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江清城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你根本就不用把我推开,用你换我的生命,我会觉得那是一种罪恶。”
手轻缓地抚mo着那俊逸的脸庞,想着下一刻那人会突然从床上蹦起来给自己一个拥抱,接着跟自己说,他只不过是想跟自己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可是那人没有半点的反应,双眼仍然是紧闭着,唇也是紧抿着,跟昨天甚至是前天都没有任何改变。
“你快点醒过来啊!”江清城把头凑近他的,那张看上去像是睡着的脸庞,“你都睡了三个星期了,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司泽在一边收起听诊器,看着江清城这个样子不由暗中叹了口气,照例向他汇报病人的情况:“老样子,他的身体正在复原,至于为什么他没醒来……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他再不醒来,变成植物人的机率会增大。”
江清城没有理会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
对于他的这种态度,司泽早就见惯不怪了,他在一张单子上写了些什么,然后转身离去。
“你不能再这样子睡下去了。”江清城的声音依然很低很轻,“听医生说了吗?如果你再这样子睡下去,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永远也醒不过来,多可怕的一个字眼。这三周以来,只靠打滴点输液维持生命的凌狂霜已经开始渐渐消瘦,就好像生命力一点一滴地从他的身上被时间带走一样。
“醒过来!请你张开眼睛。”他低哑的声音与温柔的语气在病房中回荡着。
“你就不能好好说说他?”走进卓可寒的办公室,司泽边把检查记录交给他边有些担心地问。
卓可寒颓然一笑地接过检查记录,“又不是没有说过。”
司泽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始翻看病人的资料,心不在焉地道:“你们好歹也是朋友吧!能劝一点是一点。”
“我们是朋友没错,不过至少狂霜是恨我的吧。”
“什么?”司泽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卓可寒尴尬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没什么,等下还要查房,准备一下吧。”
“哦。”司泽点头表示明白。
这天,卓可寒像往常一样为凌狂霜检查身体,江清城仍旧像一尊木偶一样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从头到尾地看着他摆弄着凌狂霜与那些仪器。
“都已经是第四个星期了。”司泽若有所指的说。
卓可寒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江清城的感受。
“他还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吧!”司泽撇撇嘴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湿热的气息喷出来触及略带冰冷的耳边肌肤,引起一种别样的酥麻感,卓可寒小退了一步,有些不自然地回答:“这我当然知道,但是如果狂霜再不——”
他还没有说完,门便被推开了。
来人什么也没有带,二手空空,如果是来探望病人的却是不像。他的表情有些愉快,脸色却不是很好,穿了一件宽大的秋衣外套,唇边勾起一抹有些讽刺的笑容。
“李宣!”卓可寒不由地唤出了来人的名字。
仿佛听到死神的名字似的,江清城突然站了起来,站在了李宣与病床间,像是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似的。
“你怎么出来了?”卓可寒奇怪道,“你不是应该在警察局吗?”
李宣转头对卓可寒痞子般的一笑,“他们弄错人了,然后就把我给放回来了。”
“怎么可能?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你啊!”卓可寒低头思考了一番不解道。
李宣听了点了点头,“不错,是的,可是这一切都要感谢江清城。若不是他告诉警方那恐吓信不是我写的,怕也还引不出幕后真正的凶手!所以我就被释放了,又所以——”他拖了拖音节,上前一步道,“我今天是来向江清城——道-谢-的。”
江清城看了他半晌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既然你已经道过谢了,那就请回吧!”
“NO!NO!NO!”李宣伸出食指摇了摇,“我可不单单是来看你的,狂霜也是我的朋友呢!”
卓可寒皱了眉,司泽看着这一幕安静地呆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认为你还有脸见他吗?”江清城冷硬着声音。
“为什么不?”李宣反问。
“你认识你还有资格见他吗?”
“为什么没有?”
