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你刚才说什么?”沈鸿和杨伯玉目瞪口呆的看着张煌,仿佛自己一时间产生了错觉,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番话居然是出自张煌的嘴里。“不妥啊,东海刚刚稳定下来,这就急着抄掠高丽沿海,恐怕会就此引出蒙元的大军啊。”
“是不是觉得过于匪夷所思了?”张煌也苦笑着。“这是其实卿等要问李卿。”两个人的目光随即投射到了一旁神色尴尬的李雄脸上。“昨日孤见过李卿的族长,这个建议是其提出来的。”张煌摊了摊手。“孤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张煌顿了顿。“不过,孤也几番权衡过,若是以此试探一下蒙元和高丽的动作未必不可。”
“主上,如此一来,我们同高丽崔氏的贸易可就要受到一定的影响了。”沈鸿的话是理所当然的,一旦南方沿海有警的话,高丽封海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即便抄掠沿海能得到一些利益,但也未必及得上咱们和崔氏的私下贸易。”
“主上还是不要受人蛊惑了才是。”杨伯玉的眼神也恶狠狠的瞪向李雄,在他看来,正是李雄为了争宠才搞出的如此计划。“让鲁枭雄在腹里和高丽一线做海盗已经引起了元廷的注意,若是再进犯高丽沿海,那一切可都指向了咱们。”
“所以我家叔父才主张使用蓝旗军嘛。”李雄弱弱的解释了几句,却换回了两双卫生眼。
“使用蓝旗军固然是掩耳盗铃。”张煌见状却皱了皱眉头,这不是他不相信沈鸿和杨伯玉,实在是两位大都督府佥事居然一致打压作为平衡点的李雄让他有些觉得不怎么舒服。“但是有李氏配合未必不能成事。”张煌并不是为了那个并未见面的李氏女,实在是他觉得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有所不妥了,是在高丽再布一个棋子的时候了。“而且一旦李氏能获得了尚庆道的水军权力,那么东海跟高丽的贸易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主上,臣还是反对抄掠高丽沿海。”沈鸿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臣以为这一切都是公国为李氏做了嫁衣。”
“主上,高丽的水军力量并不薄弱,就算之前因为征东而元气大伤,但是现而今三年都过去了,想来一定恢复了全部的实力。”杨伯玉的言下之意是,凭着东海现在的水军力量,绝对无法正面击溃北面国度的同行。
“所以孤才以为,有必要对高丽水军进行一次打击。”但杨伯玉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说反而坚定了张煌的用兵的决心。“现在不利于在高丽水军中的内应压制、削弱对方的话,一旦蒙元再度东征,咱们就要要两面遇敌了。”张煌随即有抛出一个重磅的炸弹。“孤抄掠高丽沿海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收获高丽船匠。”
“主上有把握一定能抓获那些船匠嘛?”杨伯玉一听反对的力度顿时降低了下来。
“孤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李氏既然想要掌握尚庆道的水军权力,不付出些代价又怎么可能实现。”张煌的目光落在李雄的脸上。“李卿,你送孤的那位岳父大人回去的时候,记得告诉他,光用一女来换回两方的亲厚是不够的,代价,还是要有足够的代价。”
听到张煌口中的岳父几个字,李雄就觉得边上两双火辣辣的目光死死的盯在自己的脸上,他不得不俯首避开这渗人的目光。“臣明白,臣会交代臣的叔父,一定要拿镇海和丽水的船场作为舍妹的嫁妆之一。”
“主上,”大局已定,还没待心不甘情不愿的沈鸿继续出言反对,一个千牛内卫在殿外轻唤着。“主上,职方房汤大人有急报。”
急报?那个方向的急报?张煌立刻传唤汤英觐见,很快汤英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主上,沈大人,杨大人,李大人。”既然张煌没有要求他们回避,汤英自然一一见过礼。“刚刚接到福山港的急报,三日前,南朝水军河野党突入橘港,利用咱们出售的焙烙火攻了荒木军的水砦,荒木军一百五十余条小船被一把大火烧尽,南朝军趁势反击,格杀了北朝大将阿波守护荒木义重及其一族郎党近三百人。”这是果然是个要紧的消息,这标志着南朝再一次在四国战场上获得了绝对的优势,不但如此,南朝军还可以就此投递到纪伊和近畿的战场上,从而根本改变在近畿的弱势地位。“此外,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南朝已经再度向我方驻今治的商馆提出购买焙烙的要求。”
“还以为日本人已经吃透了焙烙的生产工艺呢?”张煌冷笑一声,因为缺乏足够数量的兽筋,东海无力大规模的生产新式的投石器,所以兵工处已经全部的精力用在了威力更大的铜炮之上,焙烙虽然还在生产但生产的数量并不多,而这些出售给日本人的特意加料的焙烙就更加少了。“没有想到还要采买,也好,这次就搞一票大的。”张煌立刻招来了水军司郎中程唐。“程卿,给鲁卿的船改造好了吗?”
