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等认为天后失职,特请娘娘退位。”一个黑袍的长者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我看了他一眼,平平淡淡的长相,只是一双眼睛特别的浑浊,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彩,像是一个半枯的老木。
“哦?当真有人这么认为?”赤焰见是他,反而放松了下来,“连我火族的旧族长都请了出来,看来你们的意见是很大了?”
那老人依旧半只身子佝偻着站立在原地,脸色也依旧浑浑噩噩,让人无从知晓他的神情。这么个人会是原来的火族族长?我心里暗暗摇头,那火族也太缺少人才了吧?
“吾等皆是如此认为。”又一个黑袍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手拿着一支黑色的竹杖,步履蹒跚。
我又止不住好奇,这个老人又是何等身份?看年轻倒比刚刚的那位还要大些,按说生活在神殿的,应该非神即仙,怎么个个看起来如此狼狈呢?那传说中的返老还童书不是神仙之法么?
“哦,夜阑族长也来了?倒不知今天祭天的规模如此之大,竟然连你们也被惊动了。”赤焰的面色忽又紧张了起来,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怎么怎么?这个人很厉害不成?
“祭天本就是个神圣的事情,怎么由着你胡闹?按我说,若当真各族有那剩余的法力,倒不如降入人间,拯救各族苍生。”又一个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忙向人群看去,这般悦耳的声音该是出自怎么样一个美丽的女子?
然而我却失望了,走出来的是一个老太婆,满脸的皱纹像是条条沟壑,让人看了心里无端的不舒服,那皱纹深的像是随时会裂开一样,但是即便裂开了,如许干涸只怕也流不出半滴血液。
“沁洳长老。”赤焰也与她打招呼,“倒不知几时水族也同火族如此亲近了。”
沁洳倒是没有丝毫不悦,只是淡然的应道:“水族火族与其余各族一样,同是天下苍生,同为主神赐予生命,本就该和平共处。”
“是吗?”赤焰却挂上了天字号嘲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呢?不一向是水火不相融么?”
说毕见几位没有理她的意思,只好又笑了两声,“呵,今天倒奇了,什么风把几位仅存的长老也吹了出来?”
我在后面不由微笑,这赤焰也当真会讲话,一上来就先给个尊称,什么什么族长,可是见几位不卖她帐,口气立时就变了,仅存的长老,听听,地位立刻就降了一格不止。
“你也知道我们是仅存的?赤焰我们由着你嚣张放肆,你倒也真觉得这个神殿便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了?”火族族长看起来倒是个没精打彩的样子,不想这一开口,便看出了他的火暴脾气。
“呵,呵呵。”赤焰给他一句话说的冷笑不已,当下也不客气:“哟,炎炀族长好大的脾气!这我倒不懂了,我这天后做的如何,自有主神来评判,似乎这方面的事务不是由您老管辖吧?”
“你……”炎炀倒真真是火族,那火暴的脾气真是半点不该,“我管你还不应当吗?若是你真把这神殿,这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我倒也还跟着觉得光荣,可是你呢?真丢我们火族人的脸!”
赤焰当即气的笑出声来:“呵,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是火族人?我这个代族长的身份,好像还是你巴巴的让给我的!”
“你!”炎炀给她一气,只觉得脸色又黄上几分,连带着眼神也越发污浊,“你那伶牙俐齿可不一定能一直帮到你!治理天下本就是能者居之,看看你,短短数百年,这神弃倒成了名符其实的神之弃物了!天不成天,地不成地,你倒还好意思做什么天后娘娘!”
短短数百年……我咋舌,天呀,他们口中这个数百年,够我活上几个轮回了?
“天下变成什么样自是我说了算,至于你,还是退到一边回忆当年就够了。”赤焰抬高下巴,只一句就气的炎炀再讲不出话来。
“赤焰。”这时夜阑接了话:“若是你不提什么忆当初还好,当初的神殿与如今相比如何?当初的神弃,哦,那时还叫弥靡又比如今如何?你自己来想,这天后是不是还应由你继任?”
“继任?”赤焰先是一愣,继而狂笑出声:“我这天后是自封,难不成还可以随便出让不成?”
“赤焰,我们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便不能由此让全神弃的苍生陪着你一起受难,几百年了,够了。”沁洳族长依旧用那温柔如梦魇的声音劝阻着。
只是,他们真的只是想劝她出让天后一位么?我回头看了一眼从刚刚就一只低着头的孤云,他的计划就只有这么简单?若是如此岂不是弄巧成拙了?按赤焰的性子,这天后娘娘一个称呼应该不会怎么在意吧?如今这么给人一逼,怕是原本想退也退不成了。
“愿娘娘以天下苍生为先。”沁洳终于结束了对赤焰的劝阻,我看了一眼赤焰,她依旧挂着笑意,只是眼神里早已冰冷,却又一反常态的不曾发怒,她此时又在想些什么?若是平时有人这么说上她一句半句,她只怕早就一个火球丢过去了。
那么她怕的是什么?
“赤焰,你倒想清楚,不然,我们三个今天就是拚上这条烂命也必不让你好过!”炎炀又插嘴。
“你们想与我斗上一斗?”赤焰依旧含笑着问,“是,若要真论输赢,只怕你们是斗不过我,但要真拚上性命,我赤焰也的确不能不三思。”
略顿了一顿,她又道:“但是你们能想到如此我又何尝想不到?呵!”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心里猛然一跳,正觉不妥,她却又将头偏向了另一边,“孤云。”
孤云一阵沉默,良久才终于应了一声,“在。”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赤焰倒闲闲的话起了家常,“那年你我初遇,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孤云这次沉默的更久,我不由伸长耳朵,生怕不小心会错过他的回答。
“孤云任由娘娘差遣。”孤云却终于俯下身去,半跪在赤焰眼前。
我脑海中顿时有了数个猜测,却不知道哪个是真。
“呵,你当年答应我,我给你的命可以随时拿回。今天对我来说是个再重要不过的日子,有些人偏偏又要我不好过。孤云,你便把你的命还我如何?”赤焰明明谈的是有关别人的生死之事,却说的再不平常不过,宛如我平时里同谁说我踩死了只蚂蚁。
或者孤云在赤焰眼里便连蚂蚁也不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