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津坊到港留求红糖价格略有上涨!海东甜食、蜜饯价格未变!”
“福江港虎骨、熊胆、人参需求量暴增!雪狐皮一抢而光,一张可换上好湖丝一石!”
“丁州屯民私垦案已经审结,人犯罚判三月苦役并处罚金二十贯,私垦田亩已被捣毁!”
如果说在福江、严原出没的说书人口中的各种小书单回本不过是张煌兴之所至为了哄妻儿才从记忆深处调出的故事梗概并有新招募的文人加以填充形成的话,那现在这份充满了各种商情和地方新闻的《东海商报》才是张煌处心积虑的控制舆情的手段。不过受制于各种新闻传递的便捷性,目前这份由内务厅发行的《商报》还只是周刊,然而其配合驰废商禁的作用却是极大的。在其展示的种种利好的信息的刺激下,作为中国历史上商业气氛最为浓烈的两宋的延续,驰废商禁后的东海很快就出现了农商并举的繁荣景象。
这种繁荣的景象甚至刺激了刚刚从蒙元控制区中逃离的新移民,其最直观的数字就是从东海四年以后新授田的移民数量首次低于了投身工商业的新移民数量,这些投身工商业的新移民在为东海创造了大笔的财富的同时也同样减轻了东海官府在总量已经不多的可耕屯田授予方面显现的压力。
不过虽然无商不富,但毕竟无粮不稳,在隐岐、淡路、佐渡以及统门河城等开拓地尚有战争阴影威胁的情况下,东海上下把唯一能安全扩展的目光投向了大小琉球。东海五年九月,东海决议在大琉球的北部设立南京应天府,置留守和正五品府尹,由此拉开了对南方宝岛的正式开发进程。
“睿梫兄。”在小琉球本岛上,身为正四品琉求道大都护兼南京留守的沈鸿冲着由快船送来的应天府尹苦笑着。“这次主上可是交给你一个苦差事啊。”原殿前都班直、前长水军都指挥使、护军都尉严应芬眉头挑了挑,不知所措的看着沈鸿,就听他解释着。“南京****,即便是江浙的移民也未必受得了这种气候,更不要提你带来的三千北地功民屯户了。”随着陆陆续续招募来的女真骑兵,张煌终于对仅剩下的汉军动手了,这一批被派往南京的功民屯户中就一千户是老汉军。“这是其一,其二,虽然南京没有日本人一样的国家,但生番却是不少,这些生番和小琉球上的熟番还不一样,一个个树汁涂脸,生食人肉,有如鬼魅一样。”严应芬的眉头开始紧锁了起来。“其三,南京靠近福建,虽然蒙胡尚未登岛,但窥视之心不减呢,恐怕你还要防着对面的大军。”
“沈大人,听你这么一说我心中有底了,万事开头难嘛,不过好歹这次拓殖也有几万人。”三千功民屯户都有配妻,再加上无息赊卖给他们每户的四名倭奴、倭女这就小两万人了,再加上还有三千户移民屯户以及随行的黑旗军、翊卫军的一千守备部队和一万官奴,这浩浩荡荡的人马想来也不是几个生番敢轻易招惹的。至于****的环境和肆孽的蚊蝇,张煌也命人准备好黄花篙等药物,有着万全的准备。“即便有些挫折,想来也不会影响大局的。再说了,这可是主上的决断。”除了张煌的命令之外,严应芬还有一份功利之心,毕竟自己已经是护军都尉了,离开男爵只是一步之遥,但现而今陆上没有大战,水军也相对平静,要迈过这道坎,不搏一下又怎么可能。“至于蒙胡方面嘛?新编的骁胜军就要编入南州水师了,”南州水师也是一个过去式的称呼,新的名词应该是琉球水师。“到时候有了水军的助力,蒙胡未必能寻得什么好处了。”
“总归还是要做得隐秘些好,毕竟时下公国还没有做好与蒙胡大战一场的万全准备。”话虽如此,但几万人的动静相隐瞒也不是那么好隐瞒的。“睿梫兄你且来看。”提醒归提醒,沈鸿也不好一味的泼冷水,认为张煌此举是操之过急了。“这是水军方面探画的大琉球地图。”沈鸿展开一张图纸,尽管岛屿的形状并不精准,大小比例也不尽正确,但切切实实能让人看出这片海域的情况。“这张地图我就送与睿梫兄,希望日后拓殖成功了,睿梫兄再送我一张更加精准的南京舆图。”
事实上严应芬手中已经有了一张张煌赠送的类似地图,但是沈鸿的好意他不能拒绝,所以他只能接过来,冲着沈鸿一礼。“伯鸾兄,公国官制中留守一职主管南京军务,所以一切防务还要拜托伯鸾兄了。”
“你切莫要偷懒,”沈鸿摇摇头。“我人在小琉球恐怕也一时鞭长莫及,所以驻军各部还要你自己亲自指挥,你是老行伍了,又当过长水军的都指挥使,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但是有一点我还要多说两句,对于生番,能将其开化为熟番的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断不可有丝毫的手软,务必要除恶殆尽!”
