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中国对外贸易及海外投资日益增多,当中有不少“走出去”存在盲动,如此便面临各种新风险。在发达国家,或并购被拒,或抄底被套,或投机被斩;在发展中国家,或货款被占压,或产权被剥夺,或工人被绑架,或商人被驱逐。在诸多的商业性风险中夹杂着不可忽视的主权风险。有关部门曾经将伊朗、苏丹和尼日利亚等主权风险较高的国家从鼓励投资的名单中去掉,以为如此就可以消除主权风险,但是俄罗斯“一只蚂蚁”大市场被封事件显示,政局与社会稳定的友好国家同样存在主权风险。受西方宣传的误导,一般认为主权风险主要来自发展中国家,但是经济全球化之下,越来越多的主权风险来自发达国家。
长期以来,中国通过强行结汇将企业与居民手中的外汇集中到国家,金融对内高度抑制、对外单向开放导致中国金融市场发育畸形且滞后,无法消化日益庞大的外汇储备,不得不送给发达国家使用,持有他们的证券资产,拿些固定而低廉的利息。受到西方评级机构的蛊惑,我们一直以为拥有AAA评级国家的证券资产是最安全的投资,尤其是美国国债定义为“无风险回报”。然而,当今国际主权风险正迅速向发达国家集中,截至2008年年底,按照狭义外债计算发达国家占世界外债总量的94%,发展中国家只占6%。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发达国家政府大手笔举债,全球十大富国公债占GDP比例将从2007年的78%上升至2014年的114%。2009年,爱尔兰成为第一个失去AAA等级的国家,岁末希腊主权评级被调降(由A-下调至BBB+),英国、西班牙等国也被评级机构警告,而有“债券天王”之称的葛洛斯(Bill Gross)公开指出美国的主权评等在未来4年内必然会遭调降。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国债违约担保成本在不断上升,发达国家正面临大范围信等降级,“后金融海啸时代”很有可能是一个次生金融灾害不断的时代,最有可能引发新一轮金融震荡的当有债务危机。
中国海外投资面临的主权风险,不仅是有关发达国家的债务偿还能力不断降低,更重要的是偿还意愿出了问题,亦即国家道德风险。世纪金融大危机不仅是一场滥觞于美国的金融危机,更是美国的道德危机,缺德的不仅是美国的金融家与金融机构,还有美国政府。美国在金融危机爆发前,不断将风险转移给世界;在金融危机爆发后,努力将危机转嫁给世界。此次危机有明显间歇性特征,就在新一波风暴潮来临之际,美国财政部曾经十分迅速地通过了中国××证券对美国第五大投行贝尔斯登的投资,着实令市场与中方感到十分意外,因为这与美国的一贯市场保护作风差异太大。然而,就在××证券于国内一个接一个机构跑批文的时候,贝尔斯登终于撑不住而宣布破产。业内人士笑言,恰恰是官僚主义“保护”了××证券免入陷阱。
不难判断,美国是当今世界主权风险最严重的国家,而中国对外投资最多的恰恰是美国。在中国2万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中美元资产高达2/3,其中美国国债就超过8000亿美元,其中相当大一部分已经沉淀于美国(是根本不能拿走的),失去了流动性与流通性,虽然还有会计价值,但是已无多大经济价值,其“实际效果如同烧掉这笔外汇一样”(货币主义教父弗里德曼语)。截至9月30日的2009财年,美国赤字总额高达1.42万亿美元,比此前创出新高的2008财年高出9580亿美元,占美国GDP的9.9%,是战后的最高水平。美国政府预计2010财年赤字将达1.5万亿美元,连续三年刷新历史纪录。财政严重失衡的结果是,比例越来越高(此前约有40%)新发行国债由美联储购买,美其名曰“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实际就是国债货币化,就是启动印钞机印钞还钱。在1989年“国债钟”悬挂时,美国国债为2.7万亿美元。2008年10月,原先为“国债钟”设计的13位数字已不敷使用,增至15位即百万亿计,显然美国为自己的国债预留的广阔空间,几乎是上不封顶了。
目前,美国国债总量是12.1万亿美元,并且还在以平均每天约35亿美元的速度增长,占GDP的85.6%,远远超过60%的警戒线。自2008年下半年,中国就已成为美国债券市场的最大海外投资者,成为吸收美国国债的“无限海绵”,但是吸收多少中国自己从来不对外发布,相关数字都是由美国公布的。随着美国政府预算赤字的大幅增长,金融危机下的商业风险快速向其主权风险集中,这对中国外汇储备资产市值稳定和变现能力都将构成巨大威胁。情急之下,中国无奈地要求美国保证中国美元资产的安全,美国政要答应也非常爽快,连本带息偿还没有问题。问题是,美元贬值与通货膨胀后,本不是原本,息也不是原息,量可以充分保证,但是质则只能由中国自己去把握了。
其实,美国给中国的美元早已大打折扣了。作为纯信用货币的美元本身就是美国国家开出的借贷票据。长期以来,美国以中国“非民主国家”、“非市场经济国家”、“廉价货币”、“倾销”等各种名义,不仅持续维持对中国的出口管制,而且还不断强化对中国的贸易与投资保护,这使中国获得的美元的实际购买力大幅度缩水。在美国那里,中国这个美国最大的债权国与世界愈发重要的消费者能选择的只有“坐美国的波音飞机,吃美国的转基因大豆”,而且卖给中国的飞机与大豆要比一般售价高得多。中国不能用美元自由购买所需要的物品或兑换所需要的财富,这本身就是美国的一种赖账行为,是一种主权风险。尼克松时代的财政部长康纳利早就有言在先,“美元是我们的货币,但是你们的问题”,显然现在成了中国的问题。
2010年初,华尔街知名投资者查诺斯警告,中国的状况就像“一千个迪拜加在一起”,成为“全世界过度信贷最严重的地方”。他声称,包括他在内所有的对冲基金都不会错过这个从“中国经济崩溃”中大捞一把的良机。素有华尔街“上帝”与金融“大鳄”之称的乔治·索罗斯,开始积极于中国投棋布子,重金申购龙湖地产和民生银行股票,在香港设立办事处,在北京开设代表处,吹响了全球热钱狙击中国的集结号。
当今世界,凡是以房地产推动经济增长、促进社会繁荣的国家,最后近乎都未能逃过资产泡沫膨胀与金融危机的命运,似乎必然要遭受“摩天楼魔咒”。而且,泡沫吹得越大,爆破时破坏力也就越大。其实,中国于1992~1993年已经遭遇过海南房地产泡沫的危害,但是在利益面前人们很快就会失去记忆。苏格拉底名言,人可以犯错,但是不可犯同一个错。事实上,利令智昏的人总是会踏入同一条污水流淌的河流。
经济泡沫问题古已有之,只是于今为烈。17世纪荷兰的“郁金香狂热”、18世纪法国的“密西西比泡沫”与英国的“南海泡沫”,对于接触过世界经济史的人都耳熟能详。中国古代历史上鲜有经济泡沫的历史纪录,若不是进行严格范畴的约定,那么“洛阳纸贵”也可能是一种经济泡沫。资本主义与市场经济视经济投机为正常理性行为,因此将经济泡沫无论在广度、频度、烈度上都不断推向新的极致,以至于我们今日之生活近乎总是与泡沫为伍,连一向严谨的教育如今也是教授、博士等人才辈出,论文与成果呈现爆炸式成长。经济泡沫形形色色,当下人们最为关注的是房市与股市疯狂,这就是资产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