“你伤害了他。”空气几度沉静之后,江清城吐出这五个字。
李宣上前一步,他的双眼对上江清城的双眼,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连对方的呼吸有多热都明白得一清二楚,“谁说我伤害了他?”轻轻地笑了,他转了转头,但是目光还是没有离开江清城的黑眸,欣赏着他压抑着怒火的样子,“是你伤害了他才对。”
“李宣,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卓可寒皱着眉头出声道。
“那里——”李宣伸出手指了指躺在病床上的凌狂霜,“那上面躺着的人应该是你。那个人的目标也是你,不过我可比他好多了。我不过想给你个教训,而那个人是想要杀了你。”
缓缓地退开一步,李宣嘻嘻地笑着,“谁说我是害狂霜的凶手?都是你!”他忽然举起手指着江清城,目光凛冽了起来,表情也变得无比的愤怒,“躺在那里人应该是你,死的人应该是你!不是狂霜!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这句话反反复复在江清城的脑中回响了千遍万遍,心脏像是被莫名的刀子滑开了一个口子,血开始往外涌去。那日凌狂霜满身是血的样子在他的脑中再次浮现,他脚下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
卓可寒见江清城的表情不对便上前阻止,“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李宣奇怪地看了一眼卓可寒问,“我说的都是事实啊!难道你不认为吗?”最后一句是冲着江清城去的。
“够了没!”卓可寒大喊出声,震住了全屋子里的人,他走到门边,用一只手指着门外,冷冷地对李宣道:“出去。”
“可寒……”
“出去!”卓可寒再次催促道,情绪激动起来,“记住这里是医院,不是你自己的家,容不得你在这里乱撒野!”
“撒野?呵!”李宣笑了出来,“你认为我是在没事找事?”
“不错!”卓可寒大声回答,“想必远卓现在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吧!听说检察局正在调查你们的帐目啊!你那么闲,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了?”
李宣一听到远卓与检察局这二个词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最后认真地看了看卓可寒,道出一句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来:“你变了。”
“我没有变,变的人是你。”卓可寒别过脸不去看李宣的双眼道。
李宣最终是离开了,抬着他高贵的头,挺着胸。
“你没事吧?”司泽见卓可寒的脸色不好,于是上前轻声地询问。
“没事,我想我应该先去洗一个脸,冷静一下,你帮我先照看他。”卓可寒说着,然后也离开了。
司泽关上门,回到病床边,江清城已滑坐到了地上,头发遮掩住他的表情。虽然看不到,但是按司泽的经验来看受的打击应该不小吧。
当天晚上,卓可寒并没有来查房,只有司泽一个人推了门进来。江清城还是像下午一样坐在病床边,呆呆的。司泽没有理他,按照检察流程给凌狂霜记录了脉搏心跳反应等数据。
当他就要退出房间时,却又停了脚步,“还是没有办法置之不理啊!”他低声轻叹道。转过身,走到江清城身边,用脚踢了踢他,“喂,你还活着吗?”
如果是平常人听到这句话,也许会马上跳起来给他一个耳光或者是破口大骂罢。可是江清城没有半点儿反应,无奈的他在他的身边蹲下来,歪着头看他,“你就那么在意下午那个叫什么宣的人说的话?”
“你到底是在意他所说的,还是在意床上躺着的?”司泽又问。
“……”
“你说什么?”司泽听见他轻声说了几个字,于是便凑过头去问。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司泽劝道:“什么如果,已经没有如果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想什么如果。”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你到底有没有完啊?”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江清城!”司泽火大地把手上的检查报告板扔到一边的沙发上,揪住江清城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来,“你一次又一次说这句话有意义嘛!”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江清城的眉眼深陷,双目无神,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恶梦中。
司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火气从自己的心底出发最终到达了人体的最高点,“你给我起来!”他拉住江清城的手臂,把他出病房。
一路上的病人与医护人员都奇怪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气冲冲的拉着一个人进入了洗手间。
打开水笼头,然后把这个用榆木做的脑袋塞了进去,“你不是想死吗?不用如果,也不用挑其他的时间了,就现在吧!”司泽说。
冰冷的水让江清城打了个寒战,随着水盆里的水越积越多,最终进入他的鼻腔,使他不能呼吸。想逃离,却被身后的人制住。
“每天死死死的,你以为死就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嘛!有些人没有办法不得不面对死亡,你倒好反而想走向死亡。凌狂霜他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想死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江清城挣脱了司泽的双手,把自己从满出来的水盆中拯救了出来。新鲜的空气进入肺中,心脏还在跳动着,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给我听着。”司泽认真道,“在我没有弄清楚一切之前,你最好给我乖乖地活着。”
“那关你什么事。”江清城急速地喘息着。
“因为——”司泽拉长了音,“你现在活在我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