先登陆大流求是黑旗军和翊卫军及其他们指挥的一万官奴,他们首先放火烧出一片空白的荒地,随即在海湾边建起简单的港口,并用砍伐下来的木料修筑起临时的仓库以及警戒的箭楼和单薄的围墙,等到运输船队将所有的物资都搬运入之后掉头而去运输下一批的拓殖者的时候,对于近处不友好的生番部族的打击开始了。
利用超过生番土弓的精良弓箭,东海军粗粗将控制范围扩展到了距离港口两天的路程。初步稳定了第一片控制区,严应芬随即派人联络周边的部族,在东海军武力威慑之下,除了极少部族杀害了前去联络的使者外,绝大部分的生番暂时同意了和东海和平相处。
既然有人不识相,严应芬的打击接踵而至,两个部族被彻底抹去,一个成为了东海官奴的一份子,还有一个被迫远离了东海的控制区。这个时候,从南州开来的移民船队也开始到位了,接下来分田划界筑路修屋,严应芬和南京诸官忙得不亦乐乎,而移民初期的物资匮乏又让他们打起了还处于刀耕火种和渔猎阶段生番的主意。
于是乎不对等的交易开始了,一面铜镜可以换二百斤的肉干,一个瓷碗可以换来成堆的葛根以及不知名的果子,至于沙金和鹿皮这样的值钱货也不过几把牛角梳和十几斤粗盐就可以换来的,更不要说珊瑚和珍珠了,几件价值远逊的铁器就可以换来数不清的宝货。
生番人傻钱多的消息又刺激了更多新移民的涌入,仅仅到了年底,南京的户籍人口就超过了一万,再加上往来的商人和奴籍的官私奴隶、驻军、官吏,五六万人和二十万顷熟荒地已经形成了一个初步自给自足的小社会。
“向臣服的生番收税,将不肯臣服的生番向南驱赶。”看初步已经拥有三县辖地的南京应天府的舆图,严应芬仿佛看到自己的爵位已经变成了男爵,子爵,为了即将到手的封地他大声的命令着。“兵力不足立刻向琉球道和主上求援,明年一定要将东鯷(注:即琉球北部地区)全部归入我东海治下!”
不过南京的喜讯并不能冲淡海东城里的阴霾,世子得了天花并不是一个秘密,除了焦急的潜氏以外,文武百官们也在注视着势态的发展,毕竟张煌现在有四个儿子,但嫡子却只有一个,万一世子不治,东海政治恐怕就有一场大变。
“太医怎么说?”张煌看着兼领医政院知院的汪涵。“种痘法是否可行。”
“主上,种痘一说虽然在前朝真宗的时候就已经流传了天下了,但是牛痘的说法却是子虚乌有。”由人痘接种法并不安全,所以张煌一时也没有想到给孩子们接种,但是现在突如其来发现昌哥发了天花,张煌不得不考虑身边人的安全,而从小白领张煌的记忆中种植牛痘是最好的办法。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命令太医立刻试验,若是不累及性命,立刻替宫中所有人都种上,”张煌顿了顿。“就从孤开始。”汪涵大惊欲劝,张煌拂拂手。“孤只恨早一点没有想到此事,让昌哥受苦了。”这么一说汪涵也不多说什么。“命令下去,每半日替昌哥更换一次衣物洁身,换下的衣物一律火焚了,”张煌的目光透过重重的宫墙,仿佛看到了站立不宁的潜氏。“每半个时辰替昌哥灌一杯煮沸的温盐水,凡是伺候昌哥的宫人也要每天清洗全身,衣物一律用沸水煮开后才能再穿。”汪涵唯唯诺诺的退下,张煌转身回到宫中,看着妻子,他勉强的一笑。“放心,太医说了,皮疹出全后再有两三日渐为水疱,此后疱疹灌浆渐成脓疱,再到脓痂渐干缩或破裂结痂终成痂盖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前后总要个把月的时间。”
“公爷,万一,昌哥?”潜氏泣不成声的说着。
“放心,他是孤的儿子,他应该撑得下去,”张煌抓住潜氏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就算真的万一,你我春秋还长,自然会有孩子的!”
“公爷!”张煌都这么说了,显然太医也也已经无能为力了,看看窗户内孩子因为高热而发出的惊心动魄的呻吟声,一时间,潜氏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