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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在相思湖畔,早晨六点时天还有些灰暗,而孙长宁已经在这里“蹲”了有半个钟头了。
确切的说,是扎马步。
王青帘不断将孙长宁的动作纠正,与此同时口里还不停的碎碎念:“这里,这里要正,对,头要正!身子骨,胯骨也要正.....”
“身正方能功正,身不正则功不正,练到最后也是一滩烂泥,弱得很。”
孙长宁额头上渗出汗珠,双腿已然开始打抖,这不是站军姿,凡是军训过或者服过兵役的人都知道,站着不动可要比扎马步轻松多了,当然要掌握正确的站法,而这马步也是一样的。
王青帘看孙长宁的动作,不由地夸赞:“可以啊兄弟,一般人二十来分钟就不行了,你这半个钟头了还能保持形,虽然意已经快没有了。”
孙长宁嘴唇都在哆嗦,这时候已经没空去听王青帘的话了,精神高度集中,几乎达到了脑袋里开始嗡鸣的地步。
“停!”
王青帘忽然打个响指,这就像是开关似的,孙长宁一口气息猛地泄出,一屁股坐在地上。王青帘,把他拽起来,让他放松站,而不要坐在地上。
“马步是基础,就像盖高楼,地基打好了,上面才能稳当,楼房能抗几级地震取决于地基与材料,完美的基础加上优秀的材料,才能盖出不倒的高楼。”
“桩功需要马步,马步就像是桩功的基础,所谓站出个马来,即身子要和马步同步行进,不是一味的死站,要活络,就像我教你的,身子要随着呼吸而轻微起伏,但双脚不能动,只是胯骨在动,动的同时脊椎要如龙般朝天探,也就是身子骨不能歪。”
王青帘想了想,又解释道:“好比军姿,你军训过吧,站军姿的时候,两脚尖要分开六十度,但不是死站,那后脚跟不是搭在地上,而是要微微提起,也就是半悬空的状态,而身子要朝前微微倾斜,大概在五度到十五度之间,而这样,人的身子仍旧是正直笔挺的,腰腹要收,胸膛要挺,脖颈要正,头不能歪,两眼目视前方,这样人身血液活络起来,气息循环往复,久而久之自然有一种精气神被练出来。”
“军队训练,靠的是长久的练习达到这种精气神保持,但他们是能持而不能收,所以在训练完毕,体力耗尽后又恢复原样。只有尽量延长时间,所以才有那所谓‘钢铁般的意志’,不可否认纪律的力量是强大的。而我们练,与他们不同,讲究一个收放自如,就是一个锁字。是要锁住这种精气神,也就是把这股“气”与“意”锁在身体里,这样无论何时都是精力充沛的情况,当然作息也不能乱,你要天天熬夜打游戏肯定没这效果。”
“精气神,精是人体的体力,也是力量,而气这个就听上去比较玄奥,实际上并不复杂,这就是人的气息,自身的根本之气,呼吸是气,运动时也有气的交互,一般在大城市中,我们呼吸的气息以及自身存在的气息,一动一起都会有气在涌动。平常大城市里的空气,在道家里都可以叫‘红尘气’、‘浊气’,而深山老林没有被开发的地方,悬崖峭壁上,那里空气清新,人去了以后就会脑袋清醒,身子也特别有力量,一来是含氧量高,二来是污染少,这种就是所谓‘清气’、‘灵气’,而气与血息息相关,练武炼气血,气血强则人强。”
“这个神,就是自身的意,也可以看做灵魂,意志,意识。在道家中称为元神,当然我们是凡人,不搞修仙的一套,这个神就是自身的神意,你之前在车上看我,觉得人很挺拔,那是气,很有力量,那是精,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这就是神了。”
“古语有云:天有三宝,乃日月星;地有三宝,乃水火风;人有三宝,乃精气神!”
