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涛居接连出事,朱颜也没了做生意的念头,干脆挂出了“业主休息”的牌子,素日人来人往客似云来的翠涛居,一下子冷清下来。
倒也正好,朱颜腾出了空来专门照顾安笙,几日好生调养下来,安笙显得稍微精神了点,不似前几日没精打采的样子,和他说话也会应上几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涩涩苦笑,让朱颜看了心里实在堵得慌,倒是有些时候哥舒碧会若无其事的开一些玩笑或者讲些趣事,让那张倦怠苍白的脸稍微露出一点笑容来。
但哥舒碧也忙。
虢国夫人新宅落成,乔迁之喜,请了众多达官贵人去她那耗费万金的马球场举办球赛,不但韩国夫人、杨国忠等一干杨家人悉数到场,皇家子弟,显贵世家,或者手里有权的,也邀来不少。不要说汝阳王李琎向来是各府的座上贵宾,哥舒碧也因为父亲关系,被杨家甚是礼遇。
至于李林甫,虽然虢国夫人客客气气的递了邀请函,但李相抱病已久身体不适,并未亲自前往,来的,是他的儿子李岫,女婿杨齐宣,还有义子李任靑三人。
不过是一场达官贵人间炫耀财富权势的闹剧而已,但不料突然之间横生枝节。
虢国夫人所骑的,乃是大宛国献来的汗血宝马照夜白。当初大宛国王献马,玄宗甚为喜欢,特地赐名“玉花骢”和“照夜白”,他知道虢国夫人喜欢打马球,便将“照夜白”赏赐给了虢国夫人。
这马本来性子平和,温驯的很,虢国夫人也骑过几次,十分爱惜。这次照旧牵了出来,哪里知道马儿却忽然不听使唤了,撒开蹄子就跑,差点没把虢国夫人摔了下来,只吓得她花容失色,紧紧趴在马背上直叫救命。众人没料到照夜白忽然撒野,都愣住没回过神来,幸好李任靑反应快,驱马追了上去,才救下了虢国夫人。
一场虚惊,马球赛自然也悻悻散了。
倒是那李任靑,可真说得上是左右逢源,经此一事,虢国夫人对他更加的另眼相看,名贵的礼物源源不绝的送去不说,还专门招他进府好生答谢。
这事,哥舒碧回来也不过顺口一提,安笙倒还没说什么,倒是朱颜忍不住背地里狠狠的唾了一口,骂了声“狼狈为奸”,就再没了言语。
却不料隔日黄昏之时,翠涛居竟来了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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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豪华的马车就停在翠涛居门口,随行两个青衣家丁,赶车的马夫满脸木然,安静的一声不出。
马夫挑起车帘,李任靑慢慢下车来,两个家丁也随着他一起进入翠涛居。
翠涛居近来并未开门营业,除了两个伙计在无聊的坐着聊天,就没有别人了,甚是清静。见忽然有人推开门进来,连忙上前,“这位客官,我们打烊……”
小伙计话未说完,已经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吓得转身就往后堂跑,直叫朱颜,“老板,老板,不好了!”
这活阎罗一到,谁不胆战心惊?
当朱颜和哥舒碧听到是李任靑时,也愣住了。
哥舒碧尤为惊讶。
此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虽然和那人底下还有往来,但和翠涛居却没什么台面上的来往,如今大摇大摆的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心里惊疑不定,连忙和朱颜一起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那人照旧一身月白色的华贵衫子,珠冠锦袍,金丝腰带,双手笼在衣袖之中,脸上带着一丝儿浅浅的冷淡笑意,朝两人看了过来。
朱颜虽然很讨厌他,但面子上还是礼貌周全,上前屈身行了一礼,露出做生意时恰到好处的笑容,开口道,“原来是李大人,可真是不巧呢,这几日小店不作生意,若是想喝酒,改日再来可好?”
