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鼠的狡猾难以想象,当小女孩的尖叫声再次响起时,盥洗室里又多了两只巨鼠。
这时他应该先关好窗户,以绝后患。
然而两只巨鼠进来后直奔小女孩而去。
这是类似围魏救赵的明谋,他却不得不中计。
果不其然,后面陆续又进来了两只巨鼠,局势形成四对一。
四只巨鼠齐心协力,相互照应,专门从他背后下口,而且时不时还会跑去威胁小女孩,攻其必救,显现了相当高的战斗智商。
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在他原本的设想里,对付两只老鼠肯定没什么难度,所以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事后再去关窗也不迟。
谁能料到,这老鼠不仅会相互配合,还懂得运用战术。
既然猜不中这前头,肯定也猜不到那结尾。
错误的代价无疑是惨痛的,却不是最惨痛的。
因为那边窗户上又有巨鼠要进来了。
转眼间,血肉长城的图纸还没一撇,盥洗室里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而满身累累伤痕摇摇欲坠的他,已无力发出最后的吼声。
他倒了,在倾尽全力关上窗户后倒下了。
但在这小小的盥洗室里,仍然还有两只无比鲜活的巨鼠。
行百里者半九十,他很想挺直了再战三百回合,不,最多只要三十回合,就能把剩下的这两只也收拾掉。
然而现实与愿望就像乌龟的四条腿,一起支撑着庞大的身躯,想要相互碰触一下却是难上加难。
眼下要被收拾的是他自己。
无力挣扎,也无力反抗,他只好闭上眼,假装没看见。
只是这眼皮一合上,疲倦困乏纷纷涌出,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
窗台上,那殷红的指印依然索瑟瘆人,那半截断爪却已渐渐下斜。
这时爪端创口的残血开始沿着爪身下滑,慢慢流向爪尖。
已经感觉到巨鼠走过来,踩在身上,林树涛仍然没动。
时间一秒又一秒过去,沉沉的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他不能、也不想抬起来。
“睡吧,睡吧,你已经很累了……”仿佛有个声音在轻吟,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松开。
这一刻的感觉,就像挥洒了汗雨之后,静静地躺在篮球场上,疲惫中透着清凉。
每当这时,圆圆的篮球总会放在身上,作为胜利者的荣耀。
“可是……球呢?”有种似有似无的感觉,他想伸手去摸一摸,想确认一下,却怎么也动不了。
小小的盥洗室,林树涛闭着眼睛躺在地板上,两只巨鼠,一只踩在他胸腹间,另一只站在他的大腿上。
他的手脚开始微微颤动,头也抬起了一些,他在挣扎,但仍然闭着眼。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只巨鼠,一乌黑的巨大老鼠,从黑暗中疾驰而来。
紧接着又是一只。
一只接着一只,巨鼠不停地出现,越来越多,直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密集的恐惧,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在最后一丝清明即将消失的时候,他猛地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巨鼠。
巨鼠静静地站着,既不咬他,也不离开,就像在等待腐烂美食的秃鹫。
但他都还没死,等烂要到什么时候?
林树涛疑惑地看向巨鼠。
立即,巨鼠也用一双乌黑诡异的鼠眼回望他,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玩味。
如此生动精确的神情,只有人类才会有。
“见鬼……”
他惊呆了,一股子恶寒从脚底板冒出来,蔓延全身。
这一刻,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处境,忘了自己早已战败虚脱,只剩下等死的份。
有些事情,确实比死还要可怕。
窗台上,那半截断爪已然深深低垂,指向地面,尖尖的爪尖上也已挂上了一大滴殷红的血珠,犹如熟透的相思豆般,炽烈而盛情。
巨鼠拥有人性化的神情,无疑也拥有智慧。这种事实在太惊人了,一时间林树涛瞠目结舌,就连张开的嘴巴都忘了合上。
恰在这时,如相思豆一般的血滴脱离了爪尖,倏然坠下……
巧合与意外是对错的两个面,但对错却有无数的面,就像宝石一样,换个角度就会呈现不同的光芒。
通常一只苍蝇撞进嘴里,是倒霉,但对于极度饥饿的人来说就可能是运气。
一滴鼠血对于一个负伤虚脱的人属于哪一面?
没有人知道。
林树涛的感觉是疼,火辣辣地疼,从嘴吧一直疼到肚子里,就像喝了硫酸一样。
当然他并没有真正喝过硫酸,这只是想象中的比喻,但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也更加绝望。
“临死多吃点,做鬼也强壮。”
反正副作用也带不到下辈子,吃什么都没关系,他把头枕回地面,不再理会。
这时那半截鼠爪脱离窗沿,“哐当”一声,擦着脖子敲击在地板上。
“是老鼠的血?”看到鼠爪,他已基本猜到正确答案。
像硫酸一样的鼠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然而对他来说,和苍蝇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改变不了现实,他依然在等死。
盥洗室里死一样地寂静,很符合等死的环境。
直到一阵“咕噜咕噜”声响起。
是小女孩,神情呆滞的小女,整个人都在颤抖,但她既不哭也不闹,只是不停地抓捡着散落在地板上的饼干,然后不顾一切地往嘴里塞。
就连噎住时,她也是极力并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边上,小女孩妈妈挣扎着挪动身体,想要把她揽进怀里。
这时站在林树涛大腿上的那只巨鼠转过身,朝向小女孩。
巨鼠两条粗壮的后腿极尽弓曲,然后猛地绷直。
“嘭!”
下一刻,它已摔在地板上。
林树涛露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巨鼠的一条后腿已经被他攥在手里,就在起跳的瞬间,被他扯住了后腿。
这是现实版的扯后腿,却也只是饮鸩止渴而已。
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他全身上下,除了脑袋,也只有右手还有知觉,还能活动。
不出意料,另一只巨鼠立即跳下去,猛咬他的手臂。
巨鼠是有智慧的生物,自然懂得救援。
忍着剧痛,忍着肌肉被撕裂的恐惧,他拼命抓住鼠腿,绝不松手。
衣服很快被染红,鲜血淌到了地板上。
他无力阻止,只能不断退缩手臂,想把手臂藏到身下。
同时他的身体也在艰难侧转。
巨鼠并没有在意这个变化,仍然追着他的手臂猛咬。
渐渐,侧立的身体超过了九十度,他那宽阔的胸膛压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