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那天身上没什么力气,蓄了大力撞在妆台上也就把头撞开了道口子,血没少流可离死尚差一步,再加上饭团回转的及时立刻叫了大夫过来抢救,硬是把她的脱身之策给折腾黄了。
后来封冽听了消息赶了过来,先是对着饭团发了通脾气赏了她十板子,然后又坐在五斗床边好言好语的劝慰了半天。
五斗不吵不闹的听他说话,等他前脚走后脚就爬起来趁旁边的丫鬟不注意拿了妆台上的钗子往自己心口刺去,辛亏有个丫鬟机灵回身挡的及时只伤了点皮肉。
其实人只道活难死易,可是五斗接下来的几次寻死都摔在了阎王的殿门口,想见亲人怎么就这么难!
她屋里的一干丫鬟今天十板明天九鞭的被封冽打的七零八落,最后封冽干脆自己搬了进来,日夜守在了她的身边。
五斗能闹腾的花样都被人防了,最后想出了个最笨的死法-绝食!此时她曾经唯一的乐趣成了她最大的折磨。一个人如果执意寻死,天王老子来也拦不住;因为数日劳神而迅速消瘦的封冽眼见着五斗若有若无的吊着最后一口气,终于跺脚悲愤离去。
三魂出体七魄离身,五斗淡定的任由魂体抽离肉身,就在她最后一魄快要飞出肉身时,一灰衣老头站在了她的床前。
那老头瞅着快要脱完肉身的五斗,嘿嘿的冷笑了数声:“快出来吧,老夫就等着拿你的元神去炼药!”
五斗被他这么一说勉强定了魂魄睁开眼睛看去,站在她床前的老头赫然是她在颜凉梦中所见的妖道。
“地府中的鬼煞灵力都不低,正好拿来做个十全大补丸给主人服下,功力定可一日千里!”
老头说的高兴从身上取了副铜手铐铐在了五斗的腕上:“这回你就算是脱了肉身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铜铐一上手五斗只觉魂体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一般,她强自把魂魄压回了肉体,老头见状冷笑了两声手中掐诀一道蓝光射入了五斗的灵台,五斗顿觉元神混沌陷入了黑暗之中。
灰衣老头见她的呼吸恢复了平稳转身对身后的封冽说道“我已封了她所有的记忆,好好调养应可无碍!”
封冽感激的点了点头,老头见他这幅儿女情长的样子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五斗醒来时只觉头晕顽难耐,她呻吟了一声就感觉被人拥入了怀中。
“你终于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语。
“你是谁?”
五斗只觉脑中昏沉又觉得被人抱的这么紧从心里感觉不舒服,于是拼命挣开了眼睛冲抱着她的男子问道。
“你不认识我了?”
抱着她的男子丰神俊秀的面上满是憔悴,听她这么问先是面露惊讶的望着她,然后慢慢流露出了沉痛的表情。
“不认识!”五斗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她脑中一片昏沉好像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她小心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来人,快去宣大夫!”
那男子听她这么问顿时变了脸色冲门外大喝起来。
接下来便是一阵兵慌马乱的诊治,几个大夫轮流替她请脉,看完后又是聚在一起嘀咕,最后一位年长的大夫颤微微的来到男子面前“王爷,这位姑娘乃是忧思过度心神损耗才会导致记忆散失,现下只有先调养好身子,记忆之事不可操之过急!”
男子听完大夫的话眉头紧皱,最后不耐烦的挥手让大夫们退下开药方,等那帮大夫走后他才重新坐到了床畔,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眼中满是疼惜“你受苦了”
五斗看见他伸过手来本能的想往旁边闪开,可是看见他眼中的痛惜却又犹豫了,他或许真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否则眼中怎么会有这般真切的疼惜之情。
然后在男子的温言叙述下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与他的关系;原来她是稽国第一大粮商肖府的大小姐名唤肖五斗,与眼前这位戢王两情相悦论及婚嫁,无奈肖府在不久之前发了一场大火,等这位王爷赶到时只余满目的焦土,所幸的是他并不相信她已葬身火海命人四处搜寻,终于在离梁城不远的一个小镇寻到了受伤昏迷在客栈中的她,却没有想到她醒来之后会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说到这里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胸口“斗儿,无论你是否记得,我对你的情谊永远的都不会变!”
