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建平抬头望了望福建宣慰司衙门前的护兵,定了定神,随即向门前的小吏迎了上去。作为同为张世杰旧部的他显然很得杨伯玉的信任,因此当初返回大陆的两条海舟中的一条就选择其为副千户船长的。不过,因为事先跟张煌的约定,杨伯玉并没有安排卢建平随行一同返回日本,而是让他带着潜氏以及张煌的信件来到福州拜见潜说友。
“大胆,衙门重地,岂是你等愚民可以擅闯的。”看到一副布衣打扮的卢建平,把守衙门的牌子头举起刀鞘驱赶着。“要是告状什么的去找知府衙门,别找错了人家。”
“这位大哥稍慢,在下乃是潜大人的小姐从海宁派来的信差。”看着还有一丝人情味的守卫,卢建平的袖子一抖,一串铜钱就落到了手心,看着拿到钱一愣的对方,卢建平好整以暇的拜托着。“还请这位大哥通传一下,小姐有信给潜大人。。。。。。”
“你就是卢百户?”很快卢建平就见到了身为福建宣慰使的潜说友,散答花紫罗袍、荔枝金带,再加上飘飘长髯,这位先后出任过两朝高官的潜某人看上去却是仪表堂堂。“有劳陆百户替本官传来小女消息,嗨!”说着,潜说友长叹一声,原本想通过嫁女跟九拔都张弘范搭上关系,却没曾想张弘范早逝,张煌又被派往日本一去不回头,倒是弄得自己和女儿不上不下,其中的滋味绝难向外人道及。“等一会怕是还要请卢百户赴内宅一行,恐怕她母亲还有些事情要请教卢百户。”
“大人客气了,这是下官顺手所为,不值得一谢。”卢建平谦逊着。“不过有件事其实夫人说错了,”潜说友一愣,就听卢建平继续着。“还请大人屏退左右。”潜说友心中一惊,不过这是他的府邸,里外的护兵也不少,也不怕对方搞什么花样,于是点点头,几个侍候的仆佣随即退了出去。“下官,其实不是百户,”看到所有人都退出门外,卢建平这才慢慢的说着。“下官乃是征东行省水军副都元帅麾下副千户。”
“征东行省?水军?副千户?”潜说友老眼中精光一闪。“你是从日本回来的,不是说征东军全军覆没了嘛,你这是?”潜说友眉头竖了起来,不愧是久历宦海的风云人物,他已经隐约的猜出对方的来历。“张煌现今何在?”
“张煌张大人为众军所推,乃为现今征东军统帅,行省参政,下官正是奉张大人所命,回国接取众将官家人。”说着,卢建平从怀中掏出一封张煌亲笔信递了上去。“这里是张大人的亲笔信,还请潜大人阅后即焚。”
潜说友立刻接过信一目十行的读了起来,随即他把信扣在台子上,双眼紧闭,也不知道在权衡考量着什么,好半天之后,他张开双眼紧盯着卢建平。“卢副千户,你就不怕本官现在就叫人捆了你上京领赏。”
“大人说笑了,”卢建平倒也不惧,面对潜说友侃侃而谈。“虽然张大人有私下授官之嫌,然而却是在范文虎、析都等大人竞相逃亡之后,不得已的从权,即便捅到朝廷上,张大人也是为大都的皇上争了颜面,从来只是有功无过的。”
“既然如此,你家大人为何不禀明朝廷,想来得此喜讯,陛下定有不世之赏。”潜说友逼问着,其实他从张煌的来信中早就读出了张煌意思,尽管现在新征东军还保留着元朝的旗号,但事实上,张煌已经是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了,但要为了张煌的野心搭上潜家一门,潜说友还希望对方能进一步的说服自己。
“朝廷两伐日本除了徒耗国帑民力之外终无所获,而我残军却能立足日本,即便皇上授与我家大人不世之赏,但我家大人却还怕有奸佞之徒在陛下面前多加谗言呢。”的确是这样,功高震主,况且张煌和他的大部分手下都是元廷意图自然消耗的新附军,即便张煌和他的部下能得到一些虚名,但最终还是逃不脱炮灰的命运。“听说万岁又在酝酿讨伐占城,与其死于颠沛流离,不如为部下安身立命一搏,想来大人也能明白我家大人的苦心。”
“荒谬。”潜说友冷笑了一声。“区区几万残军,若无朝廷援兵,又岂能在日人的攻伐下站稳脚跟,就藉此,你家大人想成就什么王霸大业,几类于水中月、镜中花,我也劝你死了这条从龙的心,回去劝说你家大人回头是岸。”
“几万残军又怎么了,我军新败日军四万大军,格杀其三万之众,九州北部尽是我军铁蹄所向,若是再有江南、闽广的移民,虽不说能与故宋相比,也好过在蒙古人的铁蹄下做顺民奴仆。”虽然潜说友一副忠心耿耿效命大元的样子,但是有没有潜说友的帮助对于张煌迅速扩大军队、扩大移民极为不利,因此卢建平不得不极力劝说着。“下官此来福州也听说了,潜大人跟王积善王大人、李雄李大人之间素有不快,狡兔尚且三窟,潜大人为何不早做应对,要知道我家大人毕竟是潜大人的女婿啊!”
