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8年,周祖训在内乡县师岗镇信阳师范学校将近7载。1945年2月寒假开始,当时的省教育厅三科科长出缺,厅长王公度(字海涵)邀周祖训到省教育厅任科长职务。周祖训因受祖父周余德的影响,自幼立下终身从教志,不愿做官,便婉言谢绝。这时,迁到淅川县荆紫关的河南大学校长张广舆(字仲鲁)又聘周祖训到该校任教育系副教授兼课外活动组主任。周祖训感到在河南大学任教,可将自己多年办学的经验加以整理,教学相长,等于离职进修,况且教导主任李永刚在校任职多年,能力卓越,很受全校师生爱戴,他离校后学校工作不致受到影响,遂决定向教育厅辞去信阳师范学校校长职务,并推荐李永刚继任校长。省教育厅很快批准了周祖训离校到河大任教,校长由李永刚代理。
寒假结束,河南大学开学,周祖训到河大任教,讲授教育系开设的学校行政课。上课不久,学校聘请全国著名学者冯友兰、冯景兰兄弟来校讲学。为听冯氏兄弟讲学,全校停课。1945年3月22日,学校得到日军向豫西南进犯的紧急消息。次日,学校命周祖训护送冯氏兄弟赴老河口转往重庆,同时,周祖训也要去内乡师岗镇接眷属到荆紫关随河南大学西迁。当日到达西坪镇,不料战局急剧变化,已不能去老河口,只得安排冯友兰先生赴西安再转重庆。周祖训25日回到师岗镇信师学校。
周祖训一进学校,便得知教育厅已通知信师迁徙西安,全体师生都在积极准备。师生们看到老校长周祖训回来了,无不高兴之至,但国难当头,心中沉甸甸的,都以沉重而亲切的面容欢迎他。很多同事向他倾吐肺腑之言:“你回来得正好,在学校迁徙中,增加了我们的勇气和力量!”代校长李永刚因儿子欧梵有病,校事家事集于一身,昼夜忙碌,体力不支,对周祖训突然回校更有说不出的高兴。耳闻目睹此情此景,周祖训原来准备接眷属回荆紫关随河南大学西迁的计划,也不忍再提,遂全心投身于迁校的准备工作中。
3月25日,日寇已窜抵南阳、镇平附近。周祖训及其他几位学校领导彻夜办公未眠,校中各处室均全体动员积极准备。学生的应变训练,已完全准备齐全;图书仪器均已装箱;教职员眷属行装亦收拾就绪。雇用的数十辆牛车陆续来到,分配后先后装车。近午,满载眷属和行装的数十辆牛车,先启程西行,并分别派师生负责照顾管理。3月26日夜11点钟,忙碌了一天的周祖训及其同仁正准备去睡觉,突然传来紧急消息,敌人已窜至内乡附近的杨集,学校当即决定立刻整队离开师岗。深夜12时,师生大队在代理校长李永刚的率领下,在时闻日寇大炮与飞机的轰炸声中,仓促出发赴淅川县。周祖训等人留校清理一些未竟事宜,翌日凌晨才启程。
在通往淅川去的公路上,车辆很多,一辆挨着一辆,谁也无法向前超越,谁也无法停留下来。因为车辆两边,逃难的人都挤得水泄不通。信师学生大队约250人,女生在前,男生殿后,每人背着大约10公斤的行李,成两列纵队在车隙人缝间穿行。大队于27日夜10时许,到达淅川县城,住进丹江中学。
当晚,在丹江中学的一间小房子里,代校长李永刚向周祖训倾吐心声,坚请周祖训回任校长之职,因为首先省教育厅并未明令公布李永刚任校长,在这非常时期,对外他没有名义去交涉,一切都受影响;其次他长子欧梵正患严重的伤寒病,一直处于危险状态,在师岗镇已失去次子亚梵,如今不愿再失去这惟一的男孩;几天来校事家事,责任的重担和四五夜未曾睡觉的疲惫,几乎要把他压垮了。素来“以学校为家,以学生为子”的周祖训,眼见朝夕相处9年之久的师生处在危难中,实不忍心独自轻松离去,决心与大家风雨同舟,共度时艰,他毅然决然地接受了李永刚的请求,重新挑起校长重担。这正是周祖训品质高尚之所在。因为他不仅早已离任,而且已到耄耋之年的祖父母正需要他这个惟一的亲人去照顾,他完全有理由推诿,不再担任危难之时的校长责任。
赶了一天一夜路程精疲力尽的师生们,刚和衣躺下,突然又被喊醒,因为李官桥失守,上集吃紧,淅川城已危急。周祖训决定大队立即出发,星夜渡过丹江,先到30里外的滔河待命。
滔河是丹江旁边的一个小集镇。赶到那里后,发现镇上已被逃难的人群所充塞,大半是军队、学校、公务员,仅有一小部分老百姓,显得非常嘈杂、紊乱、恐慌。很多学生因为没有钱,把背不动的行李,含泪贱卖了不少,情况凄惨,令人不忍目睹。
此时已逢阳春三月,桃花怒放,百草返青,四野充溢着朝气蓬勃的清新气息。然而人世间与自然界太不协调了,扼杀春天的日寇铁蹄到处践踏,滔河也不时遭到敌机空袭。29日周祖训在滔河召集全体教职员会议,研究西迁行动计划。从滔河西行到荆紫关,都是山路,牛车不能通行,又无其他交通工具,为使学生大队行动不受拖累,尽快逃离危险区,他决定携眷属的同仁暂留滔河休息,与学生大队分开西迁。周祖训已近八旬的祖父母和随侍祖父母的妻子(周祖训18岁的独生子周培基在南阳高中上学,也正随学校西迁),按规定也在留下之列。此时此刻,周祖训以保全师生为重,公私不能兼顾,心情矛盾,不觉大恸,引起全体同仁痛哭。留着长白胡子的周余德,拄着拐杖来到祖训面前,宽慰孙子说:“祖训,你不要惦记我,你放心带着师生先走吧,我会照料自己的。”在这生死离别关头,祖父的话对周祖训是莫大的鼓舞和安慰。周祖训以大局为重,强抑悲痛,又劝慰祖父和同仁一番,坚决执行分开西迁的决定。同时委托留在滔河的李永刚等人,对留下的家属妥为照护。
3月30日单身教职员和学生大队自滔河向荆紫关出发。周祖训走在大队最后,挥泪与暂留滔河的同仁及其眷属告别。沿途他始终在大队之尾殿后,不让一人落伍。幸平时师生训练有素,纪律很好。天气已暖,夜晚即露宿街头。在闻有匪乱地区,周祖训组织师生持枪防卫。不久前,荆紫关之战,日军伤亡惨重,此后敌人不敢沿公路进击,改从山区进逼。因此沿公路西迁的大队师生,一路上未与敌人遭遇,行进比较顺利。
4月13日,信师大队师生安全到达西安,借住在私立仁山中学。周祖训经过半月多日夜兼程的长途跋涉,面容明显消瘦,但仍神采奕奕。当时从河南迁到西安的学校较多,经济都十分困难。周祖训日夜奔波,偕同各校领导到处呼吁请求救济,并寻找临时住址。周祖训通过内黄同乡和学友王者香(字兰香,当时任陇海路普集车站站长)介绍,找到陕西武功县大庄镇做临时校址。4月25日,师生大队到达大庄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