物不禁又惊又喜:“铁塔!”
这座铁塔她曾无数次站在在学校的校园里远远地眺望过。那时只因门票高昂,囊中羞涩的她虽然如同其他学子一般称自己是“铁塔人”,却从未真正登上这座塔。
这铁塔虽名中带“铁”,却是由八十多种琉璃砌成,八角十三层,据记载,历史上黄河淹没开封数次,唯有此塔依旧巍然屹立,比起杭州的雷峰塔可结实多了。
秋高气爽,日光照耀下,各色琉璃将整座塔映衬的金璧辉煌,塔顶上挂着的风铃发出叮咚作响的悦耳声音。砖石上的飞天,狮子的雕刻显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令人感叹千年岁月流逝,唯有艺术永生。
可惜林子清重见铁塔的欢喜没过一会儿便被折磨殆尽。
几人走近铁塔,赵佶让高俅带人在塔下等候,让林子清背上棋盘及纸墨笔砚随他从北门登道而上。
登道狭仄,林子清的长裙在脚下总是被踩,让她倍觉这盘旋而上的阶梯似乎总也没个头。旁有其他游人停留在不同的阶层临门观景,林子清也不知那端王要爬到第几层才肯罢休,爬得比猴子还快,她在后面累得气喘嘘嘘也没人搭把手。令她此时不得不佩服人家唐僧大师傅——以前林子清总是纳闷如来和观音为什么要找唐僧那样“对敌仁慈对友刁”的人,做西游项目的主要负责人,现在看来,光凭人家一层层扫塔的执着劲头,一般人都忍受不来。
爬到第七层,二人前面出现一位老婆婆,正一步一步艰难而缓慢地向上攀登。赵佶一步上前搀扶起老婆婆,那老婆婆衣着寒酸,眼神也不大好,大概是看赵佶眉清目秀,便谢道:“谢谢这位姑娘了,真是好心人啊!”
林子清被逗乐了,道:“婆婆,你看仔细点,他可是个男的。”
老婆婆听了林子清的话,看看林子清,又揉揉眼睛仔细地重新打量了一番搀着她的人,道:“是老婆子糊涂,老眼昏花了,原来你们是一对儿小两口啊!”
林子清一下笑不出来了,赵佶瞥了她一眼,对老婆婆道:“老婆婆,你老如此高龄还爬这么高干什么啊?”
“拜得神多自有神保佑,我老骨头一把了,还能活几天,趁着还能看见东西,也来拜拜这开宝寺的舍利子,看看这住了一辈子的汴梁城。”老婆婆絮絮叨叨说着。
赵佶了然,林子清在他们身后看赵佶细心地搀扶着婆婆一步一个台阶的往上慢慢走,心想,百善孝为先,他一个王爷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婆婆尚如此尊护,应该算是个好人吧。
缓下步子后,林子清也不觉得太累了,拾阶而上,直登塔顶,但觉和风扑面,云雾缭绕,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间仙境。
林子清放下背着的包裹,兴奋难抑地冲出门,看到整个汴梁城尽收眼底,无论是巍峨的宋代皇城,还是热闹的商铺作坊,从高处登临而望,皆有不可言说之妙。林子清尚沉浸在美景之中,但觉身边黑影一晃而过,接着就听到身后赵佶的叫声:“快抓住老婆婆!”
林子清没想到这随行而上的老婆婆,竟然会冲出铁塔最顶层的小门,径直往下纵身一跃,她连忙腾出双手去抱住老婆婆的身子,说时迟那时快,林子清终于及时挡住婆婆的身子,拼命往后拉,岂料如此年迈的老妇人,此刻的身躯却格外沉重,林子清险些没拉住,整个人也被拖曳出去,赵佶眼疾手快,林子清忽觉腰间一暖,定下神后,才看清自己已经被赵佶稳稳地拉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婆婆仍在哭喊着:“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有什么用!无非多受几天罪。你们谁也别拉我~~~~”好容易等老婆婆平复了心情,林子清和赵佶才从婆婆的哭诉中知道,这位老婆婆原来是受尽儿子的虐待,一时想不开才决定轻生。
林子清劝道:“婆婆,你怎么这么糊涂呢,儿子做的过分,你可以告他不赡养之罪,你若在此佛门清修之地寻死觅活,别说玷污了佛祖,砸到花花草草也是罪过啊!”
老婆婆听了此话,却哭得更伤心了,赵佶白林子清一眼,心想也不知这丫头到底长没长心眼,不会说就不要说。他待老婆婆哭过去一阵,方开口道:“此事当归蔡府尹断案,老婆婆,你可曾写状子上衙门申诉过?”
