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玲又是担忧又是疑惑,急忙跟了出去。
两人出了大相国寺,默默地走了半晌,赵端忽然回头道:“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林玲嗯了一声,仍然没有出声。
赵端见她一直神色不好,有点担心道:“玲儿,你怎么了?”
林玲沉默了半晌,道:“赵大哥,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赵端讶异道:“玲儿,此话从何说起?”
林玲嘟着小嘴,眼里含有几颗泪珠,戚戚道:“如果你不是有事瞒着我,那你今天和那老和尚打什么机锋,为什么不告诉我?”
“玲儿,不准对大师不敬!”赵端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重了,又望见林玲的眼更是有些红了,便放缓了声音柔声道:“玲儿,有些事情并不是大哥想瞒着你,只是大哥.....大哥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也有很多的疑问还没人能够解答。刚才的那位,可是真正的高僧,也许能解我疑问的,就只有他一人了......”
林玲听他的语气萧索,心下有些担心,急忙道:“赵大哥,我......其实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只是......”她情急之下不禁慌了起来。
赵端见她慌乱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看看她还挂在脸上的泪珠,想想她的心意,不禁又是难过又是感动,柔声道:“我明白!你只是太在乎我了。总之,你相信赵大哥心里一直有你,我也没有想过要瞒你什么,只是......”他顿了顿,又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恐怕也是不得已......”
林玲听了后展颜一笑,道:“大哥,我相信你!”
两人刚走进一所寻常的酒楼,店小二就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吆喝道:“嘿,客官,您两位是住店还是用饭呢?”
赵端道:“小二哥,我们是来用餐的。你们这里,好酒好菜的尽管上来!”
那小二应了一声,道:“客官,我们这里可有升龙楼的好酒哟,您看,要不要来上一点?”
赵端听道升龙楼心中一动,便道:“好啊!听说这圣龙楼的酒很是不错,就给我们来上一点吧!”
两人随着小二来到楼上一个靠窗的桌子坐好,那小二叫声“客官稍等”,便下楼去了。赵端四处扫视一圈,笑着对林玲道:“想不到这个地方,读书人还挺多的!”
他这么说,那是因为他看见楼上楼下有无数“掉书袋”的年轻学子,这些人折扇轻摇,吟诗作对,尽显风liu。
林玲白了他一眼,道:“那是自然!不久之后就到考状元的时间了,这些学子自然是要来大相国寺拜拜佛的了!”她顿了顿,忽然道:“嘿,赵大哥,要不,你也去考一下,说不定就中了状元了呢?”
赵端道:“别说我都没有那个考试的资格,就算有,我也不稀罕去考那个什么状元?”
林玲娇笑道:“好了,我的赵大哥,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个状元,只是在北......在家乡,哪有这里有才华的学子,也就杨大哥和杨先生算得上是有才华的人而已。要说文章嘛,自然是中原为上的。”
赵端冷笑道:“乱世即将来临,这些所谓的‘才子’们还在为那虚名所累,整天舞文弄墨。哼,这样看不清局势的读书人,要来有何用?”
林玲黯然,沉默良久,幽幽道:“你说得不错,在这乱世将临之际,他们还这样以文采风liu为荣,置国家于何地?国家,国家,有国才能有家。他们却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赵端道:“一个国家要强盛起来,文治武功,两者缺一不可。所以我在北......家乡除了要求老幺带好兵之外,还要求杨大哥和杨先生等做好文教的准备,我还让五叔帮我搜集各种好书,只要这次回去我就准备去建各学舍。现在中原表面上太平,实际上却是危机重重,我这次最希望的,其实是能够从这里找到几个有才智之人,到北......家乡去任教。”
赵端继续道:“至于说这些人沉迷于舞文弄墨,我却认为症结不在他们身上。”
“不在他们身上?”林玲皱起了眉,道:“还请赵大哥指教。”
赵端缓缓道:“很简单,我们会现在看到的这些,是一个国家民生的反映。而民生,则是一个国家施政情况的晴雨表。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情况,就是这个国家舆论导向的结果。”
“舆论导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三个年轻人已站在了他们这一桌旁边,一位手拿着折扇,看样子是举子的年轻人问道:“这位兄台,不知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个舆论导向是什么意思?”
