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烟罗纱帐,风自未关的窗吹进来,案上的烛火摇晃,忽明忽暗。自从上次那个神秘的字条出现,我宁可忍着寒意,也再不肯半夜关窗,执拗地让它半开着。我在床上蜷缩着,窗外的月朦胧,繁星点点;太过无聊,我慢慢吐出一口气,看它似一缕白烟消散,再重复,乐此不疲,宛若孩童。
周遭安静,困意袭来,不晓得何时闭上了眼。先是一片斑斓颜色,乱花迷人眼,忽然又堕入无限黑暗,连空气都仿佛有了质感,潮湿的、粘稠的,密密麻麻向我涌来,把我缠绕得无法动弹。我试着去拉扯,却是徒劳,反而越发紧密。
“救……救我!”看不见眼前景物,我如盲人般伸手摸索,仍是虚无。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谁?谁在那里?”
听见有人,我精神一振,惊喜交加,奋力向声源寻去,“救……救我……”我哑着嗓子大喊。
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还在寻找我的位置,“呀!”一个女孩的惊叫响起,借着就是一阵寂静。
“求求你……快救我,我动不了了……我被缠住了……”见她没了动静,我急了,胡乱挣扎着。
“你就是我,我……我就是你,我怎么救你啊……”带着哭声的女音传来,好像离我很近。
我猛地用力,眼前忽然一亮,长时间的黑暗令我有些不适,我眯缝着眼,看见一个女孩蹲在我面前,低低地呜咽。我伸手拔开她垂下的头发,看她的脸。果然是……
我愣住,然后失声尖叫:“啊啊……怎么是我自己?”
全然陌生的环境,丝丝绝望萦上心头,越挣扎越痛,浑身力气瞬间被抽走,无力地跪下,止不住嚎啕:“救命……救我!观陌师父,快来救我!我……我再不气你了,再不逃了……”终于,眼泪滑落,冰凉凉覆在脸上。
“怎么了?你醒醒……”一双手拢住我的肩,轻轻晃着我,催我赶紧醒来。
我猛然惊醒,却对上一双漆黑冰冷的眸子。黑暗中,惊恐绝望的我映在他的眼中,却如此清晰。
来不及细想,来不及多看,我一头扑入他怀中,双手紧紧勾住他的颈项,哽咽道:“我再也不气你了……”泪水疯狂涌出,顿时模糊了视线。
他身子微微挪动了一下,让我靠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脊背,像要驱散我的不安。
我把下颚顶在他的肩膀,环着他的腰,生怕一撒手,就又回到刚才的梦魇里。他温热的手拂过我的耳畔,无奈地叹了口气,弯了弯嘴角,声音里掩饰不出的一丝冷淡。
“做噩梦了?”他轻轻推开我一点,抬起袖子,拭去我的眼泪。
我抬眼,影影绰绰的烛光中看清眼前人,居、居然是完颜亶!
猛地挣开他的怀,下意识地拽进被角,“完颜……皇、皇上?怎么……怎么会是你……”
他未料到我的反应,怀里一空,淡然道:“为何不是朕?还能是别个不成?”他的目光清幽而明亮,灿若星辰,却满是疏远寂寥,让人捉摸不透。
我缩在床角,动也不敢动,嗫嚅道:“我、我已经安置了……这么晚了,皇上还是……”
他一张俊脸突然在我眼前放大,邪魅道:“观陌……”
我一个激灵,不顾是否衣衫不整被他看去,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子,急急道:“他怎样了?”
他不动声色,抽出袖子,转身道:“穿好衣服。朕睡不着,你陪朕出去走走罢。”
一阵淡淡酒香,自他身上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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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穿好外衫衣裤,推开门,完颜亶背对我站着,朦胧的月光洒在他周遭,点点滴滴,如落星光。他玄色的衣袍被风吹起,翩然欲飞。
“我师父……他怎样了?”我犹豫许久,终究开口问道。只是疑惑,为什么完颜亶知道观陌?
“朕如何知道?”他转身,居然露出调皮的表情,诡计得逞般心情大好,“你刚才被梦魇到了,口中喃喃喊着‘观陌’。朕一试,你果然上当。”
“你……”我气结,奈何他贵为九五之尊,我被他摆了一道,也实属有气没处撒。
跺了跺脚,我躬身,“皇上,龙体要紧。早些歇息吧,方才是奴婢得罪了,奴婢先退下了。”转身欲走,却听得完颜亶喊住我。
“太后生病的事,你莫要再查了。朕,索性告诉你,如何?”
硬生生收回脚步,我咽了口口水,天啊,我没有听错吧,完颜亶也知道我在暗中查这件事?这宫里,我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人家眼底,我是透明的吗?
他一撩衣裳,也不嫌凉,直接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我走近他,看看冰凉的地面,有些犹豫;他见我半天没动作,疑惑地瞅我,虽没言语,但眼睛里已有不悦。
我指指地下,“皇上,您不冷吗?奴婢回去给您拿个软垫吧?”
他反应过来,挥挥手,“你坐在朕的衣角上吧。”说罢,把垂在一边的衣角叠成几折,放在身侧。
我有些汗颜,虽然不是龙袍,只是便服,我也没有胆子啊,若是完颜元那个糊涂小子,我倒是真的不怕,想起他,哎,那****被裴满缠住,没有去藏书阁见他,不知他可会生气。
可是对真相的渴望轻易战胜了暂时的寒冷,我咬咬牙,裹紧身上的衣裳,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凉气被衣服隔断,但也丝丝缕缕透上来。
“咝!”我忍不住吸了口气,挨得近了,又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同于完颜元的清新味道,他是浓郁的龙涎香,混着酒香。
“太后的病,是心病。”他有些落寞,不似那般神气。我一愣,不愧是兄弟俩,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这更加扩大了我心底的疑问,看来,宫里的人都知道,只是心有灵犀地不去点破罢了,只有我,一个傻瓜,心心念念,去问一个究竟。一时间,不由得有些丧气。
“朕曾有太子……”他看向远处,忽然转换了话题,“朕仿效汉人,立嫡长子为太子,而不是我们女真的‘谙班勃极烈’……”
我插嘴,“因为你要推行汉化。”
他眼睛一亮,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你居然懂得这些……”
我有些后悔,不该被他注意的,想起荣德的话,再加上刚才那一幕,脸上有些发热,不禁后悔自己的鲁莽。
他没注意到我的小心思,继续往下说:“朕给他起名,济安。撒卯,你可知,济安,是什么意思?”
我这回学乖了,摇摇头,佯装不知。完颜亶并不在意,“济世安民,朕就想将这天下,交付与他。只可惜……”
他再不说了,我亦不敢再问,一时沉默。想起富察氏曾经恨恨骂裴满,原来那济安,便是完颜亶与裴满氏早夭的儿子,想起一个小小的生命流逝,我难免也跟着有些伤感。
试着打破这难堪的静默,我小声问道:“那太后的病,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完颜亶眯起眼睛,露出奸诈的笑容:“你收藏、推荐,朕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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