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林云逸对眼的这人左边眉梢有一块小小的葫芦形胎记,十分显眼,正是当初在木椰群岛跟文昊争领地不成的阴家兄弟的老大,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林云逸或许早已忘了他的容貌,但是这块胎记倒是记得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双胞兄弟是否也在此地。
林云逸自然不是怕他,问题是当年的文昊嘴巴碎又爱吹嘘,难保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在各家岛主面前泄过底,那时候自己可是报的真名,况且言行也不像是东海修士,若是阴老大这会子嚷嚷起来,岂不是没得惹人疑心。不过幸好,阴老大嘴巴倒是嚅动了两下,但最终又垂下眼皮,继续死盯着身前主人的后脑勺。
阴老大从一岛之主沦落为别人的奴仆,中间自然也是有些伤心事的。他们两兄弟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命太衰,总之是暗害了一个路过他们岛屿的散修,从那人身上得到了几瓶灵药和一张蜃楼塔的鱼皮秘图,靠着那些灵药修为提升了不少,这才打起了文昊的主意。
至于那张秘图,阴家兄弟一开始是不知道来历的,只是认死理地当成是好东西,后来修为多年没有寸进,两人便出去游历了,一来想看看能不能在哪淘点灵药,二来便是到处找人鉴定这张秘图。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两人的结局可想而知。跟文昊相比,同样是接待了一名散修,一种开端,两般下场,冥冥之中,未尝没有几分定数。
因为阴老大的关系,林云逸便稍微留意了一下他身前的主人,结果又是一惊,此人身上赫然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当然要说他是一名化形期的大妖怪,林云逸是打死也不相信的,心里揣摩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妖杂交而生的异类?这种事情可是不多见,中土的凡人中倒是流传有不少才子狐仙的故事,可是真正的修真者都知道压根不靠谱,妖兽见到凡人,首先勾起的都是食欲,哪里会起什么旖ni心思,难道海外的妖兽口味比较独特?
阴老大的主人沙无邪感受到了林云逸的关注,陡然睁开双眼,凶光四射,不知是从鼻孔还是喉咙中发出一声又似闷哼又似嘶吼的低沉声音,威胁之意一览无余。林云逸赶紧回过头去不再看他,心中想着,一个异类身处人族修士堆里也敢如此猖狂,丝毫不知掩饰形迹,真是不知死活。
其实这事倒是林云逸想差了,那沙无邪是个妖人没错,但是他的妖兽血脉却是隔代的,本来就不很明显,再加上又有秘法掩饰,除非修为比他高出不少,不然是很难发觉的。只是林云逸修行的乃是直指天道的上乘功法,感官便比旁人敏锐不少,况且修为也跟鲨无邪相当,这才轻易识破了,他以己推人,以为别人也是如此,其实在场的人中,除他之外就只有冷山知道沙无邪的底细。
林云逸走神这么一会,冷山便有几分不悦,语气稍微生冷地问道:“方圆两千里内的岛屿,贫道都如数家珍,但是道友所居的木椰岛还真是没有听过,不知道友千里迢迢来到双月岛,有何用意?”
林云逸犹豫了片刻,试探地说道:“在下是为了考证一则传说而来……”蜃楼塔已经在东海出现过不知多少回,想必也不是什么秘密,况且这时候出现在双月岛的修士,若说毫不知情未免太牵强,因此照林云逸的本意,若是冷山非要逼问,直说也不打紧的,但是能遮掩自然还是遮掩下。
冷山却无须追问,脸上露出几分果不其然的表情来,哂笑道:“除贫道这个地主外,大家都是为了那传说而来,既然如此,那云道友也算是咱们的同道中人了。”
林云逸知道冷山自然还有话要说,因此只微笑一下没有插话。
果然冷山又接着说道:“道友可知家师为何要把各方道友都邀请到此地暂居吗?”
