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社会,忠与孝仍是人们遵守的社会公德,能做到大忠与大孝的人自然能得到人们的敬仰。曾国藩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忠、孝的关系上,可以看出曾国藩的道德修养和大事面前不糊涂的决断素质。
(1)孝是一颗心而不是做给人看
曾国藩的孝道,主要表现在他的日记和家书里,由于他终生居家时日颇短,但其一颗殷殷孝子之心,却昭然可表。曾国藩但凡给父母的家书总有一个格式,开头总是“男国藩跪禀父亲母亲膝下”或“男国藩跪禀父亲母亲万福金安”,结尾则多用“男谨禀”或“男谨呈”等。虽然这是一种格式用语,但也足见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孝心殷切,至孝至诚了。其次,曾国藩远在他方时,总是不时地向父亲禀呈自己的现状,以缓父母对己的怀念。又嘱托兄弟、子侄多多来信呈报父母的身体状况,也是他孝顺的一个方面。如在家书中他说:“敬悉祖父大人病体未好,且日加剧。父、叔率诸兄弟服侍已逾三年,无须臾之懈,独男一人远离膝下,未得一日尽孙子之职,罪责甚深。”又如:“母亲齿痛,不知比从前略松否?现服何药?下次望季弟寄方来看,叔父之病至今未愈,想甚沉重,望将药方病症书明寄京。刘东屏医道甚精,然高云亭犹嫌其过于胆大,不知近日精进何如?务宜慎之又慎。”似这类关切父母、孝顺双亲的家书甚多。有时候,曾国藩要做一件事,父母不同意或想不开,他便去信开导,实在开导不成,事情便放下作罢。曾国藩在京为官时曾写过这样一封家书:“余自去岁以来,日日想归家省亲。所以不能者,一则京城欠账将近一千,归家则途费接礼又须数百,甚是难以措办;二则二品归籍,必须自己具折,折中难于措辞,私心所愿者,颇想得一学差,三年任满,即归家省亲上也。若其不能,则或明年得一外省主考,能办途费,则后年必归次也。若二者不能,则只得望六弟、九弟明年得中一人,后年得一京官,支持门面,余则归家告养,他日再定行止耳。如三者皆不得,则直待六年之后,至甲寅年母亲七十之年,余誓具折告养,虽负债累万,归无储粟,余亦断断不顾矣。然此实不得已之计。若能于前三得中其一者,则后年可见堂上各大人,乃如天之福也,不审祖宗能默佑否?”
在这封信里,我们从言词诚挚的字里行间,可以窥见一位思家迫切、盼归甚殷的孝子,在京城繁杂、匆忙的官场奔忙里,望乡而兴叹,把眷眷思家省亲、奉孝床前的炽热情感,深深隐匿在剪不断的思念里。他在京里得知母亲欲买一丫头,马上去信表示支持,即刻从自己窘迫的收入里拼凑起五十金给母亲寄回。甚至于给他祖父母、父母的四口寿具上漆之类的小事,他也亲自过问,并叮嘱每年同时上漆一次,花费由他自己专项报销。他曾经给星冈公买了一副黑狸皮褂,以尽孝孙之心,并去信再三叮嘱,说:“闻狸皮在南边易于回潮,黑色变为黄色,不知信否?若果尔,则回潮天气须勤勤俭视,又凡收皮货,须在省城买‘潮老’(指防潮剂),其色如白淮盐,微带黄色,其气如樟木。用皮纸包好,每包约寸大,每衣内置三四包。收衣时,仍将此包置衣内。又每年晒皮货晒衣之日,不必折收,须过两天。待热气退尽乃收。”细致的叮咛中,曾国藩的孝心殷殷可见。当他得知父亲因过多地躬亲家事而累坏了身体时,马上去信说:“大人之身,上奉高堂,下荫儿孙,外为族邻乡里所模范,千金之躯,诚宜珍重。男忝窃卿贰,服役已兼数人,而大人以家务劳苦如是,男实不安于心。”并再三嘱托诸弟代父劳苦,以宽解父亲的疲累。当然,曾国藩不是仅让兄弟孩子们养成一种孝道,他自己却是只说不做,相反,他在事关孝悌的重大关头,也是挺身向前,勇于担当。如在咸丰七年(1857年)他听说他的父亲去世的消息,竟不经允许就匆忙回家委军奔丧。虽然也有向清廷发泄不满之意,但也足见他的孝悌之心。曾国藩从祖、父辈传承下来的孝敬,反映在家庭伦理中,他主张对待长辈应时时存一“敬”字,由“敬”而生出“孝”来就十分自然。无论哪个时代,哪个阶段,无论出自于何种理由,人们都不能不承认曾国藩的学问和能力。他集严父、慈父于一身,时时注意教子的方式方法,“爱之以其道”。其教子成功的经验,时至今日也颇具借鉴意义。