听他这么说,五斗只觉得自己心头堵的厉害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最后只能默然的点了点头。
封冽见她点头心中一喜顺势将她拥入了怀中,果然是只有折断了她的双翼才能拥有她,想到这他禁不住的在心中低叹了一声。
五斗在封冽的陪伴下调养着身体,她虽然没有了记忆可是常性还在,对人待物虽然没有以前那样冷漠可是也说不上热情,清冷的像个旁观者。
封冽为此在一日早晨提起了婚嫁的事情,他的正妃将在明年元节之后迎娶如今只能委屈五斗做个侧妃,与五斗商量时他昧着心的把这事说成早就商量好的。看着听了他的话之后沉默不语的五斗,他居然有了惴惴之心。
五斗听完他的话感觉现在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成亲两字对她来说是如此的陌生,这与她有没有失忆没有关系,这是一种从心里透出来的感觉,而且在这种陌生感觉里还掺杂着愤怒;她不知道自己是愤怒嫁给他还是愤怒当他的侧妃。
见她久久不语封冽本来悬着的心突的往下一沉,难道她竟是从骨子里在排斥他吗!
“我家里还有人吗?”
五斗想了半天回了这么一句话,她说不出不嫁因为他说那是两人之前就商量好的,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嫁了!
“你父亲已在火中去世,如今家里只有一位姨娘和妹妹!”
封冽见她这么问心想她恐怕是想和家人商量婚事于是就按实话答了。
“我能见她们吗?”
五斗对他说的家人没什么概念,只不过是想借此把成亲这件事打浑过去。
“你妹妹现是我王弟的妾室,姨娘也在都津,待我安排一下接她们过来和你相聚。”
封冽点头,杨氏和肖怜莲如今都捏在封澈的手中只要交待好了不让她们乱说话就行。
“嗯!”
五斗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见亲人心里居然还有了雀跃之情。
封冽见她恢复了兴致心里松了一口气,吩咐丫鬟们好好伺候着便出去安排杨氏母女的事去了。
五斗倚在床上看着他挺拔的身影走出房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杨氏母女来的那日封冽恰巧被皇帝召见不能陪在五斗身边,他虽然已经和封澈打过招呼也亲自交待过杨氏母女要怎么说话,可就是放不下心来;最后他突然想起饭团随他在肖府住了多日,杨氏母女与肖五斗的龌龊她知道的最为清楚,由她看着杨氏母女最合适不过,于是就命人将因犯错被罚到外园的饭团唤过来细细的嘱咐了一番。
饭团因为肖五斗被主人鞭打处罚到外园后心中一直都在记恨着肖五斗,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主人召唤居然还是因为肖五斗,这次不管心里怎么不愿意她都强忍了下来,换了一幅忠诚老实的模样应了封冽所有的嘱咐。
封冽见她眉眼间尽是忠诚,不安的心稍微定了几分,让饭团去接杨氏母女后他又把点心叫来嘱咐了一番才起身进宫。
饭团到侧门时杨氏母女的车驾已经到了,肖怜莲和杨氏被丫鬟们伺候下了车随着她一同进了侧门。
肖莲怜如今已是盛王的妾室,梳了妇人的发髻打扮的花枝招展,身后跟着一排丫鬟婆子们颇有几分贵气;杨氏这边穿戴虽然是略显素雅可是身后也是跟了一堆伺候的丫鬟,这母女二人带了二三十个下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戢王别苑的内园。
饭团一看她们这阵仗就知道这两人今天是来挑衅的,不过她此时不待见肖五斗巴不得这两人能给肖五斗下马威,好好的打击下那个女人的嚣张气焰。
五斗这边得了消息早就让人帮她梳洗完毕扶坐在了软榻之上,为了见这姨娘母女她还专程找点心询问过礼仪。点心是知道五斗之前的脾气的,料想她在肖府与这姨娘母女二人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不甚在意的说了句小姐只要等着她们母女二人见礼就行。
饭团引着杨氏母女来到五斗所居的院子,点心派出去接人的小丫鬟远远的见了巧笑着迎了上去。
“肖五斗人呢?”
肖怜莲见迎出的只是个小丫鬟沉了脸不高兴的问道。
“回夫人,我家小姐在内堂相候!”小丫鬟机伶的冲肖怜莲福了福身子回答道。
“哼,这是谁家的规矩,她一个庶民居然等着本夫人拜见!”
肖怜莲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现在虽然只是盛王的妾室可是身份也比肖五斗一个庶民要高,那贱人居然到了这种地步还要摆她肖家大小姐的谱。
“夫人,我家小姐乃是王爷将要迎娶的侧妃!”
小丫鬟见肖怜莲沉了脸再福了福向她解释道,意在告诉她王爷侧妃的身份可要比她这个妾室高的多。
“放肆,掌嘴!”
