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危急,怀义终于祭起了本命法器,只见他盘膝而坐,缓缓转动着升上半空,那只普普通通的木鱼漂浮在身前。怀义嘴唇不断嚅动,却不见有任何声音发出,反倒是那木鱼被一只隐形的手不紧不慢地敲响。
“梆,梆,梆……”声音很小,却直接动人神魂,敌我不分地消解着所有生灵心中的杀念,众人都悄悄运起玄功抵御,攻击便暂时停顿了下来。
那巨鳄却更加暴躁起来,将一颗丑头伸出水面,朝着怀义大声怒吼,一个比先前更加巨大的浪头像泰山压顶般落下来,直接将整座小岛淹成一片汪洋!
怀义丝毫不为所动,身前木鱼声声不乱!
那鳄鱼在湖心剧烈翻腾,仿佛不堪忍受,折腾了半天,突然一头扎进水底,水面上一溜水花朝远处快速扩散,竟然是想逃了。
怀义眉头一动,口中经文立刻改变。
“梆!”比之前大上千万倍的声音陡然炸响,岛上众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湖水像开了锅似的疯狂冒泡!
“梆!”第二声!小岛剧烈摇晃起来,水面上也窜起数百道水柱,仿佛无数喷泉同时爆发!
“梆!”第三声!巨鳄像炮弹一样被弹到十丈高空,旋即重重地摔落下来,一切归于平静。
片刻后,一阵水花翻过,巨鳄爬上了小岛,老老实实地趴伏在地上,两只鸡蛋大的眼睛中,还渗出几点浊泪。
怀义收起法器,降回到地面上,遥遥为它摩顶受戒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巨鳄仰起头呜咽了几句,似乎十分欢喜。
正当此时,那个原先收取灵草的黑衣人恢复了神念,偷偷打出一只轮锯,疾如流星,深深地扎进了它的咽喉要害。
巨鳄喉咙里咕哝两声,嘴里涌出大股夹杂着泡沫的血流,歪倒在地,就此毙命!
怀义大惊失色,慌忙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声念了会忘生咒,这才转过头来,面沉如水对行凶者质问道:“它已然认罪悔过,施主为何定要赶尽杀绝?”
此人尚未答话,为首的容长脸替他出头道:“年轻人火气旺,大师切莫见怪。”接着又装模作样地喝斥道:“还不赶紧向大师赔罪。”
怀义如何听不出这种虚情假意,紧紧盯着他们,半天没有说话。
至此气氛已经有些冷场,双方不冷不热地彼此介绍了一番,就各展神通返回岸上,那几人除搀起伤者外,还把鳄鱼尸体也拖了回来,怀义见到,眉头更是紧皱。
上岸后,顾氏姐妹的美貌又引得他们多看了两眼,好在倒也没有旁生枝节。
容长脸汉子作揖道:“方才承蒙两位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我们曾有言在先,理当厚报。这巨鳄的内丹和外甲也算是好东西,就赠予诸位,聊充谢仪。”
林云逸等人面面相觑,顾怜星初生牛犊不怕虎,上前嚷嚷道:“你们真是好不要脸,这鳄鱼明明是怀义大师降伏的,怎么轮得到你们来做人情。果真想要报恩,就把月眠草拿出来平分!”
人冲动了点,话倒是在理,林云逸没有阻拦她,静观其变。
几个黑衣人登时嘴里不干不净地叫着,什么“分明是王师弟亲手杀死的”如何如何。那容长脸倒是沉得住气,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在林云逸和怀义身上转来转去,终于沉声喝止了他们,说道:“这位姑娘所说的,也不无道理,王师弟,你就再取十株月眠草出来奉送给大师,省得招人闲话!”
那姓王的十分不情愿地掏出一把灵草来,数了数分出一束递给怀义。
林云逸的手上,已经悄悄扣上了三枚飞针,然而怀义犹豫了半晌,还是接了过来,淡淡地说道:“多谢了。”
顾怜星还想再闹,被姐姐死命拉住了,那帮黑衣人冷笑几声,扬长而去。
这干人修为不弱,自己这边又带着两个累赘,怀义貌似还不想动手,林云逸也只有忍气吞声地放任他们离去。
十根月眠草,能派上什么用场?可是之前说好了,总还得分上一分,等到怀义拿出来一数,竟还只有九株!
索性是白跑一趟了,林云逸没好气地说:“含烟姑娘,你们先挑五株吧。”
顾含烟慌忙推辞道:“浪费了两位这么长时间,我们已经深感不安了,怎敢再厚颜索取,这些灵草,还请收回吧。”她妹妹却在背后悄悄地拉她,只是她不为所动。
怀义摇摇头,将手中灵草一分为二,将多的那把硬塞到她的手中,郑重其事地说:“果真如此的话,我们与方才那帮人有何分别?施主切莫陷贫僧于不义!”