(2)处世为人既要讲忠又要讲孝
曾国藩念念不忘治理家庭,要家人讲求忠孝二字,认为“忠孝”是种道德风范,在家可盛家,在朝可治国,好的家范可以造就忠臣。他谆谆教诲家人说,我们家现在门第显赫鼎盛,而居家过日子的气象、礼节等方面总是没有能够认真讲究一番。遍览古往今来名门世家得以久长的,男子要讲求农耕、读书两件事,妇女要讲求纺织、酒食这两件事。《斯干》一诗,讲的是帝王贵族建筑宫室等事,而妇女重在“酒食是议”一句,就是妇女只需讲究酿酒做饭等家事。所以我总是教导儿媳妇、女儿们要亲自主持烹饪,后辈看来好像不是什么要紧事。以后回到家乡,在家闲居,妇女们纵使不能精通烹调技术,也一定要常到厨房去,一定要讲求制作酒、醋、肉酱、小菜及换茶之类的事务。你等也要留心种菜养鱼,这是一家兴旺的气象,决不能忽视。纺织虽然不能数量很多,也不能间断。为兄的大房首倡之,其余四房都响应,家风从此也就淳厚了。曾国藩真可谓是在朝忠、在家孝的模范代表。在家中,他竭力缔造一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敦亲睦邻”的理想环境。从某一方面来讲,他们曾获得了一定的成功。在政治力量只着重维系统治者利益而忽略大众利益的专制时代,社会的秩序就靠着他们的影响,而得到相当维持。从曾国藩的家信里,我们可以看到一位典型的中国士大夫,如何处理他与家族邻里亲戚之间的关系,怎样追求孝、悌、慈爱、温厚的完美人格。在骨肉亲情日渐淡薄,邻里亲戚形同陌路的现代社会里,曾国藩的家信,实在具有劝世化俗的价值。曾国藩家信中,虽然也谈些家务琐事,但有关军国大事、做人处事的原则、训勉子弟敦品砺学等记录,也不在少数,值得所有人一读。
(3)关键时把忠字放在前面
作为一个传统的士大夫,曾国藩对孝十分重视,这是理所当然的,但需要强调指出的是,曾国藩的孝不仅仅体现在日常生活中对家里老人的照应上,更重要的是当忠孝发生矛盾时,往往以忠代孝作出正确的选择。在这一方面,似乎跟家传有很大的关系。如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在太平天国农民起义爆发后,先后送出四个儿子参军赴前线与太平军作战,并勉励其尽忠报国。太平军自咸丰元年(1851年)揭举义旗于广西金田村之后,势如破竹,所向无敌,于次年入湘过道县,又占郴县、攻长沙,而湘乡境内的会党在太平天国的影响下亦揭竿而起,封建统治秩序受到了严重冲击。对此,曾麟书心急如焚,坐卧不安。为此,他在与本县知县朱孙诒、乡绅刘东屏等组织乡勇前往镇压农民起义之外,还多次写信给在京做官的曾国藩,向他介绍“匪情”,表示要继续招募乡勇,以“卫吾道”,希望他“赞襄庶政,矢慎矢勤,以报皇恩于万一”,官阶愈高,“接人宜谦,一切应酬,不可自恃。见各位老师,当安门生之分。待各位同寅,当尽协恭之谊。”早在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曾星冈病故之时,曾国藩意欲回家奔丧,曾麟书便去信要他安心做官,不必南归故里:“努力图报,即为至孝,何必作归家之想”;“祖父生前爱尔特甚,以尔受国厚恩,必能尽心报效。尔今日闻讣信,能体祖父此意,即所以孝祖父,毋以感伤之故而更系念于予夫妇也。”太平军进入湖南后,曾国藩念及家人安危,遂有请假归家之念,曾麟书便又去信叮嘱他不要顾及家中小事,应以国家安危为重、为急务。他告诫曾国藩说:“官秩是朝廷所颁,职分是己躬所尽。尔今所任礼部侍郎兼署刑部侍郎,礼部位清贵,刑部事繁重,君恩厚矣。唯日孜孜尽力供职,以报恩于万一,即是尽孝之道,何必以予夫妇为念而有归省之辞也。”忠孝不能两全,往往是封建官员常常面临的一个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曾国藩的观念曾经是主张孝大于忠,并以此去要求别人。
