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乎稍微停顿了一下攻势,林云逸这才能惊险万分地避开那柄拂尘,飞退了十几步并且撑起玄光罩后才开始谨慎地回头观察形势。
两个青衣小帽的年轻女尼站在山坡上注视着她,其中年纪较小的那个帽子下还露出几处盘起的秀发,等到林云逸看清她的容貌后就悄悄松了口气,原来是南疆故人顾含烟。
林云逸自问对她小有恩惠,看她刚刚的态度也不像是要恩将仇报的样子,因此消去了几分敌意,但心中的警惕可没有丝毫放松,雷鹰锏已经悄悄取在手中。
顾含烟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毫不提防地小跑过来,她身边的那尼姑都没能拉住她。顾含烟一直冲到林云逸身前三步才停下来,腼腆而又不失热情地说道:“林公子,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很多人都说你遇害了,可是含烟从来不肯相信。原来你真的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林云逸还没答话,另一个尼姑也追了过来,神色不善地扫视了林云逸两眼,悄悄挡在顾含烟身前,然后小声询问她道:“顾师妹,这小子就是那个苍云弃徒林云逸?”
顾含烟涨红了脸分辩道:“师姐,林公子是好人,你不要这样!”接着略带歉意地对林云逸说道:“这位是我静尘师姐,师姐人很好的,一直都很照顾我,她就是心直口快了点,林公子你不要见怪。”
林云逸不露痕迹地退后两步稍微拉开点距离,这才微微点头致意道:“含烟姑娘别来无恙,当年匆匆一会后,林某也很担心你的处境,现在看来,倒是我杞人忧天了。几年不见,姑娘的修为就如此精进,真是叫我汗颜呢。”说着卸掉了僵硬的表情,渐渐露出和煦的微笑。
短短三年时间,顾含烟竟然修成了维摩化身,比道家普通的筑基初期的修士还要强上一点,考虑到她当年基础如此之差,这种神速确实让人震惊。
顾含烟微红着脸说:“含烟自知资质愚钝,可是弥勒堂的老禅师们说我有三世比丘的功业……”刚说到这里,静尘大声打断了她:“师妹慎言!”
顾含烟似乎也自知失言,垂下头不再吭声。静尘冷冷地对林云逸说道:“林施主,中原几年没有你的消息,原来你是投奔了太阿宫的妖人!看你本性不恶,何必助纣为虐,不要等到因果报应的时候再追悔莫及!”
林云逸顿时从“他乡遇故知”的情怀中省悟过来,太华宗可也是天道盟的重要支柱,虽然行事比上清观低调得多,但大方向上还是一致的,自己跟她们目前还是敌对的立场,必须小心行事。
不过静尘的话也让林云逸听得很不舒服,什么叫助纣为虐?太阿宫固然霸道,你天道盟就是什么好东西不成?他心里很想反驳两句,嘴上却断然否认道:“师太何出此言?林某跟太阿宫并无瓜葛!”
静尘怒斥道:“咄!看起来倒像是个昂藏男儿,为何如此畏首畏尾,敢做不敢为?你们一行八人,早已在我们的监视之下,还想巧言欺骗吗?”顾含烟也抬起头来看了看林云逸,神色间似乎有几分失望。
林云逸被这当头棒喝震得呆住了,是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狡诈了?不管面对的是什么人,张嘴就是谎言,星沉海……星沉海的弱肉强食已经埋葬了我的良知了吗?
顾含烟看他表情尴尬,心中十分不忍,就实话实说道:“林公子,我们这次来了很多人,还有高人坐镇,已经分头包围下去了,你们……你们是走不了的。”然后赶紧安慰他道:“不过你放心,来的大部分都是我们太华宗的人,我会跟前辈们好好求情,不会让他们难为你的。”
林云逸苦笑一下,平静地问道:“这么说你们是专程来拿我的吗?”