李任靑正眼也不看朱颜,手指轻轻的弹弹衣袖,道,“本卿今日来,是要带一个人走。”
“谁?”朱颜警惕的问。
“安笙。”
“安笙?”朱颜惊呼一声,一旁哥舒碧已经抢上前来接过话去。
“你要带他走?可犯了什么法?做了什么恶?”他瞪向眼前的人。
“没犯法,也没做恶。”
“那你就无权带他走。”哥舒碧回道,想了想,虽然觉得心里就像是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还是抬出了虢国夫人,“而且,安笙也算是虢国夫人的人,你强要带走他,不怕得罪夫人?”
他本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不料李任靑闻言却笑了起来。
“别拿虢国夫人来压我,你知道吗?夫人把安笙送我了。”他轻描淡写的说来。
“你说什么?”哥舒碧又是一惊,顾不得四周还有李任靑的人,伸手就紧紧揪住了对方的衣襟,“你再说一次?”
一旁李任靑的手下见状围了上来,李任靑却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我说——”李任靑面不改色,慢条斯理的开口,“虢国夫人已经把安笙送我,如今他就是我李任靑的人了。”
见哥舒碧又惊又疑的神色,他又补充道,“我来带走属于我的人,情理之中吧?”
“你!”一旁,朱颜气急败坏,指着李任靑就想骂,可张了张口又不知该骂什么,只气得不住跺脚。
“……”哥舒碧却是另外一种脸色,他狐疑的盯着李任靑良久,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来,“……送给你?为什么?”
虢国夫人唯恐安笙被他人所用,怎么肯这样轻易的就送人?
“自然是报答我那日的救命之恩。”仿佛看穿了哥舒碧在疑惑什么,李任靑挥手打开对方还揪住自己衣襟的手,道,“反正对虢国夫人来说,安笙也没用处了,送人倒是不错的礼物,我又为什么要拒绝夫人的一番好意?”
“你无耻!”
哥舒碧闻言真怒了,挥拳就想打去,李任靑见势不妙厉声喝道,“哥舒碧!”
“别以为你父亲如今被圣上重用就可以仗势横行了,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你可知道?难道想让整个翠涛居陪葬?”
哥舒碧身体一僵,那拳头就怎么也打不下去。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安笙那略显虚弱的声音。
“石头,住手。”
众人回头看去,安笙就站在两步外,朱颜扶着他,双手还缠着绷带,脸色也依旧苍白无血色。
也许是错觉?哥舒碧觉得李任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旋即恢复平时冷淡的模样。
见哥舒碧还揪着李任靑,安笙平静的又说了一次,“石头,放开他。”
哥舒碧这才慢慢的把手松开。
李任靑整整衣衫,看着安笙慢慢走到他面前,一双碧蓝的眼眸毫无畏惧的看着他。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漂亮的就像绝品的蓝宝石一般,却看不出丝毫生气,平静而没有喜怒哀乐。
“我跟你回去,但是不要为难翠涛居的人。”
“……你若乖乖的,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们。”李任靑回答。
“希望你这次言而有信。”安笙冷冷一笑,低下眼。李任靑朝身后家丁示意,两人上前抓住安笙就走出了翠涛居大门,他也随后离去。
“安……安笙?”朱颜惊呆了。
她没有想到安笙居然会主动跟李任靑走,待到回过神来追出去,马车已经走远,长街那头,只看见夕阳下一点影子,旋即消失在街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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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笙静静的蜷缩在车内,头靠在车壁上,双目紧闭,耳边传来车轮轱辘轱辘压过石板路的声音。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干脆的跟李任靑走,也许是真的担心他毁了翠涛居。毕竟他有这个能力,就算有哥舒碧在……论狠毒,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而且……紫卿……不就正是死在他的手中么?
他恨他。
他以为见了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拼命,可今日再见,他却觉得异常的平静,平静的连自己都吃惊。
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
也许是恨到极至,反而心灰意冷。
脸颊上忽然传来冰冰的触感,他一惊,连忙睁开眼。
李任靑手指正轻轻的抚mo着他的脸颊,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就顺势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原本冷冰冰的脸上也渐渐绽出一丝笑意来,“怎么不说话?”