话说到这份上,顾含烟已经无法再拒绝,便红着脸小心地收进一个老旧的储物袋中。
闹了这么一出,彼此都是无趣,姐妹俩低头耳语一番,突然说出告辞的话来。
怀义讶道:“两位何出此言,距离瘴气封谷,少说还有二十来天,此时就出去未免太过可惜,况且,这一路上安全也成问题。”
顾含烟苦笑道:“对于两位高人来说,封谷自然还早,可是以我们的修为,现在这一点点雾气就几乎抵受不住,再不赶紧回去就走不了了。至于安全……我们小心点避着人群,应该也没有大碍,毕竟离家也是不远。”
林云逸这才发现空气中果然已经有了一丝淡淡的腥气,便用眼神询问怀义的意思。
看她们心意已决,怀义其实是有心送她们一送的,然而为了两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就把林云逸扔下,这种事他也是做不出来的,一时间急得连连搓手,不知如何是好。
顾含烟微笑着宽慰他道:“大师不必担心,我们虽然没敢在两位面前现丑,其实也是有几手道法防身的,不过几百里路,应该应付得来。”
怀义无奈地点点头,掏出一对小小的铜铃来,扯下一只递给她道:“施主把这个带上,若是碰上什么危险,用灵力振响它,百十里内,贫僧是会知道的。”
顾含烟接过铜铃,领着妹妹再三拜谢地离去了。
少了这两个大包袱,林云逸二人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虽然是一路仔细搜寻,第二天也足足走了七八十里地,怀义想找的都是些寻常药材,至此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林云逸却是没有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黄昏的时候,两人正准备找地方宿营,怀义突然神色一变,将那铜铃取了出来,此时它正急剧摇动着发出清脆的铃声,怀义把手一松,它就摇摇晃晃地朝东北方飞去,那正是通往谷外的方向。
“肯定是两位女施主遇难了,我们赶紧过去看看!”怀义急忙招呼一声,将木鱼丢在空中,抢先踏了上去。
铃声越响越急,怀义便不断提高速度,激起的劲风打得林云逸脸上生疼。
大概飞了五六十里的样子,铜铃上突然冒起红光,声音也小了下来。
“就在附近了!”怀义操控木鱼降落在地上,飞奔而去,林云逸也紧紧跟上。
走不出多远,前面林中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很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拔开树枝,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正是那去而复返的顾含烟!
短短一日功夫,她已经落拓得蓬头垢面,身上衣衫被划得七零八乱,露出几处惊心动魄的奶白色肌肤,便是脸上也有着丝丝血痕。
她刚一见到林云逸二人,就一不留神绊在一根枯枝上,摔了个结结实实,也顾不上站起,直接手足并用地爬了过来,紧紧抱住怀义的腿痛哭失声,哀泣道:“大师,求求你救救星儿吧!含烟给您磕头了……”说着一颗螓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上砸着。
怀义慌忙将她搀起,连声问道:“女施主切莫如此,有什么事情尽可慢慢道来,贫僧一定尽力。”接着又问道:“怜星施主,可是遇到什么灾劫了吗?”
柳含烟哽咽道:“星儿她……她被崂山派的人抓走了……”说着紧紧抓住怀义的胳膊,猛烈摇晃着说:“大师,我求求你救救她吧,她才十七岁!”
怀义这回完全没有征求林云逸的意见,沉声道:“施主头前带路吧,贫僧这就替你去救人。”
崂山派也是天道盟的成员,实力中下,前不久在洛阳就与他们的人打过照面,林云逸虽然担心遇到天道盟的大队人马,却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埋头紧紧跟上。
顾含烟看来已经奔波了很长时间,眼看走到天黑了,仍然不见敌人踪影,林云逸看她那副随时可能摔倒在地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然而她却偏偏咬牙冲在前头。
一直到酉时三刻,前面才突然有了人声,隐约还能看见一道火光,怀义伸手一拉,示意顾含烟在此等候,然后去林云逸二人敛息抄了过去。
刚一走近就听到一阵*秽语。
“师兄,刚刚那丫头真是够劲,可惜太不禁事,这么快就断气了,小弟还没轮上几回呢!”
“瞧你这点德性,才开这么一次荤就念念不忘,我可警告你了,回山后给我闭紧嘴巴,不然休怪我翻脸!”
“放心吧师兄,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唉,可惜那个大的跑了,不然更爽!”
“她跑不了!出谷就这么几条道,明天咱们分头一堵,不怕她飞上天去!”
林云逸二人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分开树丛冲了出去,触目所及的,俨然便是一具浑身青紫、下体一片狼藉的裸尸!
昨天还欢声笑语的小姑娘,此时已经成了死不瞑目的亡魂,眼角还在缓缓渗出血泪,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