王青帘把这些道理细细揭破,娓娓道来,而孙长宁则是仔细听着,这些东西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此时勾起了他浓烈的好奇心。
“你这马步不能落下,这是基本功,三天,我让你站三天,三天之后我教你一门桩法,但你要确实去站这门桩法,需要把马步练上一个月。”
“什么时候你能扎马步能达到就像你一开始扎的那种意,能持续四个小时不动,这便是成了。”
“到了那种地步,蚊蝇不叮,虫子也不会去找你,因为昆虫属阴,在道家讲,人体阳旺则阴虫退避,正是这个道理。”
孙长宁听得咋舌,短暂的休息后,又开始练习,一日时间很快过去了,直至晚上七点,这里的练习才告一断落。
“你不和我回去住吗,你现在没地方去吧。”
孙长宁对王青帘发出邀请,南阳高级中学是J市的重点高中,孙长宁住的地方是租来的,自己本家在挺远的另一个县,距离这里有几十公里路。
房东和他以前有交情,实际上都是一个县里出来的老乡,比孙长宁也大不了几岁,小时候还常在一起玩闹,后来没了消息,直至孙长宁考上了南阳高级中学,这才又见到了他。
一年半载他也不回来一次两次,在外头发大财,跑船,自己有好两套别墅,这老房子闲置着,正是算借给孙长宁的。
王青帘摇摇头:“不用了,我在这里指导你,你要回去好好休息,聚集精气神,我也一样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这相思湖畔空气清新,正合我的心意。”
“我是三分之一个道家人,又算三分之一个佛家人,剩下三分之一才是我自己,是个武人,自小吃苦惯了,受不得舒服气,像我这种修行人,讲究个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我之前和你讲过,我来J市是找人的,第一次我们见面时,我就去了他那里,但看过之后我就知道了,这个人非常厉害,我没有把握,或者说只是五五开吧。因此我要养精蓄锐,拿出我最好的状态来。”
“时间尚早,我在此地积势,大约过四十九日,这四十九天,一个半月的时间,就是我教你的时间。”
“本来我就想随便教你两下应付了事,但看你这么用功,实在不好撒手不管,我这人比较喜欢管闲事,我师傅常常骂我是吃饱了撑的。”
“现在打拳的人没有多少了,当然在行当里看来遍地都是,实际上,与过去相比实在是少了太多太多人,一些拳法已经没落,甚至彻底消失了。”
与王青帘告别,孙长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临走时王青帘告诉他,不要坐公交,最好是走回去,路上呼吸不要乱,要均匀,等到了家,大概酸痛就会消失大半。
孙长宁按照王青帘的讲法,一路上对照着运气,调整自身呼吸,走了大约一公里,身子便开始发热,他以为是正常走路的反应,却发现有些不对,自己的呼吸异常顺畅,而脚步也是越来越快,似乎身上的重量也越来越轻。
这是一种假象,对大脑人体的一种自我错误认知,实际上孙长宁的身体已经很疲惫,然而由于呼吸法的妙用,让他的大脑做出了身体其实还有余力的判断,继而影响到了神经与肌肉。
这就等于是“活血化瘀”的功效,然而是慢性的,并且孙长宁只是疲累而已,并没有任何淤青和伤口,王青帘教他的这调整呼吸,只是基础的恢复性训练而已,甚至许多医院中医生也会嘱咐某些病人这样走。
回到家中,孙长宁却不觉得疲累了,他推开门,屋子里没有动静,再一转头,见到一双绿油油的瞳孔正盯着自己。
馄饨开始叫唤起来,似乎很不开心,它跳下桌子,把自己的小碗拽出来,似乎在朝孙长宁抗议。孙长宁看了一眼,拍了拍脑袋,原来那里面的猫食已经没了,看来馄饨是饿了。
“喵!喵!”
馄饨舞动小爪子,看着自家这个傻大个从厨房里取出猫食来,随后开心的呼噜噜吃着,孙长宁则是又坐回桌前面,把那几个没有雕刻完成的人偶取出来。
工具被取出,孙长宁长呼一口气,开始工作。他脑袋里不断回放着白天的各种动作,包括王青帘的示范,此时手上刀尖跳动,上下翻飞,大约一小时后,将一个扎着马步的人形给雕了出来。
孙长宁看着这个人偶,它的脸孔是没有的,忽然,孙长宁觉得,那人偶似乎有了某种不一样的气质在其中,就像是有了生命,是真的在扎着马步,而不是仅仅做了一个动作。
如果说以前雕刻的是有形,那现在这个扎马步的人偶就是有了神。
有形无神,有形有神。
孙长宁意识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在这时候,馄饨则是被那人偶吸引,轻轻一跃跳到了孙长宁的肩膀上。
身体有了反应,孙长宁惊醒,伸手就要把馄饨捉下来,却没想到自家老猫一个翻身就躲了开来,反而跑到了他的头上。
“喵~”
似是在耀武扬威一般,馄饨叫唤了一声,尾巴卷着,站在孙长宁的头上,仿佛一家之主般,像是个小小帝王,面对铲屎官伸来的魔掌,馄饨全然不放在眼里,于是一人一猫开始互相追逐,直至十五分钟后,孙长宁的脸上多了个猫掌印,而馄饨则是趴在衣柜顶上,喵喵的叫唤,似乎在挑衅一样。
对于馄饨来说,这只是日常的玩闹,它自己的身手向来敏捷,曾经从小区门口追着三条狗一直打到东门头,其中还有一只二哈。
“我一练拳的,连只猫都抓不住。”
孙长宁苦笑,最后用小鱼干的诱惑力才把馄饨从衣柜上引下来,在安抚了馄饨之后,孙长宁开始扎马步,如此又是一个小时过去,搞得浑身大汗淋漓后才去洗澡,安心睡下。
而在此时,于相思湖畔,王青帘坐在一块园艺大石上,双手对垒,双目微阖,胸膛轻微起伏,似是在打坐。
若是有人仔细听,便能隐隐听见他胸膛中那如同闷雷一般的声音,每次胸膛起伏,浑身骨骼血液便发出如同雷霆般的声音,这正是达到了筋骨齐鸣,虎豹雷音的徵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