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心里紧张得“咚咚”直跳,嗓子也突然干得厉害,紧紧盯着外面的两个身影,暗自等着机会。
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模糊不清的喊声:“唔……放开我……瞎了狗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放……唔……小叔叔……”
如斯心里一惊,阿特真被他们抓住了?这小丫头不是挺机灵的吗?当下再也忍耐不住,开了门大喊;“放了她!”
“嘿,竟然没被迷药迷昏……啧啧,这姑娘可真水灵!”其中一个黑衣人瞅着她贼兮兮地笑,如斯顾不了那么多,又冲他喊了一声;“放了她!”
不等他回答,另一个人耳朵一动,“有人来了!”
阿特真眼尖,看见来人大喊:“小叔叔,有坏人!快来救我啊!”
被阿特真称作“小叔叔”的男子立即和其中一个黑衣人打斗起来。大概也是半夜惊醒,他不复初次见面的神采,只着内衫,长发披散着,手持一把长剑,剑法娴熟,丝毫不显凌乱,很快便迎上敌手。那黑衣人招招凌厉,同样以长剑相迎。尽管他每次出手必是杀招,却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二人身影纠缠在一起,一时间难舍难分。
如斯心紧紧揪着,看这样子阿特真凶多吉少,凭自己一己之力,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救她出险境。正想着,突然斜前方闪出一抹白色身影,裹挟着一股浓重的杀气冲到如斯面前。她看向来人,顿时一惊,居然是师父!如斯望着与平素截然不同的观陌,心里疑惑丛生:他衣着整齐,头发束起,像是还未就寝。如斯一急,来不及细想,大喊;“师父,快救那个小女孩!”观陌看她安然无恙,神色似是一缓,眼神不复冷冽,点点头,飞身到阿特真的身边,对上抓着她的黑衣人,大手一挥。如斯还没太看清,他手里好像是一把折扇,还未展开,就以此为兵器,以扇背袭向黑衣人前胸。黑衣人一愣,原本正闲闲观战,未想到又来了一个,仓促出手,顾不上阿特真。观陌脚下一转,勾着阿特真就扔了过来。
阿特真朝着如斯的方向重重落下,因着惯性就地滚了几滚才勉强停住身子。这小丫头平时定是娇蛮任性,哪曾受过这种委屈,顿时红了眼睛,大颗的眼泪往下掉,一时间倒也有了楚楚可怜的意味。如斯一边害怕观陌应付不了强敌,一边害怕阿特真身上受了伤,赶紧把她往门里带。她刚碰到阿特真的胳膊,她就反手抓住如斯的手腕,力气之大令她惊讶。如斯根本没想到她这样的举动,就那么呆呆地任她拽着。
“啊!”下一秒,如斯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这阿特真是属狗的?自己好心好意救她,结果居然被她反咬了一口。如斯拼命抽回手,借着月光一看,深深的牙印泛着血丝,因为伤口深,反而只出了一点血,疼得她麻酥酥的。阿特真脸上泪迹未干,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如斯这一嗓子发出得突然,余光看见观陌身子一颤,往她这边瞧来。高手过招,必然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只这一分神的功夫,便被敌人瞅准了一个漏洞,往他胸口刺去。这一剑使出了十分力,剑花发出诡异的光芒,观陌“唰”地一声抖开折扇,借力打力,避开锋芒。但是这一剑来势汹汹,虽偏了方向,却也狠狠刺进了观陌的肩头。一瞬间如斯忘了手腕上的疼痛,耳朵里好像听见了剑和骨头之间碰撞的声音,脑子里嗡嗡作响;“师父会武功!师父受伤了!师父因为我受伤了!”
如斯愤恨地盯着黑衣人,他也因收势不稳向我这边跌来。她的手指不经意间触到袖子里的锦囊,对啊,还有毒!刚才吓得完全忘了。赶紧手上使劲,挑开锦囊一角,在指尖沾了些棕红色粉末,趁着他在自己旁边喘息的空当,“噗”的一声弹了他一脸。
“谁派你来的?说!”几十个来回间,阿特真的叔叔已经制服了对手,但是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更加狼狈,额上全是汗,想必也是一场恶战。但对方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前方,似不在乎生死般淡定。
“再问你一遍,什么人派你来的?”