女婿是半子,潜说友又没有儿子,家业现在由侄子潜祖昌打理着,而且张煌又等同是孤儿,潜说友一旦去了日本,凭着他对张煌的可能帮助,日后少不得是国丈的地位,这个诱惑让潜说友不得不有了一丝的心动。
“兹事体大,且荣我先想一想。”说着潜说友拿起信准备揣到怀里,却见卢建平掏出火镰引着了火,潜说友想了想,还是顺从的把信纸放到火上,看着火苗把信一点一点的吞噬,潜说友终于松了一个小口。“你不是还要在福建购船寻工匠嘛,还是先把你的店铺经办起来,有了底子,一切才好慢慢施行。”
“昨夜的骚动,尔等都已经知悉了。”张煌高坐在军帐的中央看着除了邓涛以外都不知情的这些参议、郎中以及副都元帅和万户们。“经此一事,看来落户日本之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只有让士卒们认识到我等却是不会抛弃他们自行返国,认识到我军有信心在日本立足,军心才不会乱。”张煌的话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而孙昂、汪涵等有异心的几个也只能随着众人附和着。“既然诸位大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很好,那本官就把自己的想法先说一说。”张煌手一挥,几名亲军走了过来,给众人分发了一份方案。“第一步,是记功授土。”众人一边看,一边听张煌解说着。“那些已经受伤确认不能再战的军丁、官佐,一律先按之前本官定下的授土规模加倍授予田土宅院。”
加倍?众人一愣,那不是刚刚规划好又要重做了嘛?
“至于今后,众军的授土则按新的方案施行。千户以下的授土基础依然是按原来定下的尺寸执行,但士卒每杀一名日军加半分,每抓捕一名倭奴加一分,”也许在张煌的脑子里存在这样一个念头,任何人都不能闲下来,人一闲就会胡思乱想了,所以他根本不管下面怎么想自顾自的继续在。“当然这只是初步的方案,具体的女奴多少分,少年奴隶多少分,斩杀普通日军和斩杀日军大将的分差什么的,都还要户部和监察御史这边作出明确的划分。”张煌说到这,扫了扫众人,此刻众人的思路还一片混乱,因为按照张煌的说法,接下来编制考核计分表将是一件繁琐而令人头痛的事情。“一分可以多换五亩土地,也可以积攒起来用于晋升,简单的说,从普通的士卒升到牌子头需要十分,而牌子头升到总把要五十分,百户需要一百分。”
“当然牌子头升百户,百户升千户、千户升万户都不是这么简单的累积。首先牌子头的积分是以本队九名部下都有一分了自己才能拥有起始的一分,以九名部下都超过五分了,他才能积满十分,而且一旦有本队兵丁出现阵亡和违反军规还要扣分。”张煌接下来的话再次让所有人吃惊不小。“至于百户和千户晋升分数,还要考虑到单场战斗或局面战役的胜败以及上级军官制定的战术目的是否能达到。”
张煌嘴里的新词让所有人迷惑不解,但是鉴于昨夜张煌获得的巨大的拥护,使在场的各级军官只能表示服从。
“一旦施行了军功授土,那势必现在筑后、筑前的土地就要划分出去,为了便于管理,第二步,本官还要设立乡、县。”按照张煌的主意,现在五十户一屯,屯不设流官,有屯内各户实行简单自治,以十屯为一乡,按照汉代三老的制度,在乡一级设立由行中书省统一派遣的巡检负责治安、师范负责教育、税令负责征税。至于乡以上,先只设立县,设主簿、典史和学喻来统筹负责县一级的税收、治安和教育,并设立县尉负责适龄青年的征兵,此外设县尹监管主簿等的工作。而原来各级地方官最重要的审判则交由提刑接察司派出的判官巡视各县审理。“当然,有些官譬如学喻、师范等现在还用不着急着设置,但是未雨绸缪把架子搭起来,也省的以后到处修正。”
“大人,记功授土也好,设立乡县也好,咱们眼下的兵已经甚为不足了,要是再分下去,怕跟日本人再战的时候要吃亏啊。”这也不是一个人的想法,在场的人多少有这方面的疑虑,只不过昨夜张煌的强势已经展露无疑,这个时候也只有张煌最亲信的赵彬可以替在座的人向张煌进言发问了。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张煌摆摆手。“这件事还不急在一时,你们先下去跟弟兄们把事情讲一讲,监察御史也会派人专门在军中宣讲,先让大家有个底。乡县嘛,先在丽军和那些无法再上战场的伤员以及各匠户千户中先施行起来。”说到这,张煌加重了声音。“我意已决,从现在起大宰府改为征东行省首治海东城,众军除一部向东清除丰后日军以外,其余各部或向西扫荡肥前,或南下肥后萨摩,先把老家边上清理干净了,咱们在考虑彻底控制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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