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湖泊差不多已经彻底干涸。除了湖正中央的一处还有少量绿到发黑的积水,其他都是颜色略深的已经龟列的土地。湖边上是一丛丛已经半干死的植物,还有高大的树。原来褐色的树干现在水份被蒸发干净后变成了灰色,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向天空无力展开的枝干。可以想象这里曾经是一个充满绿意的小绿洲,甚至经常有沙漠动物徘徊出没,但是可能由于地下水的枯竭,地表雨量更是极其稀缺,导致它在烈日的炙烤之下终于死亡。
“怎么了?那下面不是还有点积水吗?”吴言刚想往下跑,被加麦尔一把拉住了,“那是不干净的积水,里面有很多病菌,盐分含量很高,喝下去你会死的。”
“都到了这里总要看看啊!“吴言不顾一切跑下去,走到湖边,她才发现那混浊发黑的积水里,不但只是不干净,还滋生了无数丑陋的蠕虫,扭动着肥胖的身体。
“恶——”她差点吐出来,这样的水,连净水药片都不能使用了。
所有人在沙丘顶上沉默不语。他们全心依赖能够在绿洲找到新鲜干净的水,到了这里才发现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现在他们剩下的水更少,离目的地更远。
这片干渴到发裂的湖底,似乎就是预示着他们死亡的惨状。
加麦尔站在沙丘上没有说话,他来这里时一直就在担心这个。沙漠里的湖泊多由地下水来支撑,但是沙漠中的地下水流向是不稳定的,如果一改道,就很容易造成地表的湖泊干涸。不过,本来他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要试一下,不然也是等死。但是现在,他们连最后一点剩下的希望也没有了。
怎么办?一丝风拂过他的脸上,他似乎闻到了死神的气息。他转过头来看着其他几个人,以为他们会疯狂,会发怒,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流露出要责骂他的表情。
“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阿勒夫问道。
海妮耶悲哀的摇摇头:“没有做些什么,我们已经不能再做些什么了。”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几步,猛地抱住阿勒夫,大哭起来。
“你们看,仙人掌!”杨无过指着遥远的湖的对面,发出一声惊奇的喊叫。
大家看向他手指所指的地方,果然,好像长了黑压压一排的仙人掌。
众所周知,仙人掌的叶片里储存了丰富的水份,在大漠里,曾经拯救过众多迷路的探险爱好者。
大家爆发出一阵欢呼!
加麦尔也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喜悦这个感觉,已经离他而去这么多年,现在,他却在死亡边缘有体会到的感觉。
“我们在这里安营住一个晚上,”他说,“然后大家一起去搜集一些仙人掌的汁液。”
搜集仙人掌的汁液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首先要把仙人掌叶片上密密麻麻的刺拔去。这个简直一项酷刑,稍微一不小心手上就会被扎,大家弄到最后,每个人手上都被扎了不少刺,不过求生的意志激励着每个人,几个小时后陆陆续续的挤慢满了几个空瓶子的仙人掌汁。加麦尔让大家先把这些新鲜的汁液喝掉,因为在炎热的天气下容易变质,一旦变质他们的辛苦就白费了。
第二天白天他们暂且先扎营在这个干涸的湖边,稍作休息同时想对策来怎样走出这片沙漠。看到连加麦尔都陷入沉默没有了主意,死亡的恐惧不由得在每个人心里蔓延开来。
中午时分沙漠里的气温达到了最高点,大家全都动都不动,躺在帐篷下睡觉,一是休息,二是尽量减少体力和水份的消耗。加麦尔睡不着,看着帐篷外面。他回想起自己十六岁的时候,一样被扔在沙漠里,一样最后到了绝望无助的关口。但是真主安拉的力量保佑了他,在他几乎必死无疑的时候,他被奇迹般的救起来了,那这次呢?这次不仅是他,还有他身边这么多人,真主还会庇佑他吗?奇迹还会发生吗?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奇迹发生了!一只棕色的成年瞪羚出现在遥远的湖的对岸,顶着美丽的弯角,不缓不急的享受着那边长得几束稀稀落落的金合huan灌木丛。
瞪羚是食草动物,食草动物不像食肉动物那样,可以从吃的动物上获得血液和水份,他们只能自己寻找水源来满足身体对水的需求,食草动物通常会在早晨或者傍晚到固定的水源喝水。只要有食草动物出现,说明周围不远的地方必有干净的水源。
他毫不迟疑的跳了起来,往帐篷外面冲去。
等快要走到那头瞪羚旁的时候,他的步履变得比舞女的脚步还要轻盈,慢慢的靠近它。瞪羚正在专心致志的吃着草,享受它悠闲的美食片刻。加麦尔计划等非常靠近它的时候,一把抓住它。但是他犯了一个错误,他一脚踩上一颗会滚动的沙石让他滑了一下,发出的声响引起了瞪羚的注意。一看到有人,它马上就停止进食,拔足逃逸。
加麦尔知道瞪羚的习惯是先跑几步之后会有一个较高的弹跳动作,他用尽全身力气追上去,趁瞪羚在跳起来之前,象猎豹一样,猛地跃起来往前扑去,彻底的压住了那头瞪羚。瞪羚看起来十分惊慌,拼命想逃跑,但却被加麦尔压得动弹不得。加麦尔抽掉头部的头巾,一端系在这头瞪羚的腿上,一端握在自己手上。然后站起来走了几步,坐下来,一声不响的看着它。
被压倒在地上的瞪羚慢慢爬了起来,也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人和动物就这样对峙了半小时左右,终于,被烈日晒得十分饥渴的瞪羚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加麦尔立刻也站了,手里紧紧的抓着头巾,快步跟着。
帐篷里的几个人开始慢慢从午睡中清醒。“奇怪,加麦尔呢?”海妮耶问道。
“他一个人跑哪里去了吗?这么毒辣的太阳。”阿勒夫不安的说道。
“你们有谁注意到他的行踪吗?”乔瑟裴问。
大家茫然的摇摇头。
“这家伙该不是扔下我们先溜了吧!”杨无过生气的说道。
“我觉得加麦尔不是那样的人。”吴言反驳。
“只要是帅哥你都觉得不会是坏人的,”杨无过说。
对于这句话吴言觉得一下子无从反驳,只好用力的打他。
乔瑟裴走到帐篷外,极目远眺,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发现加麦尔的影子,说明他已经走的很远了。
他觉得加麦尔并不是一个没有计划就随心所欲做事情的人,如果他离开,一定有他的原因。如果是有意在生死关头弃他们而去,那总应该带走一些水和食物,但是他们的行李都还摆着原封未动。
水和食物都没带,他会去了哪里?
加麦尔在广袤的沙漠中跌跌撞撞的跟着瞪羚走,幸亏太阳已经渐渐西落,不像正中午那样毒辣,但是长时间的奔跑仍然令他体力,水份严重消耗。他的嘴唇已经呈现干裂状态,整个口腔都有一种粘粘的感觉,头晕的厉害。他知道自己已经处于半脱水的状态,除非他的赌注压对了,这头瞪羚会最终带领他找到水源,否则,他会死在半路上,而那帮人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那头瞪羚察觉到了他似乎没有对它有额外的敌意,看起来温驯了很多。竟然最后会开始慢慢走,好像在等他一样。
加麦尔抓着自己的头巾,随着那头瞪羚翻越一个又一个的沙丘,他的脚开始越来越软,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前面又是一座高高的沙丘,而他突然在刹那觉得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再也对抗不过死神巨大的力量,他已经不想再执着的坚持什么,让自己荒谬的人生就此结束吧。
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然后整个倒在了沙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