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吹来,带着些草木的清香之气,吹散了那古怪少年修士的一缕头发。他使劲晃了晃脑袋,骂骂咧咧地用手将其抚平,眼角的余光随意扫过。于是,正巧看到了远处一脸莫名神情的兮阳。
“啊呀呀,你是何人?偷窥道爷……那个雪某作甚?”他一手抓着那条金色鲤鱼,一手隔空指着兮阳,手舞足蹈地大呼小叫着。旋即,他心念一动,有些慌乱、有些紧张地,将手中的鲤鱼一下子抛到了水潭中去。
“这个……哈,雪某见那鲤鱼太过凄惨,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从那白鹤口中将其救下。正所谓……所谓那个啥?哦,行善积德,乃是我辈修士之本分。信手而为,无须记挂,哈,无须记挂。”
见到兮阳没有吭声,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后三两步跨到兮阳面前,盯着兮阳看了好半晌,这才疑惑道:“哎,这位兄弟……那个道友,也是青玄宗的弟子么?为何如此面生?”
兮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听到他问话,连忙道:“雪师兄,师弟昨日才进入的青玄宗,今日是第一次在山门内转悠,所以师兄不认得也是正常。”
“哦,原来如此。”雪东篱恍然大悟。然而下一刻,他便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不对啊,你说你昨日才入得宗门,可青玄宗不是距离上一次招收弟子才没多久么?哎,莫非你被哪位长老看上,特意从外面带回来收作亲传弟子的?”
兮阳摇头苦笑道:“并非如此。其实说来,我也不大清楚。”当下,就把自己只身赴往唤云山,然后遇到了个古怪的道士灵岩子,接着灵岩子就把他带入青玄宗等等,跟面前这个自称雪东篱的小道说了一遍。
“所以,我就迷迷糊糊地被带到这里来了。”
雪东篱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满脸无辜地兮阳,良久,才长声叹道:“果真是够让人迷糊的。那些整日就知道修炼,结果把脑子给炼坏的老道们,就爱做一些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事。唔,跟他们接触得久了,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啊!”
话音一顿,雪东篱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偷窥后,方才小声说道:“对了,那个……小师弟啊,师兄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你……没听到罢?”
兮阳看着这个有趣的同门师兄,微微带着些笑意,摊开双手,诚实说道:“师兄方才说的那些话,师弟不小心全部听到了,以及师兄从那鹤的口中抢过那条鱼的一幕,师弟我也不小心全部看到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雪东篱眼角耷拉了下来,满脸的欲哭无泪。他在心中疯狂自责着:“娘的,雪东篱你这个笨蛋,怎么就那么不小心让人听到看到了呢?好歹你也有一身凝气中期的修为,怎么就没察觉到周围有人存在呢?我,我……”
他眼珠忽然一转,脸上奇异地浮现出一抹讨好般的笑容:“那个,师弟啊,你知道,师兄我这个人哪,嘿嘿……那是绝对的口不对心,这个表里不一的,说出的话,那都是不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的。其实啊,我对宗门内的长老,那是无比地尊敬,无比地爱戴啊!你想,掌门及各位长老整日里不辞辛劳,任劳任怨,做牛做马……哎,除了自己要潜心修炼外,还要管理这个偌大的宗门,还要照顾我们这群弟子,实在是辛苦啊!”
“所以,有些时候,同门师兄弟之间的琐事,是不需要劳烦长老们的。嗯,完全地不需要!还有,提到我雪东篱,师弟你可以去问问这座山头所有的同门弟子,哪个不说我雪东篱是个尊敬长辈,勤奋好学,团结友爱,总之就是个一等一的大好人哪!”
兮阳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同门师兄,终于忍不住出声将其打断:“雪师兄,你究竟想说什么来着?师弟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雪东篱眉毛一挑,叫嚷道:“听不懂?你怎么会听不懂呢?”
他的语气忽然一转,云淡风轻地笑道:“听不懂么,听不懂最好。哈,听不懂就算了。总之,师弟就把先前的事情忘记吧。”
兮阳挠了挠头,似懂非懂地应了声哦。
雪东篱似乎对这比自己小上一些的师弟很感兴趣,他开口问道:“对了,师弟,你叫什么名字?年龄几何?我观你体内也有不弱的修为,这又是何故?莫非师弟以前也修炼过一些炼气法门不成?”
兮阳一一答道:“师兄叫我兮阳便是,兮是语气词那个兮,阳是太阳那个阳。师弟我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何许人士,只有一个爷爷将我捡来收养,故此没有姓氏,今年大概有十二三岁了罢?”
顿了顿,兮阳接着道:“当初我确实修炼过一些粗浅的法门,对于修道成仙之事颇感兴趣,潜心参悟之下,不知不觉也有了些修为,倒是让师兄见笑了。”
雪东篱叹道:“原来如此,师弟却是一个孤儿……不过师弟莫要伤心,入我青玄宗,自此便是一家之人,师弟从此便不是孤身一人了。”
兮阳心中微暖,开口道:“师弟谨记师兄所言。”
雪东篱摆了摆手,似是有些不习惯兮阳如此尊敬的语气。“师弟哎,你以后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可不习惯被如此对待,搞得仿佛参见那些古板的长老似的……哎,我可什么都没说。”
兮阳轻声一笑,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哈,师弟刚才说对修道成仙之事颇感兴趣,我倒不这么看。”
兮阳好奇道:“那师兄如何看待?莫不成便是那炼得几分法力,打遍凡间无敌手,随随便便当个江湖第一人,整日吃香喝辣,游遍花丛,沾得一身的什么花啊叶啊的么?”
雪东篱嘴角一抽,搓着双手干笑道:“师弟果然全都听见了么?哈,哈,没办法,师兄我摊上那么一个混张老爹,你能让我有什么崇高的理想?”
兮阳满心疑惑:“师兄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雪东篱咕哝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有心避开了这个话题。“咳咳,也罢,人各有志。我们活这一世,不是按着别人的眼光去做给别人看的,我们心中自有本身的路,将它走好,便不枉这一生了。”
兮阳仔细地品味着这句话,肃然道:“师兄所教,兮阳谨记在心!”
雪东篱心中洋洋得意:“道爷我随口胡扯的话,竟然就忽悠住了这有点傻傻的小师弟,嘎嘎,看来我的道行也不低么……”
得意之下,雪东篱有意彰显一下自己这个师兄的身份,开口道:“哎,兮阳,你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太熟悉罢?要不要我带你到处转转?”
兮阳心中一喜,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道:“多谢师兄好意,但不会耽搁师兄修炼么?”
雪东篱大大咧咧道:“没关系,没关系,照顾师弟是我这个当师兄的责任。再说了,你看我像那种待见修炼的人么?那种苦差事,恐怕也只有姓陆的那个疯子才无比地热衷罢……”
兮阳喜道:“如此,便多谢师兄了。哎,那姓陆的疯子,又是什么东西?”
雪东篱随口道:“他啊,嗯,你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东西。一个对修炼几乎到了狂热地步的东西。那家伙一旦修炼起来,什么事都不愿意去做。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他立即就跟你翻脸。妈的,当初道爷……那个师兄我不小心打扰了他一次,结果那该死的家伙依仗着比我高明那么一点的修为,愣是追着我漫山遍野打了半天之久。哼,如果我也静下心来好好修炼的话,早就超过他了,奈何我总是静不下心,唉。”
满脸郁闷的雪东篱拉扯着兮阳的袖子,口中恶毒诅咒着那姓陆的家伙,一步一步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