顾含烟偷偷打量了一下静尘的表情,明是对林云逸说,实际上却是试探静尘的底线:“要不……要不你顺着东边的山脊下去吧,那边没有人……”
静尘冷哼道:“师妹你不要自作主张!”接着放缓语气对林云逸说道:“林施主,贫尼不想对你出手,你只要老老实实跟我们回营地,等师长们回来,我们自会替你求情。”接着怕他不信,又补充道:“本宗曾有多位长辈吩咐不许追捕你,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顾含烟也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林公子,我可以作证。对了,我差点忘记跟你说了,含烟的师尊就是慧心师太呢。”
林云逸惊道:“你拜在我姑姑门下?”顾含烟微笑不语。
话说到这份上,双方也算亮明底牌了,林云逸暗暗盘算了一下,静尘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就算顾含烟念旧不出手,自己也很难摆脱她们,似乎接受她们的提议也不错。
正在此时,整座山峰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峰巅的积雪开始悄悄滑动,速度越来越快,最初细微的摩擦声也终于转变成“轰隆隆”的闷雷。经年不化的积雪以万马奔腾的气势急冲下来,三人的脸色同时难看起来,在这铺天盖地的白色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那么渺小。
顾含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冲到了林云逸身边,林云逸刚刚把飞轮祭起,就顺手把她拉了上来,顾含烟红着脸抓紧他的衣襟,低着头不敢出声。
静尘把脖子上的念珠摘下来,随手一抛就变大几十倍,也赶紧跨上去飞了起来。
在这雪山之上飞行极度损耗灵力,林云逸估计自己最多只能支撑一柱香。偏偏附近的灵气突然紊乱了,凛冽的寒风也暴虐起来,吹在人身上就像钢刀在刮。林云逸不得不撑起玄光罩保护自己和顾含烟,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力尽坠落,他看着底下的滚滚雪浪,额头开始渗出细小的法珠。
接着林云逸胸前突然传出细小的呢喃声,一圈柔和的白光悄悄扩散开来,他顿时感觉到如沐春风,暖洋洋地浑身是劲。他低头一看,顾含烟正在轻轻哼唱着未知的经文,一双星眸却是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扑闪,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看呆了。
雪崩毕竟不能持续太久,很快静尘就在下面叫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赶紧下来,咱们该回营地了!”
顾含烟浑身一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倚靠在林云逸胸前,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有心想要避开,可是这飞轮不比其他的飞行法器,本来就容不下两人,除了紧紧贴着,实在没处落脚。她心里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似嗔还喜,用蚊子叫般的声音催着:“林公子,咱们下去吧!”
半天后不见动静,她壮起胆来抬头看去,提高点音量询问道:“林公子?林公子……”然而她发现林云逸正双眼发直地紧紧盯着高处,表情也十分呆滞,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心神一般,她顺着林云逸的视线也将目光投向了峰巅。
那直插云霄的山峰顶部,正绽放出万丈毫光,那光芒如剑轮一般缓缓转动,将茫茫云海一扫而空。耀眼的阳光直接照射在冰川之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华与漫天灵光相互辉映,形成了无法形容的奇异而瑰丽的美景。
山峰上的灵光顾含烟已经见过多次,但以前都是夜间悄悄闪烁两下就完事,哪有这种惊天气势,难道是宝物就要出世了吗?想到此处,她下意识地揪紧了林云逸的衣襟,大声呼唤道:“林公子!林公子!你怎么了?快醒醒!”
此时静尘已经瞧出不对劲,又架起念珠飞了起来,看那架势似乎准备出手拿人了。
然而林云逸醒来得恰是时候,他冷冷打量了静尘一眼,不着痕迹地扣住了顾含烟的手腕,和声安慰道:“我没事,姑娘不必担心!”顾含烟心头鹿撞,红着脸又低下了头。
静尘却没好气地喝问道:“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师妹!”
林云逸面无表情地说:“师太见谅,林某今天必须登上峰顶,恐怕不能跟你们回营地了!”
静尘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真以为贫尼没有降魔手段吗?”说着手中的拂尘又开始聚集愿力。
顾含烟也惊讶地抬起头来,然而林云逸的大手突然像铁钳一样握紧,灵力迅速侵袭了她全身。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盯着林云逸,一行贝齿紧紧咬着下唇,两只大眼眩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