提及师尊,冷山一脸肃穆,林云逸也就配合他一下,语气恭谨地问道:“请前辈见教。”
冷山严肃地说:“宝物虽好,也得有命消受,贫道虽然未曾参与过上次盛会,家师却是亲历数次,据他老人家所说,每一次都可谓是一场腥风血雨,总有大批同道殒落。可悲的是,这当中大多数都是源于彼此寻隙,家师悲天悯人,便想出这个法子来,把大家都召集到一起,申明律令,严禁内斗,也好消弥这一场无形的风波。”
林云逸肃然起敬道:“令师真是宅心仁厚,让我辈后学末进感愧万分!”心里却紧锣密鼓地盘算着,数次?普通金丹修士也就是四、五百年寿元,功法差点的还活不了这么久,凌风子当年已有金丹后期的修为,又吃过无数天材地宝,自估寿元也不过是六百多岁。双月岛主绿袍龙王若是进过三、五回蜃楼塔,那岂不是元婴期的大神通者。果真如此的话,古小雅不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况且,元婴高人召集一帮筑基期的菜鸟也太过离谱,来个几百人也不够他一口气吹的。这冷山估计是在往自己师父脸上贴金,绿袍龙王八成是位进过两回蜃楼塔的金丹修士,这倒是极有可能的。
这么一想的话,那就是绿袍龙王已经寿算无多,至少他是很难撑到下一次蜃楼塔开放了,大凡修士在大限面前是丝毫不惧铤而走险的,那么绿袍龙王约束这么多修士,定有深意,林云逸心中顿时提高了警惕。
冷山听了林云逸的话,脸上微露喜色地说:“这么说云道友也愿意加入我们了?”
林云逸只不过是说句场面话而已,压根不是那个意思,冷山只是故意要这样曲解而已。林云逸心中已经有了疑心,自然不肯轻易答应,但又不敢太过生硬地拒绝以免触怒冷山,因此含含糊糊地说:“岛上的号令,在下自然是要遵从的,只是我一向享受惯了,这里的石室恐怕是住不太习惯……”
冷山倒没想到他说出这种理由来,稍微一楞就语重心长地说:“道友有所不知,双月岛此时并非世外桃源,来往修士正日益增多,各种摩擦也时有发生,前不久还有两位道友不幸遇难。若是留在石室中,贫道忝为地主,自然会跟同门一起保证诸位的安全,再不济还有家师这根擎天柱在,但要是离了此地吧……”言下之意,出了这张门你小子可就得自求多福了。
林云逸却从冷山的话中得到一个消息,外来的修士们并非全呆在石室中,也有不买帐的,换句话说就是冷山这些地头蛇也没有强行留客或者说是留客失败。如此一来林云逸反倒有了几分底气,因此委婉地回绝道:“在下今天才刚刚上岛,能否容后再议?前辈的美意,我自然会时时谨记的。”
冷山的表情立刻难看了三分,不过沉默了一会倒也没有撕破脸,只是冷冷地说:“好说,贫道不过是作个提议,终究还是得道友自己拿主意。”
气氛已经不太和睦,林云逸便不欲久留,当即起身告辞,冷山合上双眼不再理他,林云逸加倍小心着缓缓退到门外,这才不疾不徐地朝镇上奔去。
片刻后,冷山面无表情地说:“沙兄弟,你去送送云道友。”沙无邪应声而起,步伐诡异地飘了出去,阴老大赶紧跟上。
林云逸跟沙无邪起了点不算冲突的眼神冲突,他自己是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沙无邪却已然把他当成了侵犯自己的敌人,誓要折辱教训他一回。
沙无邪毕竟是半个异类,思维跟人迥异,为人不仅凶残,而且狂妄自大,单看他虐杀阴老二之后,还敢用恶咒将阴老大拘束在身边当仆人就可见一斑,冷山正是知道沙无邪的习性才派他去敲打林云逸。
这当中还有一人正在暗中算计,那就是阴老大,此人也是个“人材”,他早已被沙无邪吓破了胆,把兄弟的血仇抛诸脑后不敢去想,却偏偏还惦记着林云逸当年欺压他们的事,当成是奇耻大辱,刚刚在石室中跟林云逸一照面就立刻勾起了他的“深仇大恨”,只是沙无邪驭下暴虐,根本没有他说话的地,就算揭穿了林云逸的底细,他自己也得脱层皮,因此才勉强按捺下来。
此时既然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阴老大自然要盘算着如何利用沙无邪的手将林云逸除掉,也好出一口恶气,自己臆想到得意的地方,脸上便露出了狞笑,连带那葫芦胎记都扭曲变形,更加显得一张丑脸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