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缘被这老头当头棒喝,首次体会到物我两忘的境界,立即隐隐约约猜出这万老头儿要反复考验他耐心,及说他太聪明可能学不来法门的缘由。
原来世间心思灵活之人,无不是瞬间心如电转,干一件事同时又想到其他好几件事,一个念头还没结束,又是一个念头浮上来,心猿意马,任意奔驰。如此处理一些世间杂务,也不是什么错误,这本来也是人心的正常作用。但如果用在修行之上,就很容易由于心思太多,太容易分心而导致无法证悟修行中的境界。
那老头的法门,就是要人心思先培养全神贯注,体悟到无人我,无内外的差异,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功夫。他反复引导考验,看到云随缘吃饭的神情和眼中透出的异样,知道他已经入了门,于是挑准时机给他当头一棒,便把他从平常人的思维习惯中打断,推入言语不能达到的道中。
旁边有人骂道:“万老头儿你发酒疯了,乱喊乱叫不算,还用筷子砸这位请大伙吃菜喝酒的军爷!当心大伙把你揍扁了!”
鲁衣衣也是对这万老头儿突然发酒疯大为不满,大声呵斥他。
万老头儿只是呵呵傻笑,并不回应这些人。
云随缘心中欢喜,知道这老头已经开始指点他修行,便大声道:“没事没事,大伙喝得开心,闹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老板娘,继续弄些好菜上来招呼大家,不用管我。”
鲁衣衣心中欢喜,觉得这小军士真是豪爽大方,脾气又好,她笑吟吟地道:“这位军爷真是好人,又肯请大伙喝酒又没架子。下次我要是买中了宝贝,一定算上你的一大份!”
云随缘也笑着道:“好,那托老板娘的福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云随缘便跟着万老头开始修习新的法门。
万老头白天依然到矿里做工,晚上不是到这酒馆喝酒,就是穿街走巷,给穷人送点医药或是食物,虽然价值不高,可是恰到好处,总能解决某些人的燃眉之急。云随缘也换了便装跟着他帮忙,这老头就在路上指点他。
万老头的法门,是让人从最基本的穿衣吃饭做起,培养全神贯注,专心一致的习惯。云随缘在酒馆中那次能体验到人我两忘,是因为他当时非常担心老头不指点他,故此精神异常集中,现在老头答应帮他之后,精神有所放松,平常的习惯又出来捣乱。吃饭的时候,他不是想到这菜好吃不好吃,就是这饭火候不行,或者米是哪里买来的;穿衣的时候,又想到不知道邝灵杰怎么样了,子子现在又对他怎么看……
万老头也真神通广大,不用看他,便似乎能知道他在分心胡思乱想——每当云随缘想到其他东西的时候,便会突然挨上一棒。云随缘知道自己的念头纷飞乃是人长期生活的习惯,需要极大的毅力和耐心才能克服,没有抱怨一句,只是默默练习。
如是练习了一月有余,他慢慢能全身心放入手头正在做的事情上,就连走路洗澡,也仿佛能延长数十倍时间,把里面的每一个动作分解出来慢慢完成,而且对周围的环境事物也能知晓,却不产生异样的念头,不跟着干扰而走。
万老头感应到他的精、气、神已经比原来受指点之前纯净了许多,知道他的根基已经扎下了一部分,可以正式传授法门了,便让他在一天中午跟着自己到了一座小山上,让他取来一段枯木,摆在脚下,然后问他道:“你学道那么久,认为如何才能可以成仙,法力又来自何处,如何可以增强?”
云随缘迟疑道:“如何能成仙,晚辈实在不清楚。至于法力,无非就是吸纳天地灵气,通过打坐吐纳和身体融合,加上丹药辅助增强法力。”
万老头让他使了个冰镜术,化出两面透明一个凸透镜,对准太阳,焦点落在那枯木上,然后让他仔细看着。
那凸透镜把太阳热力集中到一点,不一会那枯木上青烟升起,慢慢燃起火苗。
云随缘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一时不知道老头让他看这个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转别的念头。
万老头问他道:“看到了没?这火是哪里来的?”
云随缘道:“是太阳照射聚集而来的。”
万老头道:“那你把镜子对准石头,看会不会烧起火苗来。”
云随缘道:“那当然不会了,除非是直接放到熔炉中,把石头烧化成为熔岩,但也不会像木头这样烧起火苗。”
万老头道:“对呀,如果只是太阳聚集照射便能烧起来,为什么这石头不烧呢?世人平时生火,又用什么法子?是靠太阳么?”
