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相对繁忙的筑后川港沿有明海的海岸线向西北行进约十余里地,在一处微凹的海岬内,东海水军司甲字船坞正热火朝天的赶制着一艘样子奇怪的海船。海船全长约十五丈,最宽约有三丈三尺,从船底的龙骨到舱面上的甲板总高约二丈一尺。
船上共有四桅,其中三桅以此沿船体的中轴线排列,其中第三桅最高越有五丈,第二桅约四丈,四桅略高于二桅计四丈二尺,此三桅顶上各有刁斗,刁斗之下半尺各自大小不一的悬挂竹节硬底方形麻布风帆。而首桅形制古怪,自形似鸟嘴的船头最狭窄处斜指向前方天宇,长度不下三丈,桅杆顶部与桅杆三分之二处各用绳索和滑轮组悬着一根横木,横木下方分别挂有一面约四丈方的麻布软帆,软帆的底部乃用竹节充当重物并以张线与首桅相连,可根据风向收放两面张线的长短以达到尽可能的利用风力的初衷。此外首桅与二桅之间、二桅与三桅之间,三桅与四桅之间以及首桅与三桅、二桅与四桅之间各有多处绳索相连,桅杆与舱面之间悬有软梯,而首桅与二桅之间还悬有一面三角形硬帆。
如果说帆与当前福船、沙船、鸟船、广船以及日本关船、高丽快船皆不相同的话,那船楼的位置也与上述各种船型不同,方正的一层船楼极楼上望台从船体的中央被移到了近似方形的船尾部分,颇有一些三国及隋代之前的楼船布局的余韵。
舱面甲板厚三寸,其下至龙骨分三层。最底层为水密舱,搁置压舱物和压舱水。龙骨每三尺有一肋,而主龙骨两侧一丈外又有两条略细的辅助龙骨,以上将整个底层水密舱分隔为二百个互补相连的舱室,可以保证在船体受损后的足够浮力。水密舱高四尺,其上一层为储藏各类工具、食水、弹药及货物的货仓层。货仓层高八尺,其中火药和石弹、铅弹至于船体最中央受保护的位置,两侧走廊外靠近船壳处则放置装满食水和工具的各种木桶,必要时也可以提供一定的额外浮力。若是船上没有输运的货物,那么货舱也可以改为囚室和水手居住的空间。从货仓层的顶部到舱面甲板的底部是火炮甲板,总高也为八尺。这一层两面错位对开五处射孔,射孔平时用挡板挡住并不引人注意,而当开炮之时,掀起挡板,将火炮推出,即可瞄准射击也相当的便利。
“主上,届时天字一号雷霆战船共有十门三寸口径的火炮,一次可以同时向一侧发射五枚炮弹。”水军司员外郎主管兵船处的何春华如是向张煌介绍着,当然这些数据张煌都知道,甚至设计的原始图纸都是张煌亲手交给对方的,但是眼见到实物,张煌当即感觉到了跟当初运输自己的沙船完全不同的感受。
“看起来的确有几分雷神的杀气。”张煌看着已经有几分雏形的海上新霸主满意的点点头,当然这只是试作品,能不能经受得住海上的风浪还需要实战的检验,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真能证实这种船型的优势,那么可以预想到的就是未来东海的主战船都将以这个蓝本开始进化。“关于火炮的后座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三寸炮装药最大限度的时候可以射出五百步的距离,若是在陆上自然不用担心这种程度的后座力,无非是花时间重新瞄准而已,然而在船上这种后座力就有可能造成船体或炮手的损伤,再加上现在也没有办法得出作用力的数值,因此张煌才有这么一问。
“兵船处在设计中主要是利用滑轮组来控制的后座。”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兵船处曾经将一门火炮装在试验船上,试验过在没有固定的情况下的射击后座,几番试验下来,兵船处的匠师们终于发明了利用滑轮组的办法迅速移动火炮,并在使用滑轮组的情况下利用火炮的后座力来控制火炮的后座行程,初步达到了可以在船上射击的要求。“对此兵船处还在天字一号雷霆战船的设计中加强了火炮甲板的两侧船壳的强度,以避免火炮后座对固定在船壳上的滑轮组及船壳本身的破坏。”
“今后要在水军的章程中加上一句。”张煌想了想,他无法解释火炮齐射时的共振和应力增幅,因此只能从源头上加以解决。“各舷火炮不得齐射,应该依次施放,以增加火炮的连射威力。”何春华立刻记了下来,张煌随即继续问道。“三池、八代、水俣、熊本等处的船坞建设,兵船处进行的如何了?”
