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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老瘸腿

这场比赛的激烈程度远远超出观众们的预期,刚开始还都在大呼小叫的工人们都目瞪口呆了。就连酒馆老板也顾不得保持漠然的外表,不再擦拭酒杯,不由自主的把头长长的从吧台后面探出来。

虽说桌面上的颓势在一点点扭转,但是,凌漆的感觉更加痛苦不堪,他脆弱的肉体难以同时承受越来越大的巨大压力,感觉就像是随时会碎裂。

阀门那边也同样不好过,他全身露在外面的肌肉都崩出青筋,手臂也伴随着突突突的机械发动声震颤不停。

这场比赛也许只持续了几十秒钟,也可能持续了若干分钟,没有人注意到时间究竟流逝了多少。在所有人都开始认为这会是一场持久战的时候,胜负突然之间分出来了。

喀嚓一声脆响,凌漆坐着的圆凳突然碎裂了,他突然失去支力点,轰地一下横摔了出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凌漆慢慢的从几张翻倒的桌椅中爬起来,却没人想到可以做任何动作或者说句什么。

阀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想从他的椅子上站起来,可是他的双腿突然一阵颤抖,居然也差点跌倒,又坐了回去。

“我输了。”凌漆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转身向大门走去。

“好小伙子!别走!”阀门终于喘匀了气,开口叫住凌漆。

“真好样的!”其他工人也像是纷纷苏醒过来一样,呼啦啦围住凌漆,热情的拍打他的肩膀。

“手臂不错啊,人不大,居然差点打败阀门!”

“我早就觉得这小伙不错!不是圆凳不结实的话阀门保不齐就输了!”

“你刚才说要打听啥消息?尽管说!”

工人们七嘴八舌的吵嚷着,再也没有比赛前的那种敌意和轻视了。

一下子,凌漆还有点不适应工人们突然的热情,他大大的喘了几口气,舒缓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和身体,这才开口,“我,我想打听莫兰子爵住在哪里。”

工人们静了下来,互相对望着,过了一小会,才有人粗声大嗓的说,“子爵?蒸汽都市里的子爵多如牛毛,谁知道他们都住哪里?愿意住哪里住哪里。”

“你找一个贵族干什么?”另一名工人也插嘴问。

还不等凌漆回答,那边的阀门终于成功的站起来了,他挤开众人凑到凌漆跟前,咧开大嘴笑了。

“真是好小伙子!你这条手臂做过什么改装?功率真猛!”阀门搂住凌漆肩膀,亲热地说。

凌漆也回报以善意的微笑,他也有些敬重这个力大憨厚的对手,“我不知道这条手臂有什么来头,不过,我猜刚才还能坚持一会的原因是这个。”

说完,凌漆解开衣襟,露出了胸前的透明窗口。

但是,阀门弯下腰往往窗口中一瞧,他的脸色立刻变了,“机械心脏?你是贵族?”

此言一出,小酒馆里的热情一下子消失了,气氛瞬间变得冰冷,刚才围住凌漆的工人们都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是贵族。”凌漆急忙解释。

但是大家依旧无声的散开了,只有身后一个不知是谁的声音小声嘀咕说,“改造内脏啊,这可是普通贵族都不敢想的改造手术。”

凌漆急忙回头,想找到说这话的人再多解释一点什么,可是所有人都低着头不看他,悄声不语的回到座位上喝自己的酒。

凌漆扭头望向阀门,可是阀门躲避着他的目光,同样远远的走开了。

整个酒吧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表情漠然的酒吧老板那边偶尔发出轻微的叮当声,那是他又拿起抹布开始擦拭酒杯了。

愣了半天,凌漆这才无奈的转身离开了小酒馆。

外面,天渐渐的黑了,街道两旁树立的瓦斯灯都被点亮,在玻璃罩里嘶嘶的发着白光。空气凉了下来,水蒸气和煤灰开始凝成雾气,雾气越来越浓烈,笼罩在道路两边密密麻麻的住宅和工厂厂房上。

凌漆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慢慢走着,眉头越皱越紧。

雾气在机械臂冰冷的黑色外壳上凝成了露水,凌漆用机械手指捻了些,下意识的尝试让机械手学习辨别这细微的感觉。

身后传来慢吞吞的哗啦哗啦声,就像把一块金属拖拉过石板地。凌漆最初还没有在意那声音,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一个人正在不远处尾随着自己。

凌漆回头去看,那是一个工装打扮的老人。老人只有一只脚,在他原来右脚的位置,只有一根孤零零的铁棍。

他慢慢的辨认出,这个老瘸腿刚才也在小酒馆里,只不过他孤单单的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有上来凑热闹。

凌漆站在原地,看着老瘸腿慢慢地接近,老瘸腿也对着他摆手,咳嗽着加快了脚步。

刚才慢吞吞的哗啦声,加快了一点点。

好不容易,老瘸腿才来到凌漆身边,他咳嗽着,勉力睁开眼睛对着凌漆上下看。

“你要找莫兰子爵大人对吧?”老瘸腿有气无力的问。

看到凌漆点了点头,老瘸腿接着用那种软弱的声音慢吞吞的说,“我知道莫兰子爵的家在哪儿,三年前我给他做过活。莫兰大人喜欢人家叫他金灿灿的莫兰子爵,莫兰子爵在老城东南边郊外有个小庄园,小庄园就在从传动轴大街出城再往南一点。传动轴大街要从这里往东走,经过棉纺厂和铸铁厂……”

凌漆伸手扶住老瘸腿的手臂,默默地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去莫兰子爵家的路线。直到老瘸腿停止了讲述,用略带一点期待的目光盯住凌漆的时候,他才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老瘸腿低下了头,伸出了一只锈迹斑斑七零八落的机械手,他声音断断续续的说,“我年轻时候能干,靠这只有力气的手也赚过钱。可我现在老了,机器把脚都碾断了。我没钱再改装这只脚了,可我的手也锈住了,坏了。我就是想买点润滑油,别让这只手太难过,也许擦擦还能派点用场。”

说到这里,老瘸腿再次抬头,用略带一点期待的眼神望着凌漆,“您也是一位尊贵的大人吧?”

凌漆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顿了一会,他才愧疚的说,“我真的不是贵族,我也没钱能帮您。”

老瘸腿低下了头,眼中仅存的一点点光也暗了下来,他声音越来越低的说,“没啥,没啥。我就是想试试。我就是想买点润滑油。”

老瘸腿转过身,拖着铁棍支撑的右脚往回走了,一边走,他还在自言自语的低声念叨,“我就试试……莫兰大人喜欢人家叫他金灿灿的子爵……传动轴大街要往东走……我平常就待在锈齿轮酒馆那儿……我就是想试试,买点润滑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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