云随缘道:“他们通常用火折子或火石,也有人用摩擦之法,让木头枯草热得自燃起来。”
万老头又问道:“水中可能起火?”
云随缘摇头道:“用猛火把水烧干,那是可以的,可是水中起火……”这五行之中水能克火,是人皆共知的常识,他虽然知道老头问起来必有缘故,但也不敢自作聪明便说水可生火。
万老头道:“你可知道大海之中,海面狂风太过猛烈之时,忽然在海面熊熊起火,借着风势烧得更猛,在海上可以延绵数里,烧个几天几夜?”
云随缘从没听过此等奇事,连忙问是何缘故。
万老头道:“那飓风将海水搅动,加上速度极快掠过海面,将水摩擦得极热分解,成为气体,便被这热能点燃。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便在水面烧起来。”
(注:1977年11月9日,在印度东部安德拉邦马德里斯海湾附近的海域上,近几十平方千米的海面,因飓风燃起一片烈焰,持续时间长达20天,海水沸腾翻滚。经印度科学家的考察研究揭示了其奥秘:原来,当时的飓风时速高达200千米以上,由于剧烈震荡摩擦海水,把水质分解成氢气与氧气,这种混合气体又被飓风中的电荷点燃,发生爆炸而燃起大火。)
云随缘惊讶道:“难道前辈的意思是,这火性本来就存在万物之中?”
万老头微笑道:“不错,孺子可教。这火性本来就是周遍世间,只是机缘凑巧便能显示,机缘散尽便消散。水中能起火,跟五行似乎格格不入,但却符合万物都遍布火性之理。其他四大属性,也无不如此……”
云随缘听着他侃侃而谈,顿时感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不境界中。
万老头继续道:“这火性本来就是存在各处,不增不减,包括人身上也不例外,并不是真正靠修行得来的。不过,虽然是周围遍布,但是没有相应的因缘也不可能显现出来。例如你把太阳光汇聚在石头上,因缘不对,便不能烧起火苗;海上的飓风如果强度不够,也不能让海面烧起来。修士们运用法力,放出各种五行道术,也不过是利用因缘的一种方式罢了。”
接着他又指点云随缘,如何将自身意念和精、气、神,与万物的本身五行属性融为一体,如何保持观照自性,而又不妨碍五行的运行。
这样的法门,不要求修士灵根如何出色,也不要求服用什么丹药增强法力,只是要修行者时时刻刻记住本性,精神意念足够集中,便能发现事物中原有的五行属性和修士自身并没差异,慢慢达到融为一体的境界,便可以驱使物事活动。
随着这种练习天长日久,云随缘发现自己的神念之力越来越集中,杂念越来越少,连饮食及男女之欲也慢慢淡薄起来。他向万老头请教,万老头淡淡地道:“这是自然的了。任何杂念都是要消耗一定能量的,杂念少了,自然食欲就淡薄。其实男女大欲也不过是一股生命之流的力量,你现在把这力量用在纯化自身精、气、神上,越精纯便越升华内敛,最后化为纯粹的光体存在。所以修行到一定高度之人,并非有意恪守道德也可以成为坐怀不乱的君子,是他们的生命之能都用在内炼神气中,水到渠成而已。”
按这老头指点的具体口诀,云随缘开始练习“驱物”的法门。这驱物之法,并不像通常的修仙门派一样,要求炼制过的法器才可驱使,而是面对所有的事物都可驱动。当然,在起始练习之际,还是要从简单的开始。
这第一层的练习,便是寻找和自身灵气属性一致,比较单纯的物体驱动——例如纯金纯银的金属,诀窍倒也跟五行道术差不多,只是必须事先将心境神气充分融入物中,人的心念和物体合而为一,便可用念力驱使移动。
两月后,云随缘便能将原来随身携带的法器中五行金类法器调用自如,而无需消耗法力。
不过虽然这样不消耗法力,他还是要时刻防备自身的杂念浮动引起控制的混乱。因为人从小便习惯了三心二意,精神分散到各处,就如同让一个从小使用右手的人,突然要他改变习惯用左手做一切事情,当然是很不容易自然的。
驱物的威力,也跟他的心念纯净度,及精、气、神的融合程度有关。在人心中,总会有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引起的念头干扰,人吃下的食物,也是有五行的杂质影响,故此他必须逐步练习,来提高纯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