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自从有了肉身之后发展出了两项兴趣;一是吃,二是睡;她在地府当差多年,不是斩鬼就磨魂,从无吃饭睡觉一说,如今得了肉身尝过了人间的烟火,别人眼中最正常不过的吃睡二字,到了她这就成了极乐之事,每日必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
五斗一觉酣然,醒来时日已正午;梳洗过后,吃过小卓从大厨房送来的午膳,五斗叫人在丰园的花园中置起躺椅开始午睡。现下正是春末之季日光温暖,融融的暖意照在身上煞是惬意。
五斗闭了眼,悠然的听着园中鸟语虫鸣,冰冷的心微微有了一丝暖意,人间的太平日子果然很舒适!
“大小姐,林管家来了!”
秋霜颤微微的冲闭着眼睛的大小姐福了福身子悄声说道。
“什么事?”五斗闭着眼睛问道;
“昨天四散谣言的人里面有人自杀了!”秋霜将早上听到的消息轻轻说出。
“不见!”五斗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可是!”秋霜还待再说,却眼尖的看见大小姐的眉毛微微抬了一下,立刻没了声音转身出去!
秋霜离去后,五斗睁开眼睛;清明的眼中透着森然的寒意。
在外等候多时的林管家被秋霜一句话挡了,神色间闪过一抹窃喜转身走了。
孰不知他这抹轻不可见的喜色被秋霜体内的颜凉看了个真切;当下再度压了秋霜的魂魄,现出身来。
颜凉回到花园,五斗依旧在闭目养神,感觉到有人走近眼皮都懒动的问了句“怎么了”
颜凉站在五斗身边也不答话,只是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几乎有压倒阳光之势。
“知道了!”
暖意被颜凉压住的五斗无奈的睁眼,懒洋洋的伸展了下身体,起身向外走去!
林管家一路高兴的向前厅冲去,大小姐的此番作为足以让先行回来的表少爷抓到把柄好好惩治了!
与此同时肖府的前厅,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悠然的坐在左首的位置上,慢腾腾的品着手中的香茗,闲静的眉眼间透着温润的平和,对眼前被草席遮盖的尸体视若不见,同时也完全无视对座上相偎颤抖的杨氏母女二人!
“表少爷,莲儿昨天受了惊吓,不如让她先回去歇着吧!”杨氏心中对眼前这男子虽然厌恶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堆出满面的笑脸小声的对他说道。
那温朗男子听了杨氏的话,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不妨!”
“可是莲儿昨天被大小姐打伤,今天又在此枯坐了一上午,身子怎么能受得了!”杨氏见自己的要求被人一口回绝,禁不住急了起来;她们天刚拂晓就陪着这位大牌的表少爷坐在大厅之中,早上至今水米未进,现在午时已过,她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莲儿累了吗?”那温朗男子望向肖怜莲的黑眸中带着一丝关心;“表哥本想当着莲儿的面替莲儿讨个公道,若是莲儿累了就先回去吧!”男子轻不可闻的叹息着,语气中透着几分遗憾,好似肖怜莲若此刻离开就将错过一场好戏一般!
本来疲惫的肖怜莲听出了男子的话外音,立刻冲那男子可人微笑:“莲儿没事!”
那男子闻言,轻扫了杨氏一眼,冲肖怜莲温和的点了点头,再次抬起了桌上的香茗小口的啜饮着。
杨氏见那男子看向自己的眼光中略带讥笑,心中顿时不快之极,握住肖怜莲的手用力紧了紧。
肖怜莲吃痛刚要叫唤就见母亲眼中微带寒意,俨然是生气的征兆,知道母亲脾性的她立刻将叫声消融在喉间,忍着痛任由杨氏抓着她的手。
母女俩这番细小的异动被对座的男子收入眼中,不动声色的低垂眼睑掩住了眸中掠过的笑意。
林管家入内之时,厅中仍旧是同早晨一般安静;
“人呢?”俞培之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立在一旁的林管家。
“回表少爷,大小姐在午睡!”林管家恭敬的垂了眼,这位表少爷可是位惹不得的人物!
“先前说尚未起身,怎么才眨个眼的功夫又午睡了!”俞培之疑惑的微微摇头,敢情五斗大小姐最新的爱好是养猪!
“大小姐最近的性情的确有些不同!”林管家垂着的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不过也正因为他垂着眼所以没能看见俞培之眼中划过的一丝冷意!
“有何不同?”
俞培之的声音如和煦的春风拂过,让林管家不知不觉的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比以往更为刁蛮了许多!”
“喔!”淡淡的应着,俞培之的眉梢不觉微微扬了起来,区区的刁蛮能成何大事!
“还有呢?”俞培之的眼光瞄向地上被草席遮住的尸体,他虽然才回来但对五斗大小姐昨夜的割舌活动还是有些了解的。
“还有就是府内最近都在流传有关大小姐的谣言,说大小姐最近性情大变是因为被妖怪附身所至!”林管家观察俞培之的神色,显然已经知道了昨夜的事,于是把府里的谣言改了改说了出来。
俞培之听了林管家的话,略微沉思了一下,刚想接着继续问就听到门口响起懒洋洋的声音;
“林管家,你怎么不直接说本小姐就是妖怪变得呢!”