肖怜莲见一个小丫鬟都敢挤兑她,当下生气的大喝了一声;她身后跟着的大丫鬟们立刻上前了一人噼里啪啦的给了那小丫鬟几耳光。
饭团见肖怜莲仗势打了自家人立时沉了脸,可是一想这丫鬟是跟着肖五斗的,打她就等于打肖五斗又把阻挡的想法灭了,安静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那小丫鬟的脸被打了个半肿。
这时已经有守在院子里的小丫鬟跑进去报信了,五斗听完抬眼看了看点心,点心立刻会意转身出去了。
“看来自己没失忆的时候挺不招人待见的!”五斗抬起茶盏呡了口茶水暗自想到,不过就算她失忆不记得本性也知道不能让人轻易的欺负;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几上,她慢慢的斜靠在了榻上。
点心带着丫鬟们赶出院门时那小丫鬟脸上已经被掌了三四十下,看见小丫鬟肿得有馒头高的脸点心当下赶了几步,一只手捏住了打人丫鬟的手,反手就甩了那丫鬟两个耳光。
“什么人居然敢在戢王别院撒野,来人去传侍卫统领拉出去惩办!”
点心责怪的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饭团,冲身边的小丫鬟吩咐道。
肖怜莲见真有小丫鬟往园外跑去顿时才想起来这里乃是戢王的别院,这些下人虽不是王府中的下人可却也是戢王的下人,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想到这她挤出满面的笑容望向点心试图说几句话缓解,可点心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用一只手扭了打人那丫鬟的两只手冲她笑道“这位就是盛王殿下的侍妾夫人吧,我家小姐在里面等了多时了,夫人请进吧!”
点心几句话气得肖怜莲想吐血却又不敢再拉下脸来放肆,只得讪然的冲点心微福了福跟着引路的小丫鬟走进院去。
刚没走两步就又听点心在她身后喝道“来人把这些闲人都带到外园候着,这里是戢王别院的内园不是什么奴才都能踏进来的地方,快轰了出去免得低了自己的身份!”
肖怜莲听了点心的话气得绊到了门槛,幸好杨氏在旁边机敏的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了个大狗爬,旁边的小丫鬟见状掩嘴笑了一声,立时把肖怜莲臊的连脖子根都红了。
肖怜莲此时已经够尴尬的了可那笑她的小丫鬟却还不放过她“夫人莫怪,我们这别院内园虽不是王府正宅可园里的丫鬟们都是二等以上的,内园里又数这院里的主子最金贵,奴婢在王府里当得是一等丫鬟的职,来了这院里也只不过才能做个粗使丫鬟,按理夫人那些四等仆妇三等丫鬟都是进不了这内园里的!”
小丫鬟这番话说得肖怜莲又是一股血气往头上冲,敢情要不是因为肖五斗要见她,她连这院子都进不得,因为照她的身份在王府也只能排个二等丫鬟的等级!
肖怜莲兀自憋了口气跟在小丫鬟身后,她打算等见了肖五斗一定会让她好看!
以前的肖五斗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她能招惹的主,可如今不同了,肖家已败家产还被当成了她的嫁妆带给了盛王,更可喜的是前几日盛王还同她说肖五斗失了记忆如今成了个没爪没牙的小猫,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今天她要把肖五斗之前对她们母女的羞辱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小姐,盛王府的侍妾肖氏同她的娘亲来给小姐请安了!”
肖怜莲与杨氏刚进前厅的门就听得打帘子的丫鬟高声的往里通报,听得母女二人的面色是沉中带黑。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肖怜莲见了倚在软榻上的肖五斗恨不得能冲上去赏她几耳光,可是内堂的四周都站着侍奉的丫鬟,肖五斗身边更有两名大丫鬟打扮的丫头伺候着,这些丫鬟的厉害她也算是领教过了,所以才轻易不敢造次!
五斗打量着进屋的两个女人,她看见这母女俩时心里只觉一阵厌恶,原先对自己身世稍有的一点好奇心也在厌恶中消逝。
“肖夫人杨姨娘给小姐见礼!”
五斗身边伺候的是点心亲自调教出来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唤四喜一叫香仁,两人见盛王府的小妾进了屋居然只会呆站着望着自家主子顿时心里就来了气,四喜斜瞅了肖怜莲一眼冲站在门边打帘子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立刻会意的宣礼,高亢的嗓门叫得杨氏母女心头一震。
“你们还不快伺候两位见礼!”
