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向文昊确认过元州开放的时间后,林云逸就开始闭关潜修,先是用了五年的时间将九转云台功练到第三转,顺便也稳固了筑期中期的境界,接下来就把精力花在炼化仙剑上。
这个任务的艰难程度远远超出了林云逸的想像,那识海中静静悬浮着的仙剑,就像是一颗砸不烂、锤不扁、蒸不爆的铜豌豆,用尽了气力都无法让它屈服。即便是玄会传授的口诀也没那么好使,意剑确实受到灵力驱使缓缓地朝仙剑靠拢,可是另一方却完全没有半点配合的意思。
不仅如此,每当意剑贴近到仙剑身边的时候,后者就抖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将意剑远远的弹飞,最早的时候甚至弹得比原本的距离还要远,如此一来就是几个月的心血白费了。
然而林云逸坚信玄会绝不会拿无效的功法来忽悠他,因此不管失败多少次都会重头再来,努力了十年才终于看到曙光,意剑被弹开的距离在渐渐缩短。而且他自己也琢磨出不少经验来,每一个周期所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少。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林云逸炼剑已经进入第十三个年头,这十多年来他完全靠辟谷丹撑着,身体上落着的灰尘已经结成了硬壳,眉毛胡子也长成了杂草。全身上下,唯一还透着人气的,就是那偶尔眨动一下的双眼。不过他身上佩戴着那寐鱼的骨珠,如果剥掉硬壳,就会发现其实容貌倒没有怎么变老的。
在他的识海中,正发生着惊天巨变,在意剑又一次接近目标后,仙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毫不犹豫地将它弹开,而是自身急剧膨胀,直到变成高不可攀的雄伟山峰,山峰上那微微闪耀着的灵光仿佛在肆意嘲笑着卑微的挑战者。
林云逸的眉头渐渐锁成了深深的“川”字,汗水也浸润了身上的硬壳,识海中意剑发出尖锐的“嗡嗡”声,一寸一寸地朝山腰挪去。
每前进一步,面对的压力就增长一分,林云逸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深陷入石床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意剑终于顽强地接触到了山体,整座山峰剧烈地摇晃起来,大块大块的山石不断坠落,万丈灵光也同时笼罩了整个识海。等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林云逸内视所见到的,就仅有一柄二尺来长、毫光隐现的深蓝色光剑。
之所以颜色如此鲜艳是因为林云逸自身修为太低,以致新融合成的宝剑完全以原来的仙剑为主体,这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他的操控,随着修为的提长,状况会不断改善。
十年磨一剑,终于大功告成,林云逸心中的激动怎么都无法抵制,因此不顾自己此刻形如鬼魅,立刻来到洞府外,面朝对面的山峰合上了双眼。
凝视片刻后,林云逸眉心光芒大作,一道蓝光呼啸而出,那剑光翩若惊虹、矫若游龙,在空中盘旋飞舞,就像是羁押万载的囚徒今日开释。虽无灵智,却分明能让人感受到它那喜悦的心情,将整座小岛的灵气搅得一团糟之后,灵剑终于掉转身躯,朝对面的山头电身而去。
刺眼的光芒闪过之后,闷雷般的声音不断响起,数丈高的一截山体开始缓缓滑落,山下的居民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剧变,纷纷哭天抢地的四散奔逃。
林云逸大惊失色,有心想要保护他们,然而刚刚这一剑竟然抽走他七、八成的灵力,而且中途还失控了一会。此刻他的灵力已经降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最稳妥的做法应该是立刻缩回洞府中,吞噬灵石打坐调息。
可是要让林云逸眼睁睁看着无数凡人因为自己的冒失而送命,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那滑落的山体不必去管,即便是在全盛时期林云逸也绝对拦不住它。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帮助居民逃到安全地带了。
文昊也被这场风波惊动了,跟林云逸交流了片刻后就加入到抢救队伍中。有两个修士帮助,居民们总算是成功撤离了,可是大半个村子都被土石掩埋,许多人一生的辛劳毁于一旦,他们又不敢将怨气发到修真者身上,只能欲哭无泪地小声哀泣着。
林云逸面沉如水,心中十分懊恼,炼剑成功的喜悦早已丢到了九宵云外。文昊在此居住了数十年,跟居民有了感情,担心林云逸还要迁怒众人,因此小声劝慰道:“林兄放心,小弟多年来也积攒下一些治理经验,我会尽力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的。”
林云逸沉默了一会,郑重地施礼道:“那就有劳文兄弟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林某绝不推脱。”
文昊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放下心来,转而略带畏惧地说道:“这次山崩就是林兄造成的吗?这等威势……可真是……”他可能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感叹词来,所以干脆躬身下拜道:“总之,小弟先恭贺林兄大功告成了,往后一定唯林兄马首是瞻,还望林兄多多提携。”
林云逸渐渐看出他也是个良善之人,态度上自然就体现了出来,伸出双手将他搀起说道:“文兄弟不必多礼,你我正该互相扶持才对,只要你虔心向道,愚兄绝不藏私!”话是这么说,林云逸心中其实还有戒心的。
这回两个人的关系算是更进一层,林云逸用神识探查了一下,皱眉道:“文兄弟,你怎么还没有筑基呢?”