“无话可说。”安笙冷冷的丢出四个字,虽然任由他搂着没有挣扎,眼里却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李任靑从来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相反,还称得上是睚眦必报,若是换了别人这种态度,怕命都早去了半截儿,不过对安笙,他却耐心极好,不但不以为忤,还轻轻的笑了起来。
“算啦,如今你总算是回到我身边了。”李任靑说完,就想吻安笙的唇,不料被他扭头避过。
“回到你身边?”安笙冷笑一声,“我倒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情深意重之人。”
他故意在“情深意重”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明显讥讽,李任靑哪里听不出来?只作充耳不闻,脸上却不露痕迹的泛出一点淡淡的,竟然说得上是温柔的笑意。
一直到马车驶进了府邸里,那抹笑容才随着佣人们的迎接而消失,变成和往常一样冷酷的表情。只是当佣人们上来想服侍主人,他却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亲手抱着安笙回到房间。
然后放到床上。
安笙双手伤口还未愈合,根本使不上力,连握拳拿东西都不成,平时吃饭都还需要朱颜喂他,如今见李任靑开始慢慢的脱他那身名贵衣袍,哪里会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不由得往床里缩了缩,警惕的看着他。
李任靑却已经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捉住他纤细的脚髁慢慢拉了过来。安笙伸足蹬他,也被轻易的按住,将那瘦弱的身子控制在自己身下。
“乖乖的,我就不会伤了你。”他低声在安笙耳边道,一只手已经开始熟练的解开对方衣衫。
安笙哪里肯依?挣扎间看见房门都没关,大大的敞着,门外隐约有佣人的身影经过,更是又羞又怒,张口就咬在李任靑肩上。
想是没料到安笙还有力气反抗,李任靑促不及防,呼一声痛,可随后马上紧紧抓住安笙手腕,扯过腰带紧紧绑在床栏上。
挣措间也许是碰到了伤口,安笙疼得皱眉,手掌上裹着的纱布也浸出了点点殷红。李任靑看了看,也皱起了眉,道,“你现在哪里有力气挣得过我?何苦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安笙怒道。
“当然是想要你。”
李任靑回答,低下头去亲他双唇,他一边扭头躲避,一边咬牙道,“李任靑,你之前在翠涛居说的,可是真的?”
“你指什么?放心,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绝对不会动翠涛居的人一根汗毛。”李任靑在他细致的脸颊颈间亲吻不止,同时回答。
“我是说……”安笙费劲的避着对方的亲昵,“你说虢国夫人把我送给了你,可是真的?”
听见安笙问起这个,李任靑也停下了动作,半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表情复杂,半晌,才缓缓开口,“当然是真的。”
“不可能!”安笙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夫人怎么会……怎么会把我当成礼物一样送人?”
夫人对他一直都是客气有礼又礼遇有加,从未当成下人一样看待……怎么会?
李任靑闻言却笑了起来,“安笙,你还是这样天真。”
他低头吻上安笙脖子,沿着缓缓往下,同时道,“你当真以为虢国夫人对你有知遇之恩呢?她不过是瞧上了你这手好玉工而已,如今你双手已废,唯一还有用的,就是你这身子了,她虽然不喜欢,不过一些好男色的达官贵人可喜欢的很。”
就像是映证自己的话一般,李任靑在安笙锁骨处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他身子一搐,蜷缩了起来,可旋即被紧紧按住。
“你当她是好人,她可没当你是人,一个奴才而已,没用了就送人,对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不是的……”安笙侧着头,睁大了双眼茫然的看着前方,“夫人她……不是的……”
瞧见他这副备受打击脆弱不堪的膜样,李任靑伸手轻柔的扳过他脸来,声音也不知不觉放柔和了,“安笙,醒醒罢,这群人有谁是好东西?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低头去吻他,冰凉的唇,于是han住了轻轻吻吮,感觉到身下的人没有丁点儿反抗,就顺势分开那双柔软的唇瓣,把舌头探了进去,却不料舌尖一下子钻心的疼痛,竟是安笙使劲咬了下来。
鲜血顿时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一丘之貉!”