香仁见这母女二人两顾相望,神色间都有愤然于是高声向小丫鬟叫道。
肖府乃是世代的商贾之家在礼仪上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再加上肖老爷素来宠爱杨氏母女从未让她们向肖五斗见过礼,两人听香仁这么说脸色就青了,那帮站在周围的小丫鬟已经是一窝蜂的拥了上来,死命摁了两人要让她们给五斗施全礼。
肖怜莲与杨氏当然不愿意给五斗下跪拼命的挣扎,可无奈丫鬟们的人数众多,众人出手三两下就把两人摁跪在地。
五斗冷眼看着丫鬟们收拾这母女二人,见两人虽然被强摁在地上可却满面愤然,杨氏看她的眼中甚至流露出了与她面容气质不相符的怨毒。
“有趣!”
五斗往前倾了倾身子毫不避让的与杨氏的眼光相对。
杨氏见五斗满是趣味的打量自己,心中一凛立刻垂了眼遮住满眼的心思。
“真有趣!”
五斗见杨氏心虚的避让自己的直视,微挑唇角露出微笑。
四喜与香仁见平日清冷的主子居然笑了当下对了眼色,两人打定主意要好好折腾这对母女好让主子高兴!
“叩!”
香仁冲摁着两人的丫鬟们睇眼色,这些丫鬟都是戢王府里出来的人精,当下立刻摁了肖怜莲和杨氏的头往地上叩去。
肖怜莲这回不干了,她一边挣扎一边疯了似的叫了起来“我乃是盛王的妾室,你等敢如此对我!”
“妾室!”
丫鬟们各自不屑低笑,摁着肖怜莲的丫鬟更是毫不留情的讥讽:“妾既为婢,看来夫人要向我家主子行全礼才行!”
肖怜莲听了她的话气得嘴唇直哆嗦,要让她给肖五斗磕三个头,简直是欺人太甚!
“你凭什么,凭什么让我给你磕头,你们肖家已经被一把火烧没了,你也不是什么肖府的大小姐了,凭什么要让我给你磕头!”
肖怜莲在肖府时被肖老爷当个宝贝般的宠了多年,现下又自认为是盛王跟前得宠的红人怎么会肯轻易的向一个现在什么都不是的肖五斗磕头!
“你们肖府!”
五斗听见这句话眯了眼睛,抬手示意压着肖怜莲和杨氏的丫鬟们松手。
丫鬟们得了她的示意一个个不甘心的松手后退,肖怜莲和杨氏脱了禁梏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人因为之前挣扎的太厉害发髻钗环已经有些松散,肖怜莲拢了拢鬓发挑衅的望向五斗。
“你们肖家是什么意思?你也姓肖难道不是肖家的人?”
五斗不理会肖怜莲的挑衅依旧是微笑相望。她虽然在微笑可眼中却是清冷一片,肖怜莲被她看得遍体生寒,略移了移眼光不在自的小声回了句“当然不是!”
杨氏听了肖怜莲的话猛的拽了她一把,向五斗陪笑道“大小姐,莲儿的意思是她如今已出嫁,有了夫家……!”
她话没说完就见五斗抬眼凉凉的瞥了她一眼,剩下想说的话就这么生哽在了喉里再也发不出一个音来。
“把两位姨娘都送回去吧!”
五斗盯着这母女俩看了半响才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她的身世看来并不如封冽说的那么简单!
“送客!”
四喜冲丫鬟们吩咐了一声,引杨氏母女进来的小丫鬟立刻来到两人身边略福了福示意二人随她出去。
“你当我们是什么人,呼之既来挥之既去!”
肖怜莲也不知道哪里来了股倔劲挺了背站在原地,就是不肯移步子!杨氏悄拉了她的袖子示意她先出去再说!
五斗听了肖怜莲的话低头想了想复又抬头冲二人浅笑:“不想走就长住好了!”
这会点心刚好走了进来,五斗见她来了冲她点了点头“我留两位姨娘小住,你先收拾个院子让她们住下再去给王爷回禀一声!”
点心应了吩咐丫鬟们去收拾园子,自己则是走到肖杨两人面前一手一个扣了二人的命门笑吟吟的说了句“奴婢送二位过去歇着!”
肖怜莲与杨氏被她这么一拉就觉得腕骨上传来一阵刺痛,想要挣扎却使不出力气来,只得乖乖的仍点心牵着向外走去。
五斗等点心和杨氏母女走出去后懒洋洋的从榻上起身走进卧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把尾随在她身后的四喜香仁全挡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