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青山之下,
一处小小的四合院,萧瑟寒风在庭院之外展示着冬天的威力,至少二十年前的建筑,让这座小小的四合院有一种历史的厚重之感,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沧桑,这本是适合经历过人生悲喜的老人来居住,不过此时院中藤椅上坐着的却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厚厚的羽绒服将男人消瘦的身躯紧紧包裹,唯一露出的手和头部,男人形如枯槁,任谁也能够看出,他已经是病入膏肓,却让人看着不由有些心惊!
“唉!”
几乎不可闻的叹气声响起,周成伸出已经变成皮包骨头的手,有些艰难的端起茶几上早已经凉透的茶!
“唉,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过今天!”
感受到身体的糟糕,周成枯瘦的脸上露出几丝苦笑,深深凹下去的双眼中,隐隐中有几分对人世间的留恋。
人生百年,三十岁的时候正是人一生的巅峰时刻,三十岁时一个男人刚刚脱去初出茅庐的稚嫩,事业的辉煌刚刚露出一角,让人热血沸腾的不断追逐!
三十岁时一个女人正踏入她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残留着少女的天真,更多的却是少妇的丰韵!
不过无论是事业的成功,还是美丽的女子,这一切都已经与周成无关,想到这里,周成握着茶杯的手,不由一阵收紧,一愣之后,感觉到手的无力,差点连端稳茶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办到,艰难的放下茶杯,看着微微颤抖的双手,周成不由一阵苦笑。
“该死的命运,为什么人世间万万生灵,偏偏找上我!”
……
作为一个农村里面出来的大学生,刚刚过完三十岁的周成原本应该正处于事业有成的得意时刻,而原本也应该是这样!
没有显赫的背景做依靠,也没有成功的父母做铺垫,周成从小就知道,高考是自己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十二年的寒窗苦读,每一天在深夜中依然不灭的灯火,凭着异于常人的坚持和努力,周成最终获得了入场卷。
大学——完美的象牙塔,在别人享受着踏入社会前最后的轻松岁月时,周成的身影只能在图书馆和各种兼职之间来回。
也许吃过苦的人,更容易获得命运的青睐,也许是周成一直的坚持,成就了他三十岁之前的人生!
初出校园,当别人还在四处换工作的时候,周成已经成为一家中型企业的高管,五年之后,还不到三十岁的周成,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北京这座城市拥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公司和一处小窝。
事业有成,踏入成功人士的行列,大好的人生正等着自己,但是命运却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正是意气风发的周成,突然被通知自己已经是白血病晚期,生命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
当知道这消息的时候,绝望不足以形容周成当时心情,一时间万物齐灰,深深的无力包裹着周成。
在跑遍大医院,听到无数名医的安慰之后,原本还抱着万一希望的周成彻底绝望了,他告诉自己,也许这本是命运的安排,自己在命运面前只是一只蝼蚁,根本就没有抗争的力量!顺天认命吧!
带着自己变卖公司之后所剩不多的财产,周成回到了自己的生养之地,准备在家人的关怀中,享受自己最后的时光!
……
放下手中的道藏,周成眯着眼睛看向有些灰暗的天空,心中有些自嘲,也许就像这书中所说,
“天地不仁,万物轮休!”
人类总是自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天地万物的赠予,却不会在意人生短短百年之后,自己留在世间的只是一杯黄土,滋养着身前不断赠予的天地,直到消失在天地之间!
“成子!累了就睡一会吧!外面天冷!!”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周成飘飞的思绪,微微转头,有些艰难的露出一丝微笑,父亲出现在眼前,看着短短时间已经苍老了十年不止的父亲,心中不由一涩!
“没事,我想在这里坐一会,爸,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没事,想进去的时候我一定叫您的。”
担心了看了看儿子在寒风中有些颤抖的身躯,老人最终什么也没有说,默默转身向房间走去,留下一声轻微的叹息在周成耳边响起!
寄托着自己全部希望的儿子,眼看着就要走在自己前面,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心中悲伤不已的同时,也不由对老天愤恨不已,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如此命苦。
……
老人微微低头,背对着儿子,却不知道,背后的目光,就算看不见老人的面容,也能够体会出老人心中的悲伤。
父亲老了,不知何时,父亲已经是两鬓含霜,父亲累了,半生辛苦,父亲双手满是老茧,昔日笔挺的腰身,也微微陀了起来。
目送着父亲的身影进入房间,周成脸上的微笑猛然化作苦痛之色,一丝晶莹悄然在双眼中出现,人生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让父母享受自己的孝顺,却要让他们承受失去亲人的打击,自己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向老天祈祷,但愿下一世,还能在父母面前尽孝!
“呵呵!”
茫然自失的笑了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相信轮回的存在了!
正自嘲间,周成身体猛然开始颤抖起来,脸色猛然一变,双手捂着胸口,嘴微微抖动,却没有声音发出,不仅是因为病痛的折磨,已经让周成麻木,同时也是为了让父亲不用担心!
不过这次的症状,比往日持续时间长了许多,良久不停,周成心中无奈一叹,看来今天自己过不了这一关了。
传说人死之前,自己的一生都会在眼前闪过!
无数记忆中或深刻或模糊的片段,一一在周成眼前闪过,意识中最后的画面猛然停顿,少年的自己,在院子里面欢快的蹦跳着,身后的父亲手中紧紧握着一张红纸,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绽放着幸福的微笑,微笑全是骄傲。
也许是心中甜蜜的回忆,化解了身上的痛苦,也许灵魂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中煎熬,周成原本痛苦的表情转而变成微笑!
“这是……?”
最后的意识中没有臆想中的痛苦,也没有对人世间的留恋,模糊的意识却纠结着脑海中最后画面的出处。
……
脚步声响起,老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中抱着一床棉被,见到院中的情形之后脚步一顿,却见一丝阳光从原本有些灰暗的天空中洒下,正落在儿子安详睡去的面庞之上。
不忍打扰儿子,轻轻的将手中的棉被盖在周成身上,看着儿子此时难得轻松的睡相,老人脸上也不由出现了一丝慰藉的笑意,静静的看着儿子入睡,老人一如几十年前,守护在自己孩子身前。
原来守护在我们身旁的父亲,才是我们肩膀上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