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以上为令,万户以下为长。’三边始孝武皇帝所开县,户数百而或为令,荆、扬、江南七郡,惟有临湘、南昌、吴三令尔,及南阳穣中土沃民稠,四五万户而为长。桓帝时,以汝南阳安为女公主邑,改号为令,主薨,复复其故,若此为系其本俗令长以水土为之,及秩高下,皆无明文,班固通儒,述一代之书,斯近其真。”案:范书劭本传云:“凡朝廷制度,百官典式,多劭所立。”劭此文云:“郅伯夷为益阳长。”当必可据,而范书桓纪及度尚传俱云“益阳令”,当从此作“长”为允。又案:抱朴子登涉篇:“林虑山下有一亭,其中有鬼,每宿者,或死或病。常夜有数十人,衣色或黄或白或黑,或男或女。后郅伯夷(校见前)者过之宿,明灯烛而坐,诵经,夜半有十余人来,与伯夷对坐,自共樗蒲博戏。伯夷密以镜照之,乃是群犬也。伯夷乃执烛起,佯误以烛烬爇其衣,乃作燋毛气。伯夷怀小刀,因捉一人而刺之,初作人叫,死而成犬。余犬悉走,于是遂绝,乃镜之力也。”搜神记:“北部督邮西平郅(原误“到”)伯夷,年三十许,大有才决,长沙太守郅君章孙也。日晡时到亭,敕前导人且止,录白掾白:‘今尚早,可至前亭。’曰:‘欲作文书,便留。’吏卒惶怖,言当解去,传云:‘督邮欲于楼上观望,亟扫除。’须臾便上,未瞑,楼镫,阶下复有火,敕云:‘我思道,不可见火,灭去。’吏知必有变,当用赴照,但藏置壶中。日既瞑,整服坐诵六甲、孝经、易本讫,卧有顷,更转东首,以拏巾结两足帻冠之,密拔剑解带。夜时,有正黑者四五尺稍高,走至柱屋,因覆伯夷,伯夷持被掩之,足跣脱几失再三,以剑带系魅脚,呼下火上,照视之,老狐正赤,略无衣毛,持下烧杀。明旦,发楼屋,得所髡人髻百余,因此遂绝。”续搜神记:“林虑山下有一亭,每过宿者或病死,常云有十许人,男女合杂,衣或黑或白,辄来为害。有郅伯夷者过宿,明烛而坐,诵经,至中夜,忽有十余人来,与伯夷并坐薄博。伯夷密以镜照之,乃是群犬;因执烛起,阳误以烛烧其衣,作燃毛气。伯夷怀刀捉一人刺之,初作人,遂死灭犬,余悉走去。”器案:应氏此文郑奇条叙汝阳西门亭有鬼魅之事,郅伯夷条叙鬼魅之所由绝灭,本为一事,故郅伯夷条云“到亭”,即承“汝阳西门亭”而言,又云“得所髡人结百余”,即承“其厉厌者皆亡发失精”而言,其事本末颇具如此。自葛稚川采此事,以附益其登山用镜之说,遂改为林虑山,而陶渊明后记因之。今考汉书地理志河内郡隆虑注引应劭曰:“隆虑山在北,避殇帝名,改曰林虑也。”林虑隶河内,属司隶校尉部,汝阳隶汝南,属豫州刺史部,州郡隔绝,相去有间,自不得掍,干记袭用此文不误。此二条本为一事,只扳引郅伯夷事,而所言之亭,遂不能指实,并失文章前后照应之法。然应氏原文之分段属辞,固可由干记断其与今本相同,叙事既竟,然后着论,或综论全事,或分论一事,其有事迹昭晰,为人所共喻者,则存而不论,此应氏本书之通例,卢氏未明此二条,本叙一事,遂谓“楚辞云云”以下一段,似当在上条“楼遂无敢复上”之后,误矣。
〔二三〕拾补云:“此一段似当在上条‘楼遂无敢复上’之后,上当有‘谨案’二字,提行起,今脱在此,误。”按:卢说不可从,已见上注。