“已经改造好了。”程唐满头的雾水,按道理这个问题要问刚刚由水军司员外郎转任兵船处督办的何春华才是,怎么会让自己回答,不过既然张煌问了,他这个主官自然不能答不上来。“一共是四条三百石的快船,一条三千石的海舟,快船上装一部石砲,海舟上装三部石砲,总计一共是七部石砲,此外兵船处还剩下三部从兵工处移交而来的石砲。”
“卿立刻下调令,将这剩下的三部石砲转交礼宾司日本科。”张煌下完这道命令,就让程唐下去,摸不着头脑的程唐向在场的几个人看了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别人又没有解释,他只好悻悻的退了下去。“礼宾司那边,汤卿可以交代一下。”
“臣明白,”汤英自然知道虽说礼宾司是负责对外的商贸问题,但实际上操作的人确是职方房的人。“只不过这个演示和售价怎么定夺?”
“杨卿,”张煌看了杨伯玉一眼。“给鲁枭雄下命令,调他一艘轻快船回来,”杨伯玉点头称是,汤英也自然接下来该怎么做。“至于售价嘛?焙烙的价格不变,还是一枚一百五十贯,石砲的价格要高一点,先开日本人十万缗一部,低于五万缗不要谈了。”
“主上,就怕日本人没有这么多钱呢?”汤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于张煌的要价他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上次日本人就采买焙烙就曾拖欠了咱们的钱款,现在这个价钱更是不可能被对方接受的。”
“没关系,”张煌笑了笑。“日本人没有钱,但是日本人有银矿和金矿。”银矿和金矿?一下子汤英更加迷惑了。“南朝买不起,你们不会出售给幕府嘛?”汤英一惊,没有想到张煌居然打的是两头吃的打算。“想来幕府也不会有如此多的钱数。”这也是真真笑死人的事情,堂堂日本一国居然国库里拿出去十万缗铜钱出来,说出去一定会让一直以为日本富得流油的元廷失望之极的。“就跟幕府要求石见银矿的开采权,若是幕府舍不得,就直接要求用佐渡岛作为抵押,钱款付清之后归还,但抵押期不得低于十年。”
十年,还真不是张煌小看了幕府,要知道按照现行的驴打滚和利上加利的习惯借贷方案,幕府也决不可能轻易的在十年内筹措出三倍于借款的本息来,时间一久,张煌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这个有名的黄金岛变为自己的私产。
“若是南朝最终决定购买的话,那么可以用但马的银矿、铜矿开采权来交换。”从平安时代就开始开采的生野银山和明延铜矿也是张煌垂涎的目标,若是能通过不流血的手段获得的话,对于实现东海现阶段的贸易立国是有着绝大的帮助的。
“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张煌说的轻松,但实际上要达成上述的目标是极其困难的,佐渡岛姑且不说,石见银山、但马的银、铜矿都涉及当地领主的利益,南北朝之间绝对不会为了某一样并不足以改变全局的武器而驱赶站在自己一方的土豪到敌对的阵营中去的。
“卿且下去吧。”汤英领命而去,张煌的目光转回了沈鸿的脸上。“伯鸾兄,现在你又该发现抄掠尚庆、全罗两道的好处了吧。”
“主上,从日本获得金银铜矿尚且还不能确定,而且掠夺高丽人口,未免不让丽人功民屯户失望,此间利弊,主上还要考虑周全了才是。”没有想到沈鸿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来,继续反对张煌动用蓝旗军的盲动。
“你呀,你呀,”张煌看着无所畏惧和自己对视的沈鸿,连连摇头。“卿是准备做孤的魏征呢,也好,孤也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张煌沉思片刻,作出决定。“这件事孤会让崔平跟崔家也通报一声,总归要两家都摆平了才是。”李雄张口结舌正欲分辨,张煌却站了起来。“无论如何,一切当以东海利益为先,其他的什么,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