林管家听见这个声音,脚的吓软了,要不是因为俞培之在场,他恐怕早就吓得跪在地上了!
五斗立在大厅的门口,眼光懒洋洋的往里面环视了一圈,最后看到了摆在中间的尸体;虽然被草席遮盖,但是尸体的怨气仍是掩不住的向外飘散!
五斗斜眼看向抖个不停的林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小姐园中的丫鬟小米,今早发现吊死在园中!”林管家后背发凉,两脚发颤硬着头皮回答道。
小米?五斗想起昨日见到在院中说她是妖怪的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正是面呈死气!
“把草席掀开!”尸体仍留怨气,这个小米死的蹊跷!
林管家听了五斗的话,悄悄看向旁边沉默品茗的俞培之,待俞培之轻轻点头后林管家才小心上前掀了盖在尸体上的草席!
在草席被掀开的同时,杨氏母女惊叫着用袖子遮了眼,抱着瑟瑟的抖做一团。
小米的尸体此时已经发青,面部和颈部呈深紫色布满淤血,颈部的血管暴突,眼睛暴张眼珠发白,紫色的舌头伸在口外,脖间深深的紫痕尤其醒目;一幅狰狞的吊死鬼模样。
五斗站在原地盯着小米的尸体,尸身上虽有怨气,可是魂魄的气味已消失殆尽,看样子小米至少死了四个时辰以上!
人死后魂魄不会立刻离开,只有死了四个时辰尸体开始僵硬后,魂魄才会离体,魂魄离体后会被前来接魂的鬼差带走,当然也有极个别的情况就是魂魄离体后,鬼差还没到;这时魂魄会在尸体的附近徘徊,不过最终都会被鬼差找到带回地府。这具尸体上留有怨念,魂魄若是不被鬼差带走便会化成怨鬼;五斗聚起灵力感应四周是否有魂魄在游荡,可是四周五十米内都没有感应到游魂,如此说来小米的魂魄应该是被鬼差接走了!
五斗收回灵力,再次侧首斜瞟林管家;示意他将小米的尸体盖上;然后就近挑了个椅子坐下,从进门到现在她没有正眼看过俞培之这个表哥一眼,肉身的记忆里这个表哥的身影甚至比马房下人的还模糊,这足以说明两人的关系并不熟稔!
“表妹,你闯此大祸有什么话要说!”俞培之对五斗的无礼也不生气,微笑说话的神情就好像在闲谈一般。
“无话可说!”五斗望向表民情闲适的俞培之,淡然回道;“命不是我的,别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俞培之听了五斗的话,淡笑摇头:“非也,据说表妹昨晚夜审众仆,还挑了几个出来说是要杖责割舌,这丫鬟便是其中一个,恐怕是被表妹吓的投了环也不一定!”
“照你这么说,她是我逼死的?”五斗说话的声音没有抑扬,面上也是全无波澜,只一双眼睛寒森森的望向俞培之;
俞培之与五斗的目光相接,几缕纷乱怪异的感觉在他心头一划而过;
“这丫鬟的事暂且不提,听闻表妹掌搁怜莲,脚踢姨娘,可有此事?”俞培之无法确定自己心中的怪异从何而来,只好继续用言语激五斗,期望得到她更多的反应,以期找自己怪异感觉的来源之处!
“姨娘?”五斗面上此时终于有了表情,讥笑的望向俞培之;因为在真五斗的记忆里,这个表哥可是她娘亲家中唯一的亲人,如今他竟唤逼死自己亲姨娘的人为姨娘,真真可笑!
“我娘早死了,你在叫谁?”五斗挑眉向俞培之问道;
看着竖起尖刺的五斗,俞培之心中怪异的感觉渐渐散去,眼前的五斗尖锐依旧与他出门之前并无半分不同!
“回答问题!”他沉了脸色,温润散尽只余冰寒!
“无趣!”五斗拂袖起身,理也不理的移步出门;简直就是耽误她午睡的大好时光!
“大小姐!”一直静立在门外的侍卫伸手挡住的她的去路。
五斗见状两眼半眯,心中的不快顿时升起;手一扬就赏了挡路的侍卫一记耳光:“瞎了你的狗眼,敢挡本小姐的路!”
那侍卫挨了耳光却没有半分退缩之态,依旧没有收回拦住五斗的手!
五斗转身望向俞培之不耐道:“叫你的狗让开!”
俞培之垂眸抬起微凉的茶盏在掌中把玩:“来人,把大小姐关进柴房,等老爷回来发落!”
他的话音一落,挡门的侍卫便伸手抓住了五斗的肩,五斗大怒右手抬起抓住那侍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顺势一扭,只听见喀嗒一声,那侍卫搭在她肩上的手被她生生的扭断!
摆脱了侍卫的钳制,五斗回身就要下狠脚踢他,可是脚举了一半却是踢不下去,身上的力气仿佛突然被人抽走了一般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