可是,当问题落到自己头上时,他又转而认为孝要服从于忠。1853年1月21日,正当曾国藩权厝母亲于居室后山,“拟另觅葬地,稍尽孝思”之时,巡抚张亮基转来了咸丰帝的寄谕:“前任丁忧侍郎曾国藩籍隶湘乡,闻其在籍,其于湖南地方人情自必熟悉,着该抚传旨,令其帮同办理本省团练乡民、搜查土匪诸事务,伊必尽力,不负委任。”这项寄谕立即打破了曾国藩的宁静生活。清依古制,父母死,官吏均得在家守制三年后始得复官。曾国藩正是这样打算的,谁料,仅三个多月,皇帝便叫他墨絰从戎。墨絰从戎,他是坚决反对的,一年多以前,即咸丰元年,当他在京城听说江忠源墨絰从戎时,他曾振振有词,力加阻止。江忠源字常孺,号岷樵,湖南新宁人,道光十七年(1837年)举人。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曾在家乡办团练,镇压瑶民起义。接着,历任浙江省秀水、丽水知县。大学士赛尚阿至广西围歼太平军之前,在左景桥上书言事,其中有一条提及江忠源善带兵,疏调他至军前效力。曾国藩闻此事,“欲行阻止,而赛公已杩牙成行矣”。此时江忠源正在家守制,得谕旨,即与其弟江忠浚募乡勇五百人,奔赴在广西的副都统乌兰泰帐下。曾国藩立即写信给正在粤中为大军筹粮饷的友人严正基说:“岷樵读礼山中,谊为乡里御寇,然墨絰从戎,则非所宜。弟比有书,告其不必远出。君子爱人以德,似应如此。阁下以为然焉否也?”他以“爱人以德”的姿态,动员友人来劝阻江忠源。他还直接给江忠源写信说:“粤西盗贼方炽,足下所居,逼迫烽火,团练防守,未可以已。或有企慕谋勇,招之从军,则苫块之余,不宜轻往。斯关大节,计之宜豫。”不久,再次写信给江忠源说:“吾子在忧戚之中,宜托疾以辞,庶上不违君命,下不废丧礼。”又说:“顷闻吾弟被命即行,虽军旅墨衰,自古所有。然国朝惟以施之武弁,而文员则皆听其尽制,无夺情之召。”他还为江忠源出谋划策说:“所可幸者,闻尚在乌公幕府,未尝署一官,领一职,犹为无害于义。将来功成之后,凡有保奏议叙,一概辞去,且预将此意禀明乌公转达赛公,再三恳告;如不保叙,则仍效力行间,终始其事;如不允从,则托疾归去。”“若略得奖叙,则似为利而出,大节一亏,终身不得为完人矣。”
在曾国藩看来,最好不要墨絰从戎,去了,也要只效力不当官,只有这样,才叫忠孝两全,即“从戎以全忠,辞荣以全孝”。他再次警告说:“君子大节,当为世所取法,未可苟焉已也。”到咸丰二年(1852年)十月,曾国藩在家守制,犹写信给友人刘蓉说:“岷樵去年墨絰从戎,国藩曾以书责之,谓其大节已亏。”然而,言犹在耳,只过去一个月,有亏大节的墨絰从戎的事又临到自己头上来了。因此他草写了一份奏稿,请求在家终制。并在接到谕旨后的第三天,即十二月十五日(1853年1月23日),写信给住在京中的内兄欧阳秉铨(字牧云),申述自己不能墨絰从戎的原因:“弟闻讣到家,仅满四月,葬母之事,草草权厝,尚思寻地改葬,家中诸事尚未料理,此时若遽出而办理官事,则不孝之罪滋大。且所办之事,号召绅耆,劝其捐资集事,恐为益仅十之二,而扰累者十之八;若不甚认真,不过安坐省城,使军需局内多一项供应,各官多一处应酬而已。”这是他在申明“大节”之外,多道出了一层“难寻头绪”、心无把握的理由。
中国封建士大夫讲究忠孝两全,曾国藩更是奉此为一生的圭臬,同时在这两方面,曾国藩都做得近乎完美。现代社会对这两个字提得少了,似乎已不再重要,事实上,我们对父母、家庭的责任、对国家、事业的忠诚的强调和追求,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