〔二四〕器案:今本楚辞无此文,文亦不类,疑非出楚辞,亦或楚辞说也。后汉书张衡传注、文选思玄赋注、御览八八八、九二三、事类赋六、蒙求旧注引蜀王本纪:“望帝积百余岁。荆有一人名鳖令(一作“灵”),其尸亡去,荆人求之不得。鳖令尸随江水上至郫,遂活,与望帝相见,望帝以鳖令为相。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鳖令决玉山,民得安处。鳖令治水去后,望帝与其妻通,惭愧,自以德薄,不如鳖令,乃委国授之而去,如尧之禅舜。鳖令即位,号曰开明帝。”水经江水注引来敏本蜀论、太平广记三七四引蜀记,同。本书佚文,亦详此事。
〔二五〕史记酷吏传:“后数岁,尹齐亦以淮阳都尉病死,家直不满五十金。所诛灭,淮阳甚多,及死,仇家欲烧其尸,尸亡归葬。”集解:“徐广曰:‘尹齐死,未及敛,恐怨家欲烧之,尸亦飞去。’”汉书酷吏传:“尹齐,东郡茌平人也,以刀笔吏稍迁至御史,事张汤,汤数称以为廉。武帝使督盗贼,斩伐不避贵势,迁关都尉,声甚于宁成,上以为能,拜为中尉,吏民益雕敝,轻齐木彊少文,豪恶吏伏匿,而善吏不能为治,以故事多废抵罪,后复为淮阳都尉。王温舒败后数年,病死,家直不满五十金。所诛灭,淮阳甚多,及死,仇家欲烧其尸,妻亡去归葬。”应氏引鳖令及尹齐事,俱以尸亡证楼上新妇,(扬雄蜀都赋:“昔天地降生杜囗密促之君,则荆上亡尸之相。”张衡思玄赋:“鳖令殪而尸亡兮,取蜀禅而引世。”俱用尸亡事。)史记作“仇家欲烧其尸,尸亡去归葬”,论衡死伪篇作“怨家欲烧其尸,亡去归葬”,与应氏合,汉书作“怨家欲烧其尸,妻亡归葬”,王先谦补注:“史记作‘尸亡去归葬’,徐广注:‘未及敛,尸亦飞去。’风俗通怪神篇说同,公羊:‘陈侯鲍甲戌之日亡,己丑之日死(同尸)而得。’疏亦引此事为证,班氏盖以为诞而易之。”器案:王充亦以此为失实之言,不验之语,故倡为窃举持亡之说,而黄氏日钞、顾氏日知录从之,盖所以破怪神之说也。潜夫论巫列篇亦有飞尸说,甚矣,人之好怪也。“淮阳太守”,史、汉、论衡俱作“淮阳都尉”,此盖应氏之误,当据改正。
〔二六〕汉、魏、六朝人通称妇为新妇,故上言妇,此又言新妇也。麈史辨误曰:“吕氏春秋曰:‘白圭……何事比我于新妇乎?’按今之尊者斥卑者之妇曰新妇,卑对尊称其妻及妇人,凡自称者则亦然,则世人之语,岂无所稽哉?而不学者辄易之曰媳妇,又曰室妇,不知何也。”
世间多有伐木血出以为怪者
谨按〔一〕:桂阳太守〔二〕江夏〔三〕张辽叔高〔四〕,去囗令〔五〕,家居买田,田〔六〕中有大树十余围〔七〕,扶疏〔八〕盖数亩地,播不生谷,遣客伐之,六七〔九〕血出,客惊怖,归具事白叔高〔一0〕。叔高大怒曰〔一一〕:“老树汁出〔一二〕,此何等血?〔一三〕”因自严〔一四〕行,复斫之,血大流洒〔一五〕,叔高使先斫其枝,上有一空处〔一六〕,白头公可长四五尺〔一七〕,忽出往赴〔一八〕叔高,叔〔一九〕高乃逆格之,凡杀四头〔二0〕,左右皆怖伏地〔二一〕,而叔〔二二〕高恬如也。徐熟视,非人非兽也〔二三〕,遂伐其树。其年〔二四〕司空辟〔二五〕侍御史兖州刺史,以〔二六〕二千石之尊,过乡里,荐祝祖考;白日绣衣〔二七〕,荣羡如此〔二八〕,其祸安居?春秋国语曰:“木石之怪夔魍魉。〔二九〕”物恶能害人乎〔三0〕?
