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御膳房差人过来问何时传膳。”穆雅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洒有玫瑰花瓣的水盆,孟古青仍是坐在镜前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冰凉的手抚上同样冰凉的脸:“本宫现在还不饿,让他们先候着吧!穆雅,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穆雅放了盆走到孟古青身旁认真看了看道:“格格没变。格格,皇上既然昨夜走了今夜为何又要到坤宁宫来?就算他是皇上,她也不能这样对主子你啊!”说到后半段穆雅的语气里明显透着气愤。
她慢慢地抚着自己的脸,突然之间绽放出如花般的笑容一如真的有什么开心事一般,微凉的字从她口中一个又一个的吐出来:“皇上今夜来,那是因为念旧。这是一着险棋,是我最后的机会,如若再不能凭此得到皇上的宠爱……哎……穆雅,在这皇宫里,谁都会错唯独皇上永远不会错,这个道理你要明白。以后人前人后都莫要再像今日这般说话了,这话要是落到有心人耳朵里恐怕就是本宫也难保得你周全了。”
后面的话孟古青没有说出来,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刻的她心中有一个念头:希望自己的爱今生莫要是错付福临。
“格格,为什么皇上如此的忌讳皇父摄政王?”穆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只因是皇父摄政王的指婚就冷落了自家的格格。她今日在慈宁宫中也见到了得宠的佟妃、华嫔,说实在的若当从相貌上来看这两位主子是怎么都不如自家格格这般美丽的。
孟古青摇了摇头,虽然她一直想从不合时宜的哀愁中跳出来,可挣扎半天之后却依然陷在里面“傻丫头,这是前朝上的政治,后宫不应该妄议。明白吗?以后千万莫要再在人前提起。”
“奴婢知道了。”穆雅亦发觉自己此言不当,幸得宫里的其他人都各自忙活去了,否则这样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耳朵里去了那对自家格格而言可就麻烦了。
“阿玛就要回科尔沁了呢,这一别不知道得过多久才能再见了。我好想哥哥、嫂嫂,还有惠珠丹。”孟古青拿起炭笔对着铜镜细细描绘着如柳叶的双眉,拉家常般闲话说着,可浓浓的离愁依然是掩饰不住的。然后语气纵然悲戚,笑容依然不改,灿烂的就如同冬日里暖阳一般。
看到这幅奇怪的景象穆雅正准备开口说什么,这时候小福子进了寝殿来,穆雅只得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忍了回去。
小福子朝着孟古青福了一福“皇后娘娘,乾清宫那边着人过来传话了,皇上这会在与皇父摄政王商议国事晚膳就不过来坤宁宫与娘娘一同用了。说是让娘娘不必候着了,先行用过晚膳。”
孟古青的心头冒起一丝异样的感觉,福临这是哪跟哪啊?他先前也没说会过来用完膳呀,这会子怎么又莫名其妙的支使人过来传话呢?
“咦?皇上说过今日要来坤宁宫用膳吗?”穆雅低声嘀咕着,恰巧说出了孟古青心中的疑问。
孟古青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炭笔一边想着福临的用意,她的太阳穴隐隐有些疼痛,福临是想暗示她什么吗?啊……莫不是……“谁过来传的话,人还在吗?”
“回皇后娘娘过来传话的人是在御前伺候的小孟子。人还在,奴才怕自个最笨说不清话这会还让他在外面候着呢。”
“你叫上他替本宫去一趟御膳房,问问乾清宫那边传膳了没,如果还没有就让他在那看着别让送膳,你回来告诉本宫。要是有人为难你们,就说是本宫的意思,皇上要是怪罪下来自有本宫负责。”话毕孟古青挥了挥手示意小福子出去。
“喳!”小福子打了个千,麻利的退下了。
“穆雅,给本宫卸妆。本宫今日就要照着当初在草原上那样的打扮亲自送膳到乾清宫去。”孟古青冷笑着对穆雅说。福临啊福临,你竟然疑我至这般,真真叫人心寒。不过没关系,过了今日我定不让你再心有怀疑。
“格格,你这是要做什么?”穆雅不解的问到“您这般穿着已经是不合规矩了,您怎的还要到乾清宫去呢?要是皇父摄政王或是皇上怪责那可如何是好?”
“傻丫头,听我的。我就是要到乾清宫去让福临看看他的皇后是个怎样的人儿。看看这样的我是不是值得他真心以对。”
“格格……好吧……”穆雅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顺从的帮孟古青打扮了起来。她用打湿了的纱帕将孟古青脸上的妆容一点点洗去,就连刚刚重新描画过的秀眉亦一同洗去。
孟古青自己拿起包了上好棉花的软布在脸上细细打上了一层珍珠碧玺粉。洁白的肌肤衬得她的五官更加立体明艳。脂粉未施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犹如夜空中的星星闪耀着“穆雅,本宫漂亮吗?”
“格格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穆雅犹犹豫豫不敢说。
孟古青的心头一跳“怎么在我的面前你也这样拘束了,我问你这个问题自然是要听你说真话。”
“在穆雅的心中草原上的格格永远是最美的格格。如今的格格虽然打扮的更加精致却不似以往那般的与人亲近。就仿佛那隔了雾的花,娇艳得很,却让人觉得疏离。”穆雅一口气说完自己心中的想法之后便跪了下去“奴婢妄论,请格格恕罪。”
“哎……出去看看吧,去看看小福子回来了没有。”孟古青淡淡的说着,让人分不清喜怒。
穆雅转身离开了寝殿。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时候从孟古青脸上滑落的泪珠。
福临啊福临,要靠近你的世界,我竟然失了我自己的心。你知道吗,我渐渐有些分不清现在的我留在这宫中究竟是为了什么了。若说初时只是为了得到你的爱,那么如今已经不再那么简单了,我的身上还背负着整个科尔沁草原。我只怕有朝一日对你的爱会渐渐变得不似当时的模样,到了那时我该如何是好?你是否真的是我的有情郎呢?
孟古青任由泪水从脸上滑落,口中低低的吟着那阙在心头千回百转的词: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彼此当少年,莫负好时光……彼此当少年,莫负好时光……
最后的两句她一连说了好几遍,每说一遍泪水就落得更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