“有足够的倭奴和新的三合土,建筑的速度没有问题,预计年底之前就能完成五处船坞的第一期建设和筑后船场的扩建工程,但兵船处的主要问题还是匠师和匠工的不足,就怕到时候反而拖累了公国各型船只的生产。”
新建、扩建的六处船场中只有三处是用来生产新型雷霆战船的,其余的三个依旧是用来生产三千石以下各型民用运输商船,张煌可不会杀鸡取卵,毕竟不论是三国间的海贸还是公国内部的沿海输运,战船以外的海舟也是不可或缺的。
“不是有严格的尺寸限定嘛,兵船处应该提拔一些新的匠师照着图样练手。至于船场的老手、熟手则优先分配到建造战船上。”这也是暂时的应急计划,好在一时间民船、商船的获取还可以从大陆想些办法,有足够的时间让新人来成长。“孤会关照海关衙门,到年底之前,大陆移民参加军役的,兵船处可以优先从中挑选一部分的人手,其余有木匠经验的移民也优先充入兵船处,孤再叮嘱一下大陆那边,让他们再想想办法把龙江和泉州的几处船场的工匠弄到东海来。”
张煌这边在殚精竭虑为日后可能遭到的蒙元的压制做着准备,但老天爷却不开眼,这不要么台风两年不来,要么就是年年都不拉。而且东海二年的台风来势汹汹,不但两次登陆九州,而且就连四国和本州都没有逃脱台风的正面来袭。
且不说日本人受到如何的影响,以至于南北朝之间的战事也为之停顿了下来,但东海方面的损失却是极大的。一方面由于北方三州一府的老屯户因为公国政府放开了只允许种粮的禁令后,绝大多数的屯户按照公国政府推介的三圃法只耕种了三分之一的粮食,由此导致夏粮的产量和收购不足。另一方面新老屯户的秋粮又因为台风的袭击而不可避免的遭到一定程度的减产。再加上张煌对灾区的减免税和抚恤、借贷,所以曾经堆积如山的官库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多达十余万的官奴队伍就对公国的财政造成了压力。
“应该立刻向南、宁两州的功民屯户出售一部分官奴,藉此减轻官奴队伍的数量和口粮上的消耗,并藉此收回一部分粮食储备。此外应该制定相应的律令根据功民拥有的田亩数量限制其拥有的倭奴数量。”税务司郎中周意周瑞清向张煌进言着。“至于因此产生的劳力不足和导致了公国相关水利、道路建设的放缓,可以在冬季召集移民屯户劳役来进行解决。”
“召集去年来的移民屯户劳役的事臣下也赞成,至于根据授田的田亩数来限制购买官奴的数量也没有问题,但是臣下想问一问周大人,南方新授功民屯户连余粮都靠着官府的救济,哪有余钱、余粮来收购这些官奴。”礼仪院虽然管着极其重要的朝廷礼制和似是的天地、祖宗祭祀,但说到底还是一个位高权轻的闲差,知院孙昂孙立人现在也不过略长张煌四、五岁,自然不愿在冰箱里终老,因此为了引起张煌的注意因此他特意唱着高调反对着。“若说不要新功民屯户现钱、现粮,借贷给他们,但终究是要还的,而且还要算上利息,这是不是渔民多利呢?再说了,新功民屯户既然没有余粮,自然养活倭奴的口粮也要从官府借贷,这不是变本加厉盘剥了嘛,难不成咱们就这么对待这些公国的功臣们嘛?”
“陈卿,”张煌没有第一时间在针锋相对的两人间作出答复,反而把目光投向了税务司员外郎陈澈陈清源。“这一年来有没有纳粟换取功民地位和显爵封号的庶民、功民?”
“有几个老功民凑了粮食换了显爵的封号。”陈清源狐疑的看着张煌,要知道册封显爵的制书可是非要张煌亲笔确认的不可,因此张煌不可能不知道这项政策的执行情况,不过他可不敢揣测张煌的用意只是照直回报着。“至于庶民纳粟求取功民地位的,则是一个都没有。”
“看起来,这些庶民百姓对公国的前途还不怎么看好呢。”张煌笑了笑,别看公国的政策比起一海之隔的蒙元统治下的大陆来可谓优渥之极,然而老百姓是纯朴又狡黠的,他们不可用最简便的方式获取政治上的地位无非是怕东海功民和蒙元的逆民间画上等号,在将来蒙元入寇之后再遭第二茬罪罢了,说白了还是一个认同的问题,张煌并没有奢望在蒙元彻底承认东海之前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如今提出来也不过是为某人提醒罢了。“周卿听明白了吧?”
“臣,臣愚钝,臣明白了。功民乃是公国的基础,断断不可以轻易折损。”
“明白就好啊。”张煌又笑了笑。“这次就算了吧,”张煌思索了一会。“公国缺粮,高丽的情况怎么样呢?大陆的情况又怎么样呢?是不是可以在粮食方面从日本赚上一笔呢,”张煌自问自答着。“孤会安排人来解决的。”随即他看了看似乎做了几个礼仪院的官就一副正人君子样子的孙昂。“孙卿,以后卿还要多拾遗补缺啊,孤可不是让你在礼仪院偷闲的。”
“臣一定不负主上之托。”孙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激动的潮红,然而他却没有留言在他低头那刻张煌眼神中那一抹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