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暗拍，场面并不像莫南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么热火，大多数人端着酒杯，带着女伴悠悠闲闲地拍卖品跟前来回走动欣赏，若有喜欢的，随手写下价钱丢进旁边的竞价箱，更多的时候则是熟人见面相互寒暄，或者两拨陌生人经人介绍后立刻像多年相识一般亲亲热热地推杯换盏，比如眼下的赵阳和吴敏，就与刚认识的两对谈笑正欢。刚刚满场飞的是乐声和裙影，眼下却是此起彼伏的“X总”、“X董”。
莫南越来越觉得无聊，私下里盘算等吴敏一回来就立刻开溜，然而吴敏穿花蝴蝶一般走来走去，始终没有回来的意思。
王磊头一个周游列国归来，往桌边一坐，摊开双手笑道：“这种场合真是要命，认识不认识的都得亲亲热热聊几句，十分钟过得比一个小时还累。”
莫南心说又没人逼你来，可不是自找的吗，现在抱怨什么？哪像我是身不由己在这儿受罪。
王磊见她不答，又问：“看了拍品吗？有没有喜欢的？”
莫南只好笑说：“喜欢也买不起，随便看两眼就行了。”
王磊嘿嘿一笑：“说的没错，本来值两块钱的东西，这么一拍就要卖四块钱，果然打得好算盘，还好是打着慈善的名义，不然我是决不当这个冤大头的。”
莫南听他的意思，似乎已经看中了哪件准备买下来，此时正不知道聊些什么，便顺着他的口气问道：“已经选好了？”
“还没有，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
莫南想这个“人家”自然是上次在新光天地见过的俏女郎佳妮了，笑说：“你天天陪着她买东西，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王磊眨了眨眼：“你是说佳妮？呵呵，不是给她，人家已经订婚了，未婚夫可不是我。”
莫南哦了一声，不好再往下问，心里疑惑不定。赵阳每次见他都要问起佳妮，可见他两个在一起时间应该不短，再说上回偶遇时两个人言谈神色没有一处不像是多年的情侣的，怎么说分就分？看王磊的神色却又不怎么伤心，难道他对佳妮并不是真心？那个佳妮也挺奇怪的，上回见面时明明是个挥金如土的物质女子，王磊这样年轻帅气的小开比赵阳条件还要优厚，她怎么会舍下他另嫁他人？
正在暗自琢磨，忽然听见王磊说：“要是你男朋友给你买礼物，这里的东西你挑哪件？”
“那件都不要。”
“为什么？”
“这么贵，何必呢！”莫南笑说，“再说都是些首饰字画，首饰我平常又不戴，字画呢，我们连房子都没有，总不能挂在宿舍里吧？”
王磊点点头，忽然说：“你看的那条裙子不错，配那边那条项链正好。”
“裙子？什么裙子？”
“上回在新光天地你看的那条。”
莫南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这事，惊奇之余顿时多了几分亲切感，便也不瞒他，笑说：“太贵了，那天纯是逛，一件东西也没买。”
王磊正笑着说：“居然没买？我看你那么舍不得，还以为后来你又去买了呢，女孩子总要有一件奢侈品才好，贵点怕什么，喜欢就买呗，太老实只顾替男人省钱也不好……”话未说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到两人跟前，笑说：“小王也来了？”
王磊慌忙站起，笑说：“刘叔叔一个人来的？阿姨呢？”
“她嫌太吵，先回去了。”又看看莫南，“这位小姐面生，介绍一下吧！”
“这位是莫小姐，通瀛赵总的朋友。”
那男人冲莫南点了点头，神气中一股不怒自威的派头，莫南赶紧恭恭敬敬站起，心想王磊这次不叫X总而叫叔叔，想必是世交，大约比什么总啊董啊更厉害些？