“想杀你的人。”依然冷冷说完,黑衣人嘴角滑出一股黑血,直直倒下,发出好大一声轰响。
这边,观陌虽已受伤,但是仍扇不离手。如诗的的毒,因为不能瞒过观陌,所以一直令她没有自信,不敢轻易出手,怕到了江湖上贻笑大方。刚才情急之下,一时出手,现在却暗暗叫苦,怕的是不成功,反添乱。
“姑娘使毒好厉害!这难道是勾魂?”
如斯呵呵一笑,看来这也不是个普通人,居然听说过“勾魂”,而且还一下子认了出来。“勾魂”是在《梦溪笔谈》中提到的“钩吻”的基础上,又提高了钩吻素甲这一生物碱的含量和浓度,所以呼吸麻痹得更快,脊髓神经被切断得也更快。中了此毒的人,神经严重麻痹,思维混乱,即使稍后服下解药,也未见得完全恢复,故而称作“勾魂”。因为这个毒太过很绝,观陌并不愿意如斯过多尝试,她缺偏偏对它情有独钟,独自配了药,还带在了身上。
“估计他们都是死士,留下来也问不出什么了。”他把视线转向如斯的伤口,突然怒极,将目光投在阿特真身上。这阿特真天不怕地不怕,却好似极害怕这个年轻的小叔叔,嗫嚅了半天,才发出细若蚊蝇的一句:“对不起。”
如斯摆了摆手,并非不气,只是不能和孩子一般计较。她虽不是大度之人,可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现在满心都是师父的剑伤,只想赶快问问他为什么从来没提过自己会武功。
“阿特真三番两次多有得罪,在下枉负长辈之名,没有代兄长严加管教,望姑娘能原谅。在下感激不尽。”这一次他是真的诚心道歉,话语里也满是恳切之情。如斯想想师父受伤,大半也是因自己多管闲事,不能完全怪罪人家,当下心里又惭愧又后悔。
“如斯,回房,莫要再节外生枝了。”观陌依旧淡淡,似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尽管受伤,却不损他温柔气质一分一毫,依旧是君子如玉,翩翩如虹。
如斯难得地听他的话,点点头,又看看这对奇特的叔侄,福了福身,转头要走。
“在下严元功,若有缘,必将再次得见!”他冲她微微一笑,带些调皮气息,使他冷硬的线条柔和不少。他的相貌本就是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这一笑,更是令人在这月夜里沉醉。
如斯尚在迷糊中,观陌已快走到他自己的房门口,她反应过来,跑过去,抵住马上就合上的房门。
“师父!我要进去!我有话问你!”如斯急急道。
“天晚了,于礼不合,有事明天再说。”说罢,他手上用力,就要关门。
拼力气如斯自然不是对手,于是开始耍赖,“你不让我进屋,我就在门口坐到天亮,看别人怎么说你?”脸上严肃,心里笑翻过去,这一招屡试不爽。
“好吧。”他想了一下,只好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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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斯拿出观陌带的金疮药,想帮他上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哎呀,师徒之间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啊?”我手上动作,嘴也不停。好啊,一起生活了两年,虽不是说师慈徒恭,好歹我也一口一个“师父”,这家伙难不成怕我偷学他的独门武功,所以一直有所隐瞒?如斯越想越气,暗暗使劲,观陌疼得嘴角微微抽搐,脖子上的筋也在轻轻跳动,她略有不忍,动作也轻了些。
半晌他们都没有说话,如斯沾了清水,把伤口处擦拭干净,当整个伤口都呈现在她面前时,我吸了一口气,观陌伤得比她想象得要重。也不知那两个人惹了什么大背景,竟派出高手来追杀。深不可测的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染红了手帕。如斯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噼里啪啦落在观陌的肩膀上。察觉到一丝凉意,观陌回过头来,见她哭得厉害,顿时脸上表情丰富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又是着急,又不知如何哄我,这一乱动,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嘴里“咝咝”的。
