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过海宁府的达鲁花赤及一干属官之后,张煌部终于算是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张煌、阿里赤刻、邓纲三人自然是在府城里立衙置宅,不过其余的百户就要分散到下面的县城之内了,而且因为要屯田,因此除了百户可以在县城里有衙署以外,其他的士伍都要在城外新建移民点。张煌的意思自然是集中建房,一百户就建成一个移民据点,既是好防守,又方便彼此之间的联系,而且现在已经是夏末秋初了,平整土地、播种冬小麦和占城稻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建房、修路、筑围。
“以后可以在此建设一个渔码头。”张煌指着眼前这条还算宽广的青口河,向身边的百户王瑞王子辉(书友:伏羲大帝提供)如是说到。“农闲时候打些渔获,极是改善自己的生活,卖到县城、府城也能贴补些家用。”反正大片的田地荒芜着,只要看中了哪里随便一圈便是士伍们的,因此张煌定下的规矩是普通士卒一人三十亩、牌子头一人五十亩、总把八十亩、下百户百亩、上百户和弹压各百五十亩、三位千户长官各三百亩。不过,除了耕种之外,张煌还建议下面各百户发展多种经营。“若是可以就多造几条渔船,将来顺流入海,大海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呢。”
“多谢大人提点。”王瑞和副百户汤英冲着张煌拜谢着,他们这个百户都是广东兵,种田也许没有本事,但水性却都是不错的。“大人,既然咱们这边离大海不远,是不是可以让下面的士卒们煮海制盐呢。”
“朝廷在南边有盐场,咱们也有可能派过去轮戍,”张煌摇摇头,私下制盐的风险太大,万一被查到的话,恐怕就要人头滚滚了。“弟兄的食盐应该绝无问题,查禁私盐也是条财路,不过我们是新附军,自己煮海却是大忌,你们一定要跟下面说清楚,不要见利忘弊了。”说到这,张煌回首看着两人。“你们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啊?”
“下官在月底、汤大人在下个月中。”作为在赣榆县城里有房的阶级,两位百户属于张煌部下中第一批成婚的人士,不过,张煌已经发话了,等十二个百户的移民点和道路都造好了,分配的田土也开始耕种了,他就会想办法把所有人的婚事给落实了。由于张煌还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过,因此下面人有了盼头,干劲自然是十足的。
“好,到时候别忘了给我送帖子。”张煌算了算,除开已经有家眷的,百户一级还要举办至少九场婚礼,这样到年底之前海宁千户所都将好事不断,恐怕到时候最乐的就该是四处骗酒喝的酒鬼达鲁花赤阿里赤刻了。
“大人!”张煌正在浮想联翩着,一骑快马冲了过来,直到近前,马上的骑士一勒战马,双腿干净利落的一跨一跃,落地后随即冲到张煌面前。“大人,达鲁花赤大人请您立刻回城。”
“哪个达鲁花赤大人?”张煌一愣,这是阿里赤刻还是府城里的那位李海山?
“是阿里赤刻大人。”这话让张煌更是一惊,平时老酒鬼什么都不管,只要不是反对蒙古反对大元就一任自己折腾,今天是怎么回事,突然转性让人带话叫自己赶回去,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张煌深深的皱紧了眉头,随即和王瑞打了个招呼,转身而去。
“达鲁花赤大人,”回到千户所衙门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当浑身都颠散了的张煌走进门就看见倒在主官案几后鼾声雷动的某位蒙古大人,再看看他身边堆积如山的酒瓶,还案几上来不及收拾的酒菜,张煌气就不打一处来,然而对方毕竟是监军,他也不能过于无礼了。“阿里赤刻大人,大人!”