赵端淡淡地道:“所谓舆论导向,也就是宣传。只要掌握好宣传的方向和方法,造出什么样的舆论,都没有问题。你让这些才子们歌舞升平,那便歌舞升平,你让他们慷慨赴国难,那便慷慨赴国难。”
那书生是个机灵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点兴奋地道:“兄弟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控制舆论——”他说了半截,便止住了,显然已经明白了赵端的意思。
赵端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心想:这小子倒还是个人才,反应敏捷,而且懂得话说三分的道理。
“在下方明,还未请教兄台大名?”另外一个书生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忽然问道。
赵端一看,方才发现这人一脸的正气,大概二十余岁的样子,跟其他两人不同,这人手上还拿着一把长剑。当下他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在下赵端。”
“原来是赵兄,在下张茂!”原先问话的那书生也拱了拱手,向赵端介绍道:“这位是方兄,另外这位是种严。”
那种严忽然道:“方才赵兄所说的话,似乎别有所指!”
赵端冷冷一笑,道:“是歌舞升平,还是国难当头,那取决于当政者的水平。开封城现在这种情况,浑然感觉不到一丝紧张的气氛,这说明......”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自个拿起小二上的酒倒了一杯,喝了起来。
张茂道:“赵兄,听你之意,似乎你有法解决当今局势的不善之处,不知......”
“我只是一个老百姓!”赵端不等他说完,便截断了他的话,道:“想当年,王安石王大人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我又怎么会有方法?”
方、张、种三人看出他不想多说,便也不再多说,赵端请三人坐下,就在这店里把酒言欢。半晌,方明道:“赵兄年纪轻轻,却博文强志,想来定是家学渊源。”
赵端喝了口酒,道:“我本是江南人士,因受花石纲所累,只得四处飘荡,常常出入生死之间。幸好遇到几位志同道合的兄弟,在北边做了点小生意,有了一点小小的家产,这才稳住了脚跟。只是北国始终是蛮荒之地,因此我才有意回乡寻根。”
张茂道:“赵兄,以你的才华,可有意入太学、应制举?”
赵端笑道:“我为人粗心,经诵不来,读书只求大观,不求细解。应制举......”他摇了摇头,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种严道:“那赵兄弟此次来汴京,难道只是来游玩的?”
赵端沉默半晌,道:“我与几位一见如故,因此有几句话想说,如果你们觉得有理,那便可以来找我,如果你们觉得我是胡说,那便当我是玩笑话。”那三人见他说得慎重,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赵端道:“如今朝堂之上群小盈廷,即使我等有心于社稷,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不知几位以为然否?”
三人听得黯然,张茂道:“赵兄此言极是!”
赵端道:“其实我这次来,最大的目的乃是来请先生!”
“请先生?”三人诧异道。
“不错!”赵端道:“我在北国,建立了一所学舍,向读书人开放,只是苦于没有好书和先生。”
种严道:“赵兄此举大有深意,此等佳事,我等定当鼎力相助。”
张茂喃喃道:“国有奸臣,野有义士——世间的事怎么倒过来了啊!”言语种似有无尽的萧索。
赵端道:“来来来!我们喝酒,今天端能与几位结识,实在是三生有幸。”
当下几人喝的大醉,那方明忽然道:“赵兄,依我看来,你见多识广,不如给我们讲讲北国的事,如何?”
赵端也有了几分醉意,道:“这个自然是好!”他站了起来,严肃道:“三位仁兄,你们可知道,北国快变天了!”
张茂笑道:“赵兄所指的,是不是女真叛辽的事?”
赵端讶异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张茂道:“哪里?我是经过家父书房的时候,不经意间听到的。”赵端见其他两人都注目倾听,心中暗道:这张茂好像大有来头啊。
那张茂似乎也看了出来,有点不好意地道:“家父张邦昌,现......在朝任吏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