安笙眼里是火一般燃烧的怒意,正狠狠的瞪着他,唇边还沾着血迹,那是自己刚才被咬伤留下的……
李任靑从未见过他这样恼怒的样子。记忆里,安笙总是柔顺又听话,尤其是在自己面前,偶尔闹起别扭性子,也只需要好言哄两句就成,即使来到长安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可也没有见过他这般愤怒的模样。
愤怒的……几乎悲伤……
也悲伤的……几乎绝望……
李任靑只觉得心里被狠狠抽了一鞭似的,一阵阵抽痛,想好好的安慰他,就像小时候他被胡言师父责骂了之后一样,抱住他细细的抚慰,刚刚俯下身子,安笙又猛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咬的很用力,雪白的齿间冒出了血珠,李任靑任由他咬,可鼻尖闻到血腥味儿传来,也激得他恼了性子,伸手扳开安笙的双腿,不顾他死命的挣扎,就强行顶了进去。
下身撕裂的痛苦让安笙忍耐不住哀号了出来,带着隐约的哭声,让李任靑越发得劲,双手紧紧掐住安笙的腰,一下一下的用力顶撞。
鲜血沿着交合的地方淌了下来,把被褥都染红了一片。
安笙双手还被紧紧绑在床栏之上,动弹不得,任由李任靑摆布。身下火辣辣的痛,一点也感觉不到平时交欢的那种快感,只有赤裸裸的掠夺和粗暴的进入,他身不由己,只能随着对方的动作徒劳的想要蜷起身子,却总被狠狠的强行把身体打开,迎接下一次的侵犯。
没有呻吟,只有粗重的鼻息,还有若有若无一点饮泣的声音,随着床板吱呀吱呀的晃动,慢慢的变成了隐隐的抽泣,再逐渐连成一片,哽咽的哭声就低低的传了出来。
即使下身疼得就快失去知觉一般,安笙也咬紧了牙,没有说出半个求饶的字句来。
他不要求他!绝对不会求这个正在自己身上肆虐的人!
但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连哭声都不受自己控制的溢出了紧咬的牙关。
他以为自己是因为这撕裂的痛楚而哭。
他以为自己是因为不堪这场残暴的情事而哭……
可为什么……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时而是紫卿温柔的笑脸,时而是虢国夫人客气的模样,时而是哥舒碧和朱颜担忧的神情,时而是紫卿墓碑上那个染满了自己鲜血的“罗”字……
他到底……
是为何落泪?
是为何哭泣?
是为何心痛难忍?就像是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割得自己浑身鲜血淋漓!
安笙拼命摇着头,黑发湿漉漉的沾在身上,雪白的肌肤上青紫淤痕交错,他哭泣着,终于在李任靑臂弯中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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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经完全降临了下来,听着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李任靑小心的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一点。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之前粗暴的行为会伤害到安笙,但是为了不让虢国夫人起疑,也只有硬起心肠了……
安笙自晕睡过去之后就再没醒来,就算是他抱着他入浴清洗身子,也只是虚弱无力的靠在自己身上,意识未明,任凭摆布。
李任靑半撑起身来痴痴的看着他,然后小心翼翼的掖好被角。
安笙睡相不是很好,有时候还会蹬被子,第二天起来就会嚷嚷肩膀疼,小时候睡迷糊了也没少抢过自己的被子……
小时候……
如今他又像小时候一样,在自己身边了……
李任靑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来,可旋即凝固,然后变成苦笑。
他和安笙……
真的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吗?
他们之间真的还能回到过去吗?
安静的看了怀里的人良久,李任靑轻轻的,在对方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
其实……
不是虢国夫人把你送给了我,而是……
而是我主动要求虢国夫人把你给我啊……
如果不是“刚好”照夜白撒野。
如果不是“刚好”自己救了虢国夫人一命。
又怎么能让你离开虢国夫人的控制呢?
安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