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到这里已经半月有余,欧冉冉依然有些不太习惯现在这个身份。哦,不对,现在她的名字叫欧阳丹。呃,似乎也不对,也许应该叫欧阳。
听起来似乎很复杂,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她,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一个盼子未成,只得将女儿当儿子来养的商人家庭。所幸老爹虽然盼儿心切,但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倒也不是太重男轻女,她做男孩打扮倒也自由许多。
欧冉冉,不,现在应该是欧阳了。因为她才八岁,所以很是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没有繁重的工作压力,也没人催她要早起赶车。数钱数到手抽筋还没达到那个境界,但是起码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幸福啊!
欧阳满足于这种小幸福中,闲散无聊时也会听听丫头们八卦的趣事。当然是不能让她们发现,要不然谁还敢当着主子的面多嘴。虽然她对现在身处的时代有些好奇,却又不能去翻那些古籍。且不说家里的书房除了账本几乎没有什么其他,便是有,一个八岁的孩子去翻那些未免也太怪异了点,她可不想被人看成个怪物。
所幸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只要有八卦的地方,想探听点什么就不会太难。
杏儿的话比较多,欧阳曾经担心依她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守得住她是女儿身的秘密,没准哪天就说漏嘴。后来听了几次,才发现这丫头虽然喋喋不休,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看来父亲还是蛮有挑人的眼光的。
从八卦里,她多多少少了解到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根本不存在于她学过的历史中,专业点说,她根本是到了一个异大陆。
而从她那点不够精的历史知识来看,这里的人穿着打扮都比较类似明朝,甚至重农轻商这点上也惊人的类似。也正因为如此,她那个世代从商的爹一心想生个儿子走上仕途来改变家族的命运,只可惜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玩他,接连娶了三房妻妾,却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妻妾也早病死了,他一人拉扯着女儿又要照看生意,也不再存续弦的心思,只是生儿做官的美梦算是破碎了。
听到这些的时候,欧阳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做了官又怎么样,官场沉浮,伴君如伴虎,没准哪天就被一脚踢了下来成了政治牺牲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对人说的,但她心里却暗自庆幸欧老头没有发疯到要她女扮男装考状元的地步,要不然弄个欺君之罪可就真的不好玩了。
这样闲逸的小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欧阳还得意洋洋的剥着龙眼听丫头们八卦的时候,欧老爷终于腾出工夫给她带来了一位授业先生。
欧老爷其实也没打算让女儿学富五车,但是打理起这份家业来起码还是要识文断字,能看懂账本会算术。
把唯一的女儿当成儿子来养,让她帮忙打理生意只是为将来做的最坏打算,其实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招个可靠的上门女婿,这样才是万全之策。
他一个生意人,年年税赋不少上交,旱涝天灾捐款都在头里儿,却依然被当官的瞧不起。别说大官小吏,就是个读书人也总以鼻孔看人,颇有些近墨者黑,莫沾染一身铜臭的清高味。所以欧老爷找这个先生倒是费了些手段的。
城东门的柳三爷跟他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虽说都是商人,可那柳三爷的妻舅却读了个前科举人,连带着整个柳府都扬眉吐气起来。为了给欧阳寻个先生,欧老爷就想起了这么一号人物,让人备下了几份礼亲自去拜会,如此这般一番好话说下。
托了有小半月,今日终于派人传话来,说是柳老爷那妻舅的一个同窗,颇有些文采,却因病误了科考。家中贫寒不好回去,只得在城里寻个生计以备下届科考。
听得这话欧老爷心中是有些不痛快的,你柳连城是个什么东西。不也是双手沾满铜臭,一身市侩气息的商贾,有个考中举人的妻舅就了不得了?犯得着在我这摆谱么?厚礼收下了,却给我寻个落榜的秀才,算个什么回事!
不痛快归不痛快,可话已经传了,人也寻了,若是不用,倒成了不给人面子了。左右现在难寻合适的主,先见了人再说。
002、先生
见到人以后欧老爷倒没有那么生气了,秀才虽说穷了些,一身灰蓝色粗布长衫,洗得都有些泛白,人却是精神奕奕,便是往那一站,整个人的气质也高上一截。
其实也不是这个秀才的气质有多好,只是欧老爷书念的不多,又根深蒂固的认为做官就是比从商的地位高,所以在他眼里,读书人就是和他们这些整日与钱打交道的不一样。虽然他打心眼儿里不屑这种偏颇,却又下意识的自己看低自己。
“先生贵姓?”原本端坐在上位的欧老爷还是站起身迎向秀才,纵然他是雇主,依然客客气气的。
秀才虽然穷,人却不卑不亢,还手施了一礼道,“欧老爷客气,小生姓郑,单名一个严字。”
“原来是郑先生。”欧老爷笑了,对这个难得不摆架子的读书人有了些好感,“冒昧一问,郑先生此前可有教过学生?”