“如斯,你,你哭什么?一点小伤而已。”他明显不自在,又不会说些别的,一向话就不多,这下干脆磕巴了。
如斯怒斥他:“明明会武功,为什么不说?明明在打架,为什么分神?”其实她明知道他是因她尖叫才分散了注意力,可好像不这么说就难受似的。
“会武功有什么好说的。”他闲闲地开口,好像笃定如斯现在因他受伤不敢欺负他似的。“我分神,是因为有人自不量力,什么都不会,还妄图救美。”
“你!”如斯气结。本来是我审他,现在成了他埋汰我,这让我情何以堪?她“啪”地扔下小瓷瓶,正好药涂得差不多了,血也止住了,她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看看伤口,确定没有毒,心想反正观陌身上有各种药,涂涂抹抹总能好个七七八八。想到这,如斯恶向胆边生,指着观陌,一副泼妇骂街状,“你明知道我对武功不感兴趣,还偷偷摸摸,不是君子所为;你身为师父,晚上不睡,鬼鬼祟祟,不是君子所为;你表面温文尔雅,实质心狠腹黑,不是君子所为!”
听到最后一句,观陌的神色一冷,身子也动了一下,动作虽细微,如斯还是注意到了。心里奇怪这又是哪里不对了?几秒钟前他还笼着手笑着看着自己蛮不讲理的啊。正百思不得其解,观陌已下了逐客令,“好了,回去吧,一早赶路,时间不多了。”说完,再不理她,和衣躺下了。
如斯悻悻地出了门,觉得观陌不是受了伤,应该是撞了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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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没亮,如斯就被抓起来,盘儿好睡了一夜,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连续赶路疲劳所致,如斯笑笑没说什么,心想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倒是她,又是迷香又是毒,后来又被观陌弄得一惊一乍,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任由盘儿打点一切,架着自己上了马车。
如斯在车上眯着,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观陌。昨天的他给了她太多意外,太多疑惑。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人绝不会是她能想象的,而且,他和何如斯的父亲之间,一定有着什么是别人不知道的,如今如斯顶着正主的名衔,却没有正主的记忆,当真是举步维艰,步步惊心啊。
观陌并未有太大异样,举手投足不知情的人也看不出来,又是令如斯暗暗吃惊和佩服。这种伤常人恐怕是要在床静养的,他却在这纷乱之地来去自若。只是知了山上一闲客?打死她也不信!
再有大半天路程就能到上京了,周围立刻繁花不少,毕竟是都城,金国皇族又都汉化颇深,所以城市布局、人物风貌、建筑楼阁与中原几近相同。如斯不能下车,就偷偷掀起帘往外看。盘儿和她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笑这个贬那个,嘻嘻哈哈得快乐得很。观陌还是坐在角落里,要么看书,要么闭目养神。
傍晚的时候,马车行至一处僻静的院落。大门处立着一个小童,垂手而立,面目恭谨,看到马车停下,快步迎来。“公子,主人吩咐小人等您。”
观陌点点头,示意他搬下行李。如斯拉着盘儿直接跳下马车,在小童的满眼惊讶中走到门口。看得出,这小童对观陌很是尊敬,看来他的主人必与观陌相熟交好。看来总算安定了。
如斯随着观陌走进院落,不大,但是却安静整洁,岁不像有人常住,看来也经常有人打扫。
院子里栽着些常绿植物,正是生长得郁郁葱葱的时节,大片阴影遮挡了些许阳光,燥热也减少了不少。她一路走走看看,不知道是什么人能与这观陌交情深厚,竟为他们准备好了落脚之处。
走进为如斯准备的房间,放好东西,刚喝了一口新沏的茶,感叹总算是告别了逃亡般的生活,想着趁饭前喝盘儿好好遛遛,观陌走进来。“整理一下,随我见一个人。”
如斯放下茶杯,面上带笑,心里却恨得要死,这个人总是不按正常人的思维去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