两人站住聊了起来，莫南正听的无聊，忽然那刘叔叔问道：“听说你最近又买了两套林寓的房子？最近房地产形势很难捉摸，若以我的主意，还是妥当些，别全压在这上面了。”
莫南顿时留了心，只听王磊笑嘻嘻答道：“叔叔说的是，我也一直注意着呢，并没有全压上去。现在形势虽然不明朗，但像这种四环内的城市别墅，北京城今后很难再有了，何况又是这么好的开发商，就算房地产整体走势再怎么不好，这处应该问题不大，我算准了三年之内涨一倍出手应该没问题。”
刘叔叔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又说：“你陆陆续续置办了不少房产吧？你公司里的流动资金全变成了不动产，别闹到紧要关头手头挪不开就麻烦了。”
王磊仍是笑嘻嘻的：“没事，每月的房租就足够公司日常开销了，再说我那个皮包公司，关张不关张的有什么要紧，反正钱也不在这上头赚。”
莫南已经听愣了。自己两口子辛辛苦苦挣了几年还付不起个首付，别人每月光收房租就能撑起一个公司，人比人为什么总是气死人？羡慕之外令有几分心酸几分不甘，心说穷人想要一个容身之所已经难上加难，你们却在这里倒房炒房，哄抬价钱。
她起初听说王磊买房，满心想打听是什么楼盘，什么价位，自己买不买得起，等后来听见城市别墅几个字，已经知道不是自己能消受的价位，再听见两个人说来说去，都是谁卖了哪处房产赚了多少钱，谁最近准备搞房地产分一杯羹之类的话，越发心里别扭烦闷起来。要知道在她心中安居乐业四个字是最自然不过的道理，几年间房价飞涨，要做到安居越来越难，她时常痛恨黑心开发商卖高价，痛恨炒房倒房的哄抬房价，却没想到今天自己身边正坐着这么一位。
她低着头出了半天神，再抬头时王磊已不知道哪里去了，吴敏坐在邻桌冲她眨眼，似乎有话要说。莫南将对王磊的一肚子不满全算在她头上，心说要不是你死拽着我来，我也不用在这儿做壁花，也不用听奸商炫富，于是横了她一眼并不回话。
吴敏不见她回应，只得撇下赵阳坐了过来，开口就问：“王磊你俩说什么呢？”
莫南没好气，硬邦邦答一句：“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吴敏奇道：“你莫名其妙跟谁生气呢？总不会王磊又得罪你了？不能吧，我看他对你挺有心的，老跟我打听你，不至于一见面反而来惹你吧？”
莫南听得一怔，忍不住问：“他打听我？什么时候？”
“有一阵子了，每次见到我都要问‘莫南最近怎么样’，问得我烦了，所以这回带你过来让他自己去问。”吴敏定睛看住她，带几分试探地问，“你没感觉吗？刚才他没说什么？”
莫南这才明白她何以死拉硬拽非要自己来这种场合，没好气说：“什么都没说，就听见他跟别人吹大气倒了几套房赚了多少钱！”狠狠瞪一眼吴敏，“他问就让他问，你干吗把我拽过来？一晚上无聊死了，我要走了！”
吴敏刚要开口，王磊突然冒了出来，上来就问莫南：“喜欢看电影吗？成龙的片子看吗？”
莫南敷衍地点头，王磊笑嘻嘻地走开，吴敏盯着他的背影沉吟，忽然说：“你不觉得王磊对你特别留心吗？”
“拉倒吧，那奸商！”
此时台上已经陆续开始公布拍中者的号码，莫南抬脚要走，想起自己的衣服都在吴敏家里放着，总不至于穿成这样回宿舍吧？只得耐住性子央求吴敏带自己走，吴敏哪里肯答应？正在软磨硬泡，忽然听见麦克风里传出自己的名字：“成龙动作大片首映礼请柬两张，139号王先生三千元拍下，送给莫南小姐！”
莫南啊了一声，惊疑不定，心中直问：是叫我吗？
吴敏淡淡一笑：“我说的没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