郑严拱了拱手,“年头教过一个武师的娃儿,带了三个月便辞了,一直未再教过。”
“哦。”欧老爷点点头,接着问道,“因何而辞?”
“说来惭愧,武师之子终日舞刀弄枪惯了,实是不适合我等这般镇日静坐而读的,既无所成,不若早辞。”谨慎的回答,既不说前任东家的不是,也不贬低自己。
欧老爷满意得很,连连点头道,“郑先生说得有理。不如这样,先领先生见过拙儿再议如何?”
郑秀才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
于是领了他往后院走去,拐过两个弯伸手指向东边的一栋房子道,“那便是书房,以后先生在那里授业可好?”
“甚好!”秀才点头应道,然后四下看了看,“不知小少爷何处?”
“大概还在房中午睡。”欧老爷想了想,便招过身边的人,“来人,去请少爷过来。”
欧阳哪里在午睡,他正窝在楼上听美美的听八卦,听到欧老爷这样吩咐,只得站在楼上冲下面招了招手,“爹,我在这里!”
听到声音,郑秀才抬头一看,是个模样清秀的小男孩,看上去倒是比较乖巧一些,应该还算好教。心下有了计较,郑秀才也踏实了几分。
从楼上下来,欧阳在二人面前行了礼,这才抬眼好奇的打量面前的书生。看上去不是很讨厌,她也确实需要有人来教她这些古代的事情,而且只有正经八百儿的学了才能光明正大的翻些古籍,寻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阳儿,这位是郑先生,以后就由先生来教导你,要听先生的话知道吗?”欧老爷正式介绍道。
欧阳乖巧的鞠躬行了礼,脆生生的唤道,“郑先生好!”
“欧少爷今年几岁?可曾识得字?”郑秀才出言相问。
“回先生话,八岁了。”欧阳有条不紊的回答,“先前父亲教过几个字,但是没正经念过什么书,先生大学问,日后还请先生多多教诲!”
郑秀才很满意,笑道,“欧少爷举止得体大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这也是客套话,更何况她和欧老爷心里都明白她念书不过是为了以后接触生意方便,哪里能成什么大器。不过好话入耳还是很中听的,欧老爷笑呵呵的说道,“既如此,郑先生不如今日就搬过来住在我府中,一来上课也方便,二来先生不必来回奔波。这月钱,就每月二两银子。先生觉得如何?”
郑秀才本就是讨个生计,顺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可以继续读书以备科考,这倒是合了他的心意,当下点头应许。
欧府虽然只是商户,府院倒也不小。前院当中是欧老爷的卧房,靠东是书房,西边是苏管家住的地方,后面一排就是家丁们住的院落。
郑秀才来了就住在书房后面的厢房,虽然不大,却比他现在的安身之所要强上很多。更何况离书房也近,住在欧府里吃穿不愁,即便初时还存着对商贾人家的芥蒂,此刻也都化作感激不尽了。
教起欧阳来是格外用心,也严格了些。欧阳倒不是觉得郑秀才不好,只是有时候难免酸腐了些。比如欧阳平素对下人总是宽仁的,尤其对身边的丫头更是当姐妹般亲近,穿越过来的没办法,脑中已经习惯将众生都看作平等。但是每当她和丫头们玩闹的时候,郑秀才都会沉下脸来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主子与下人嬉闹成何体统如此云云。
刚开始欧阳还觉得有趣,说多了也就烦了。碍于他是先生,没有翻脸闹个不愉快,他再说,欧阳只当没听到,不反驳也不答应。不过从郑秀才那里,她倒是当真学了些东西,起码对于这古代的文字已经能看个大致不离。
其实这时代的文字和现代相较不过繁了些,却也不难认,对欧阳来说,最痛苦的不是背文阐意,而是写。
头几天郑秀才让她摹大字,刚开始还能认认真真的写上几个,可当她自己都会写出来的字感到惨不忍睹以后,索性用握钢笔的方法去拿毛笔,写出来的字确实好看了许多。
郑秀才欣慰于她的进步,某日在她临大字的时候心血来潮想要查看一番,却从窗户看到这小子三根指头掐着毛笔端,趴在桌上写得不亦乐乎,当即气得跳脚,罚她重写二十遍,直写得欧阳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这样一来,欧阳可就有些不乐意了。她寻思着郑秀才整日住在这里,虽然授课是方便了,却也因此连个休息都没有,于是脑瓜子转转决定跟老爹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