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主仆唬了一跳,抬眼看去原是郑秀才。他今天放假,可是在城里也没什么朋友,出去了若是吃喝免不了又花银子,不如在府中看看书。欧老爷的书房藏书并不是很多,温习了一上午,郑秀才于是出来溜达溜达,顺便想看看小欧阳在玩什么,结果就看到他和两个贴身丫环厮混成一团,登时火气就窜上来了。
一见是郑秀才,欧阳心知他又要老生常谈,站了起来耷拉着脑袋等着受训。果然就开始滔滔不绝。
郑秀才原本只是气他不思进取,整日里与丫环们混在一起,眼睛一瞟看到她手上那块蓝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把夺了过来,气得手都在发抖,“你……你……一个男儿家,怎么能玩这种女人的东西,简直是玩物丧志,简直……简直太有辱斯文!”
这种类似的话欧阳听得太多已经皮肉不痒了,所以掏了掏耳朵,等着秀才发完火也就没事了。
可郑秀才看她这个态度更有些生气,不好骂得太过,抬眼看到立于一旁的杏儿和桃儿,张口便斥道,“你们也是,主子待你们宽厚,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没得弄这些不上道的东西教坏主子,逾越了为人奴婢的规矩!”
这一番话说得有些过了,他本就是个教书的先生,说得不好听一些,现在是寄人篱下,本也比这些家奴高不到哪里去。可他却有着读书人自命清高的通病,虽然破落,却把自己的身价看得很高,今天一时激愤,话便冲口而出。
果然,这话让人很不受用。桃儿冷哼一声,挑眉道,“我竟不知客人代主训斥奴婢也成了做人的本分了。”
“你……圣人当真没说错,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郑秀才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奴婢居然也敢驳斥他,气得脸通红,蹦出来这么一句。
这下子,是连欧阳一起得罪了。他原不知欧阳是女儿身,当然更不知道欧阳的小身体里是个二十六岁的新时代女性灵魂,最听不得鄙视女性的话语,这句话可算是烧着她的导火索了。
“先生此话不对。自古以来女子通晓大义,巾帼不让须眉的不在少数。”顿了顿,想起这是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不知说的那些古人存不存在,换了个角度继续道,“且不说那些,便是先生你我身为男子,不也是女人生出来的。而且圣人言,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特指卫灵公夫人南子,并非一竿子打翻天下所有的女人,先生之理解颇有偏差吧!”
欧阳这一席话有理有据,说得郑秀才哑口无言,脸上青红交加很是尴尬。
毕竟是自己的先生,若是让他下不来台,只怕闹翻了对谁都不好。欧阳又笑了笑,挠着头皮一副被抓包的样子道,“不过先生说得有理,我一个男孩子是不应该和姐姐们玩这种玩意儿,确实也是闲来无事弄着玩的。看,爷们儿果然比不得女孩子家,我弄得简直跟麻绳一般,玩不来啊!”
她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惹得杏儿扑哧一笑,想到气氛不对忙又忍着,憋得那般辛苦的模样让一直绷着脸的桃儿也松了口,“想笑就笑吧,自家院落怕什么?还有人堵着你的嘴不成?”,说完转身进房去了。
这话明摆着是说给郑秀才听的,无论如何,他是把这小女子得罪了。不过也着实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干咳两声,正儿八经的说道,“你知道错就好,此事作罢,今天休息不要太贪玩误了明儿的早课。”
“知道了,先生!”鞠了躬,欧阳忍笑看着郑秀才踱步走远,这才看了看一旁的杏儿,相视大笑。
自打那日之后,郑秀才对欧阳倒是少了许多说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也终究是件好事,欧阳乐得耳根清净也不多话,只是郑秀才却也不再往后院走动了。
如是过了几日,天气愈发凉了起来,院子里的落叶也落了厚厚的一层,往往是早上刚扫完晚上又是层层叠叠了。
桃儿招呼着仆役将欧阳房前的落叶扫做一堆,看着那小山般的枯叶有些发愁。这些日子老爷很忙,府里的人手也有些紧,以至于扫出来的落叶无法及时的清理出去,只堆在园子的角落里,这几日已经快有一人高了。
正发怔的当儿,欧阳放了学回来看到一脸忧虑的桃儿便径直走了过来,“桃儿,怎么了?”
“少爷。”看到是欧阳,桃儿回过神来唤道,“这天冷了,枯叶也越来越多当真是讨厌,您看,都那么高了!府里这几日缺人手,丢也赶不及,烧又烟太大,真是恼人!”
欧阳抬头看了看面前那快比自己高的枯叶堆,眨眨眼想到这要是搁在现代也不能让随便烧了,污染大气环境啊!可是若不及时处理了,堆在这里不雅观倒是其次,时日久了,难免会滋生虫蚁细菌。
于是问道,“平素咱们府里都是如何收拾的?”
桃儿想了想,“奴婢也不太清楚,平素都有仆役用独轮车将枯叶堆运送出府,至于出去以后怎么处理,就不知道了。”
欧阳点了点头,想着无非是做肥料或者集中燃烧罢了,一时竟无主意,只道,“先搁着,让下面的人手脚利落些,尽快给弄了便好!”
桃儿无法,只得点头应是,却总觉得堆在那里实在碍眼,招呼人将枯叶堆扫拢一些,回头看了两眼,长叹口气挑帘子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