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棋盘委实太大,林云逸又没了飞梭,费了老大的劲才算把棋局摸透,看完后摸了摸鼻子,心中十分无语。这道衍祖师还真是个……一等一的臭棋篓子,这种烂局也敢拿出来丢人,真是白瞎这副棋子了!不过也幸亏如此,不然真要是弄出个上古珍珑出来,今天就得陷在这里了。
林云逸随便一想,脑中就有了十七八种破局的法子,于是选了最复杂的一种,大摇大摆地坐到旁边看台上,挥斥方遒地下达起命令来。
这些棋子每一枚都有千余斤重量,即使是用道法搬运,也绝不是件轻松的事,不过走了数十步,孟云霞就累得香汗淋漓。林云逸本来有些心软,可是看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立马将怜香惜玉的心思扔到九霄云外,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以那道衍的棋艺,睁眼实在太抬举他了。
走到一百七十四手,林云逸终于将黑子连成大龙,落盘定局,石枰上一阵金光闪耀,所有棋子都消失不见,粉碎了他那弄一枚回去炼器的美梦。
孟云霞已经累倒在地说不出话来,林云逸看了倒是有几分愧疚,跳下石台走到她身边,正待扶她一把,半空中突然荡起道道波纹,一个黑点越扩越大。
片刻之后,一个尺许高的长须道士从黑洞中跳了出来,叉着腰骂道:“何方小儿,竟敢破我妙局!”
林云逸激动得浑身颤抖,这……这……这是真仙降世?人间已经多少年没有留下过仙迹了,当下推金山、倒玉柱,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叩首道:“弟子叩见祖师,祖师圣寿!”孟云霞也是满面红光地跪地请安。
那道士气得哇哇大叫,指手划脚地骂道:“气死我了,几千年没下来,你们这帮龟孙子还是这么不长进,一个个弄这些狗屁规矩来恶心老子!”
道衍骂了半天仍然不解气,跺跺脚道:“真是越看你们越来气,趁早劈死了干净!”说着竟然抬手打出一个法罄,如泰山压顶般直落下来。
林云逸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当头罩在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连夜视的本领都不管用了。恍惚间又觉身子连同这牢笼一起不断上升,估计已到半空之中。
他正摸索着朝边缘走去,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脱身,罄中突然光明大作,道衍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头顶,这才发现罄中竟然自成空间,无边无际,只是不知道是它真身巨大还是自己变小了。
道衍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脑门道:“妈的,又忘了念咒,不然早成脓血了。”
林云逸顿时吓得满脸惨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风度,趴倒在地,不住求饶。
道衍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道:“起来吧,算你小子命大,老子突然想起要是把你们全弄死了,青冥老鬼准得找我聒噪,总得给他留点面子。这样吧,我看你还算顺眼,你把那丫头给我砍了,我就放你回人间界!”说着扔下一根针样的东西,逐渐长成一把黑漆漆的丑剑落在他身前。
林云逸捡起来一看,丑倒不说,还未开刃,灵气更是一丝全无,这位祖师的小气那是没说的了。当然了,在修真者手中,摘叶飞花都可伤人,剑虽烂,砍个把人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真的要对她下手吗?借着道衍的神光,他早就发现孟云霞好像行尸走肉一样呆立在远处,双眼木然无神,看来是被制住了。
他倒提着长剑,缓缓走到孟云霞面前,却迟迟没有动手。
道衍等得不耐烦,骂道:“赶紧剁了她啊,还楞着干什么?连杀个人都缩手缩脚,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我看你们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惹毛了老子,一把火烧了这破山,眼不见为净!”
林云逸手上一抖,似乎想举起剑来,却又停住了。
道衍大怒,换了副嘴脸恶狠狠地说:“小子,你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什么同门不同门的,全是狗屁,一日飞升仙界,凡人皆为蝼蚁!这苍云山的小辈,老子也不是第一次杀了!两千年前有个叫玄会的小道士跟我犯倔,就被我废了肉身,现在元神还压在昆仑山下受地火煎熬!你再敢拖延,我将你们两个都打成神形俱灭,大不了回去跟青冥老头吵上一架!”
玄会天尊下落不明,竟是他捣的鬼!林云逸顿时面如土色,对他的凶残再也没有半分怀疑,终于缓缓提起了长剑!
剑尖直指孟云霞的咽喉,微微颤抖,林云逸的脑海中也是波涛汹涌。往事纷至沓来地涌上心头,那斗法台上掩面而去的背影,洛阳城外白衣飘飘的丽人,铁索桥上纵身飞跃的决绝,苍羽扇上盘膝打坐的安定,一幕幕在眼前飘过,平举的手,终于悄悄垂了下来……
林云逸脸上露出坚毅之色,重重地将长剑插在脚下,若有明悟地说道:“我的道,不需要用戕害同伴来实现!”说完屈膝跪下,合上双目坦然道:“弟子不肖,请祖师赐罪!”
他没有发现,那长剑所插之处,正冒出一个小小光斑,渐渐扩散,很快整个空间都出现道道裂纹,与此同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叱:“谁也不能阻挡我前进的脚步!”
一道寒光闪过,空间悄然崩塌,虚空、神仙以及昏迷的师妹都消失不见,唯独那柄黑剑还静静地插在身前。睁眼所见到的,是漂浮在云海间的一座巨大石台,此时这台子也正在飞速崩塌中。
石台中央,有一个黑洞正在隐隐发光,仿佛从中传出无声的呼唤。孟云霞则站在洞的另一侧,刚把手中黑剑一抛,神色慌张地奔跑过来。
林云逸还在迷糊之中,空中突然传来阵阵仙音,漫天奇花随风飘落,有人抚掌大笑道:“妙哉,吾道不孤!”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飞扬跳脱的身影漫步云端,手提仙剑,且歌且舞:“世人笑我痴,不识仙家妙,抚剑问平生,千年博一笑……”
那剑光翩若惊鸿,矫如游龙,一招一式间暗合天道。冥冥之中有什么声音在告诉着林云逸,这,便是那太乙分光剑的最高境界——绝迹人间的天剑!
孟云霞本来已经跑到黑洞旁边,见到林云逸仍然傻站在原地,不由大急,飞奔过来拉起他的手就跑,口中大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这里马上要塌掉了!”
林云逸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漫天剑光,如痴如醉,身子却任由她拖着前进,只是离去之际又鬼使神差地捞起了地上的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