文昊赫然道:“不怕林兄见笑,小弟囊中羞涩,实在是买不起那筑基丹,因此根本还没尝试过冲关呢,这十多年都在忙着替人跑腿赚钱。”
林云逸不悦地说:“既是如此,怎么不早点跟我提起呢。”
文昊摇头道:“小弟已经受惠良多了,怎能处处麻烦林兄。”然后又笑道:“林兄放心,小弟已经收进了一些丹药,又攒够了三百灵石,只等元州一开放,就去找人交易,到时候各路修士云集一堂,价格也好商量的。”
林云逸不知道东海的物价,也就没有再多说,勉励了他两句后就自己回到洞府了。
林云逸表面上装得平静,其实心里也是非常震惊,那一剑的威力,他自己最为清楚,恐怕普通金丹初期修士的信手一击也不过如此,以后面对同阶修士可就有了十足的胜算了。
不过灵力损耗如此之大,倒还真是个难题,往后反倒不能随意动用灵剑了,因此他心里算是喜忧参半。
屈指算算,距离元州开放还有三、四年,这点时间林云逸也不想浪费了,参照凌风子和凌真子二人的心得进一步提升修为。等到文昊过来催他出发的时候,他已经练到了筑基中期大成圆满的地步,距离后期只有一步之遥了。
文昊所谓的灵瑶蚌舟原来就是个大蚌壳,更搞笑的是,内外两面的壳壁上还雕着很多明显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花纹,内壁最显眼的地方还画着一幅相当唯美的仕女图。
林云逸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宝贝,怎么如此花哨?”
文昊略带尴尬却又有几分自豪地说:“这可是正宗海天阁出品,一般人求还求不到呢,我也是机缘巧合才买到手的。不过……花哨确实是有点,没办法,海天阁是女子当家,她们的东西全是这种风格。”
林云逸倒还真是有几分意外,单一的女修门派中原也有,不过大都是依附于大派而存在,若是没有后台那就更惨了,基本上是任人揉捏,因此他对这个独霸东海的海天阁倒是生出几分好奇来。
据文昊吹嘘说,他这宝贝蚌壳除了美观大方以外,自身的防御能力也很出众,不过林云逸还真是没看出来。
不管怎样,至少它的速度确实不是盖的,经过十五天的跋涉后,两人就在一个风格特异、被装点得繁花似锦的港口边登岸了。
岸上行人之多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林云逸迅速修正了自己对东海修真界的看法,这分明是一个没比中原弱多少的庞大海国,突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的广场上一个十分显眼的雕塑吸引住了。
这雕塑的主体是一个眉目如画的美貌女修,看似不甚愉快,轻蹙蛾眉、乍拧蛮腰,脚下踏着一个举止狼狈,神态猥琐的中年男子。那纤巧的足弓露出裙摆,盈盈一握诱人之极,让人恨不得自己去换了底下那块石头也好一亲芳泽。
林云逸顺着美女的剑尖将目光转移到那男人的脸上,立刻呆住了,这不就是年轻版的玄会吗?没错,容貌刻画得栩栩如生,分毫不差,唯独那表情太过夸张,极尽龌龊之能事,让任何人一看都恨不得在他脸上扇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