〔一〕搜神记十八有“魏”字,误。太平广记四一五引无,法苑珠林四二引搜神记、广记三五九引法苑珠林、御览八八六引列异传俱无“魏”字。
〔二〕汉书地理志注引应劭曰:“桂水所出,东北入湘。”
〔三〕汉书地理志注引应劭曰:“沔水自江别至南郡华容为夏水,过郡入江,故曰江夏。”
〔四〕御览九五二、广记四一五引“辽”下有“字”字,搜神记亦有。法苑珠林引搜神记作“张遗字升高”,广记引法苑珠林又作“张遗字叔高”。器案:说文:“辽,远也。”广雅释诂:“高,远也。”名高字远,义正相会,作“辽”为是。又“升”亦当作“叔”,盖草书“叔”字与“升”相似误。
〔五〕搜神记作“去鄢陵”,御览八八六引列异传作“家居鄢陵”。器案:此文当作“去囗陵令”,后汉书宋宏传有囗陵令,“鄢”一作“囗”,见左传庄公二十八年释文引字林,汉书地理志作“傿陵”。
〔六〕“田”,御览引列异传作“里”。
〔七〕淮南说山篇:“求大三围之本。”一围有三寸、五寸及一抱诸说。
〔八〕说文:“枎,扶疏四布也。”文选上林赋注:“扶疏,四布也。”
〔九〕宋本、朱藏元本、仿元本、两京本、胡本、郎本、程本、徐本作“六七”,余本作“木中”,御览九五二引作“六七下血出”,拾补校作“有赤汁六七斗出”。今案:广记引正作“有赤汁六七斗出”,而搜神记、列异传文又不同,详后附引。
〔一0〕御览引作“归以其事白叔高”,广记引作“归具白叔高”。
〔一一〕“叔高大怒曰”,原作“大怒”,拾补校作“叔高大怒曰”。今案:广记引作“高怒曰”,搜神记作“叔高大怒曰”,今据改正。
〔一二〕御览引作“树木汁出”,广记引作“树老赤汁”,搜神记及列异传俱作“树老汁赤”。
〔一三〕御览引“等”作“言”,广记引作“有何等血”。器案:何等为汉人习语,作“言”者误。史记三王世家褚先生补:“王夫人曰:‘陛下在,妾又何等可言者。’”孟子公孙丑篇:“敢问夫子恶乎长?”赵注:“丑问孟子才志所长何等。”吕氏春秋爱类篇:“其何故也?”高注:“为何等故也。”论衡感虚篇:“尧何等力?”又道虚篇:“实黄帝者何等也?”又:“所谓尸解者何等也?”又语增篇:“何等洁者?”又艺增篇:“此何等民者?”又:“何等贤者?”又非韩篇:“夫法度之公者谓何等也?”又刺孟篇:“名世者谓何等也?”又诘术篇:“所谓十日者何等也?”颜氏家训书证篇:“又问东宫旧事六色罽囗是何等物?”匡谬正俗六曰:“问曰:‘俗谓何物为底,义何训?’答曰:‘此本言何等物,其后遂省,但言(有讹羡)直云等物耳。等字本音都在反,转音丁儿反,左太冲吴都赋云:“
畛畷无数,膏腴兼倍,原隰殊品,窳隆异等。”盖其证也。今吴、越之人,呼齐等为丁儿反。应瑗诗云:“文章不经国,筐篚无尺书,用等称才学,往往见叹誉。”(文选题作应璩诗)此言讥其用何等才学见叹誉而为言乎?以是知去“何”而直言“等”,其言已旧,今人不详其本,乃作底字,非也。’”
〔一四〕广记引无“严”字,搜神记有。
〔一五〕御览引无“洒”字,广记、搜神记有。
〔一六〕广记引无“上”字,御览、搜神记有。
〔一七〕御览引无此句,广记、搜神记句上有“见”字,拾补校补“
见”字。
〔一八〕广记引无“赴”字,御览、搜神记有。
〔一九〕“叔”字原脱,拾补校补。案广记引正有,今从之。
〔二0〕御览引作“如此凡杀四头”,广记引作“如此凡数四”。
〔二一〕广记引“左”上有“顾”字。
〔二二〕“叔”字原脱,今据朱藏元本、仿元本、胡本、郎本、钟本校补。
〔二三〕御览引无“非兽”二字,广记、搜神记有。
〔二四〕“其年”下原有“同”字,何本、郎本、程本、钟本作“应”,搜神记亦作“应”,拾补云:“‘同’字衍,程本作‘应’,亦臆改。”今案:广记引正无此字,今从之。
〔二五〕“辟”下,拾补据广记补“高为”二字。
〔二六〕“以”下广记引有“居”字。
〔二七〕御览引作“衣囗”,搜神记作“绣衣”。器案:绣、囗同字,绣衣一作锦衣,史记项羽本纪:“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汉书项羽传作“衣锦”。汉书朱买臣传:“上拜买臣会稽太守,上谓买臣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今子何如?’”东观汉纪:“建武二年,封景丹为栎阳侯,上谓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故以封卿。’”(又见后汉书景丹传)苏武书:“夜行被绣,不足为荣。”华阳国志巴志:“帝谓目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耳。’”南史柳庆远传:“为雍州刺史,帝饯于新亭,曰:‘卿衣锦还乡,朕无西顾之忧矣。’”唐书张士贵传:“从平东都,授虢州刺史,高祖谓之曰:‘欲卿衣锦昼游耳。’”宋韩琦有昼锦堂,欧阳修为记,蔡襄书石。
〔二八〕后汉书宗室四王三侯传注:“绣衣御史,武帝置,名绣者,尊宠之也。”
〔二九〕“魍魉”,今本鲁语下作“囗囗”,列异传同,史记孔子世家作“罔阆”,博物志作“罔两”,又独言木不及石。案自“春秋国语曰”以下,搜神记移在“遂伐其木”句下,作“此所谓‘木石之怪夔囗囗’者乎”,文义较顺,此文置在此间,与上下文俱不应,甚非宅句安章之道,疑当从搜神记为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