老婆婆叹道:“衙门大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那府衙大门内进出的皆是贵人,哪有我老婆子站的地方。养出这样的不肖子孙,我这老脸也豁不出去啊~~~~”
林子清忿忿不平,对赵佶说:“我都说了吧,那姓蔡的不是个好东西!”
赵佶意味深长叹道:“蔡京此人虽然有些圆滑世故,却也是不可多得的有才之人~~~”他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对老婆婆说道:“这块玉你且拿去,暂时换些银两,买个宅子再添两个下人应该是够的。”
老婆婆惊异万分,弄清楚这人不是开玩笑后,千恩万谢地捧着玉佩离开了。临别时,那老婆子还把林子清拉到一边,低语道:“姑娘,这个后生可真不错,你可不要错过了。”
林子清呵呵干笑,婆婆果然眼神不好,看不出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吗,她可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留在这个压根不属于她的时空中的,还是赶紧找到空空道长那个人,才是头等大事。
送走婆婆,林子清发现赵佶已经把棋盘给摆好了,她本来还发愁怎么可能会赢了大名鼎鼎的端王,看到棋盘后,不由得失口而出:“怎么会是跳棋?!”
那棋盘分明是当初她贿赂高俅时,托莺儿用竹片,木板和织锦帮她制成的,记得当初她还拿浑圆的黑白珍珠做棋子,如今,棋盘还是那个棋盘,只是棋子却换成一颗颗白瓷青瓷做成的光可鉴人的小瓷珠,倒也精致有雅趣。
虽经林子清简单介绍后,赵佶已然明晓跳棋的规则,林子清也不与他客气,开局便占尽先机,三下五除二就抢先赢了一局。她喜滋滋地忙前忙后地·把带来的笔墨纸砚铺好,等着赵佶给她画人像。
赵佶却趁她准备纸砚的时候,踱到开宝寺塔的观景门处,倚栏极目远眺。
“喂,看什么那,不许你耍赖啊,今天你可答应我帮我画像的!”林子清站在赵佶身后说道。
赵佶指着塔下的景观便问她:“你看这诺大的京城,居住着上百万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舟车劳顿,人来人往,究竟所为哪般?”
林子清听了赵佶的问题,就想起一个故事,她开玩笑地说道:“你说为了哪般?来往的人流舟车再多,我看也不外乎两种,一为名,一为利。”
赵佶听了心头一震,忽然转头正对着林子清,严肃的问道:“那林子清,你是为了什么?!名还是利?”
是啊,她林子清到底为了什么呢?赵佶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把她看穿,她只得敷衍地笑道:“我啊,不奢求什么,只求困了有地方睡,饿了有东西吃,冷了有衣服穿,热了有冰棍吃,对我来说能这样就算是很幸福了~~~”
“如此简单?”
林子清点点头,当然啦,她还没傻到把类似“美男相伴共度此生”之类的话说给别人听。
日落的时候,铁塔的影子映在地上的阴影被无限拉长,林子清一点点描述着她印象中的空空道长的模样,地上是十几张废弃的画作,赵佶不耐烦地更正者画中人的五官,终于按压不住火气:“你到底记清楚样子了没有?!”
林子清撇嘴,“我当然记得啦!你画的就是不像!”其实她确实记不清空空道长的样子了,那老头儿浑身上下都是黑乎乎的,眉毛眼睛好像都是堆在一起长的。
赵佶把纸笔往林子清面前一推:“你倒是画一张让本王先看个大概!”
林子清拿起笔,咬着笔头迟迟无法下笔,最后,她看着赵佶那张生气的脸孔,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卡通形象。
“这是什么东西?”赵佶不明白林子清画的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林子清笑道:“画的是你啊!这是helloKitty。在我的家乡有句俗语,就叫做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赵佶失笑,原来是说他像病猫,这丫头也不知怎么想的,时而对他避讳万分,可有时胆子壮起来连王爷都敢调侃起来。林子清也傻乐起来,还没笑完,赵佶忽然板起脸,认真地盯着林子清,正色道:“画人像对本王倒不是难事,只是~~人像好画,人心难测~~~~~~~~林子清,你的心到底长什么样,你的心,究竟在哪里?”
我的心在哪?林子清被他问得愣住了,忽觉心口隐隐作痛,遥望远方,天边几缕白云悠悠,顿觉身边空荡荡的,心中一阵压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