“啊!啊!”仿佛做了什么噩梦一样,阿里赤刻终于在张煌的推搡下慢慢醒了过来,揉揉朦胧的一双醉眼,阿里赤刻四处打量着,终于双眼的焦点凝聚在张煌的脸上。“张大人,张千户大人,”张煌苦笑着应声着,阿里赤刻仿佛想起了什么,人浑身一激灵。“张大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看着阿里赤刻一惊一乍的样子,张煌就想笑,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就让他脸色大变了。“九拔都,九拔都病重了。”
“阿里赤刻大人,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张煌一把抓紧了这位达鲁花赤的双臂,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砸得张煌有些站立不稳,要知道,和身为国人的阿里赤刻不同,张弘范可是张煌唯一的靠山。
“万岁口谕:我有军国大事,等着同九拔都商量决定。你们一定要尽心治疗,使他迅速恢复健康。”阿里赤刻没有说他是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的,而是抛出了一个更加让张煌不安的内幕,连忽必烈都下口谕了,显然病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
“备马。”张煌冲着门外大叫一声,随即他向老酒鬼深深一躬。“某多谢达鲁花赤大人提点。”说着,张煌转身就走。“来人,去二夫人那取十万贯来,随我一起去大都。”
“站住,”阿里赤刻大叫一声,张煌停了停,又迈步向外,于是阿里赤刻一把抄起惊堂木狠狠的砸了一下。“站住,陛下还有口谕,”张煌扭头看着阿里赤刻。“皇帝有诏令,除非至亲和医护人员外,停止一切对病人不必要的干扰。”阿里赤刻盯着张煌双眼。“你去也见不到九拔都,还不如和周围的同僚处好了。”
“拿酒来,某要和达鲁花赤大人一醉!”张煌闭上眼,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他知道阿里赤刻的话没有错,原本就是县官不如现管,再加上要是张弘范真的不治,接下来没有地方官的支应,恐怕海宁千户处境就将极其艰难了,但是阿里赤刻为什么要帮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恭谨吗?是因为自己的武勇吗?张煌感到迷茫,然而现在他也只能依靠这位常年醉生梦死的老蒙古人的帮助了。。。。。。
十月张弘范班师还朝,朝廷上安排了不少庆功活动。忽必烈在内殿宴请这位百战归来的将领,为他洗尘,慰劳他的凯旋,是这一系列庆祝活动的顶峰。但乐极生悲,死亡女神已经在向他招手了。由于他不适应南方的气候和水土等环境,再加上又得了疟疾,返回大都后不久就病倒了。忽必烈十分关心这位由前线归来的勇士,特命御医前往护视,并规定每天要把张弘范的病情作专门的汇报,但尽管用了最贵重的药物,安排了最高级的护理,仍没有挽救了这位九拔都的生命。
至元十七年(公元1280年)过了新年后,张弘范的病势转重了。此时连张弘范自己也意识到大限将至了,于是要求从御医看护的病房回到自己的旧居室,并把亲戚宾客们召集来,和他们一一告别。最后,张弘范叫人把南征时忽必烈赐给他的尚方宝剑与铠甲取出来,握着儿子张珪的手,珍重地交付给他。并且说:“我当年用这剑与甲为国家的统一立过功劳,你佩带宝剑、穿戴盔甲时,不要忘记了爸爸!”
至元十七年正月初十,张弘范病死在大都。死后元廷追赠他银青荣禄大夫、平章政事的勋官,并赐谥为武烈。三十二年之后,即元武宗至大四年(公元1311年),元朝又给他加赠“推忠效节翊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齐国公。”改谥忠武。又过了八年,元仁宗延佑六年(公元1319年)元朝政府再一次加赐他“保大功臣”,加封淮阳王,改谥献武。他的遗诗题名《淮阳集》者,正取意于此。这些身后哀荣只反映元代官方对他的评价一直在上升。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九拔都薨了。”虽然之前已经有了相当长的缓冲时间,然而张煌得到这个消息依旧没有睡好觉了,因为他看到邸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海宁府的众官对自己的态度有了绝大的变化,这也正常,官场上跟红顶白的事层出不穷,虽然自己的岳丈潜说友还在福建担任宣慰使,可以作为奥援,但毕竟比不得深得圣眷的张弘范。“阿里赤刻大人,接下来和李海山大人的交道就要麻烦你了。”
“大人,劝农奥鲁谢大人派人来了。”两个人正在商议着,突然海宁府的府尹谢同艮派来了差役传到本府奥鲁官的命令。
“什么?三万石?”谢同艮的意思很明白,他要求张煌的千户明年向南方驻军提供三万石的军粮,按照张煌部平均开垦三万亩计算,亩均一百斤,除非明年谁都不要吃饭了,否则这个数目对于新垦荒地的海宁千户所来说可是一个绝难完成的数字。
“阿里赤刻大人,这话就来了。”张煌目视着脸色有些忐忑的差役,不过跟这些传令的差役他是不会计较的。“阿里赤刻大人,恐怕就要麻烦你去和海宁府交涉一下。”张煌想了想,冲着阿里赤刻私语着。“若是海宁府那边不肯通融的话,就跟他们张口要三样东西。第一个是种子,要咱们三万石,至少要给三百石的种子吧。”虽然张煌早就备好了南方两熟的占城稻的种子,但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还有农具和耕牛,没有这些东西,咱们怎么生产,难不成他真想让咱们全部饿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