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缺水道人的回答,阿玄有些不解。问道:“许彦不是被妖怪吃了吗?”缺水道人道:“身虽被吃,冤魂犹在。就因为他死后冤魂不散,怨气在岭上集结,终于也化为了一个怨灵。自那之后,这岭上就不太平了,常有单身行走的人失踪,据有命逃出来的人说,他们看到树上挂着个鹅笼,里面还有两只大白鹅。然后就有冤魂出来索命。”
“因为许彦的冤魂每次出现时,树上都挂着鹅笼,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这岭称作鹅笼岭。本来只是一道野岭,渐渐地成了最恐怖的地方。若非真有急事,不得不从此处经过,一般人是打死也不敢单独过岭的了。鹅笼岭三字,可止小儿夜哭。”
阿玄道:“冤有头债有主,许彦冤魂就算要报仇,也该去找那害他的妖怪,也不该害无辜的行人呀。”缺水道人则道:“妖怪来去无踪的,他去哪报仇呢。无非是一腔怨气无处发泄,便欲加害我们这些过路人,以图他的心理平衡。”
阿玄望向前方那一道深岭,但见密林幽幽,可能是听了缺水道人的话,产生了心理作用,便觉得那幽暗处,像是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一样。缺水道人又说道:“怎样,阿玄,我们结伴过去吧。”阿玄道:“你以前走过这岭吗?”缺水道人答道:“没有,只是听说过。而且,据说这岭外面看着普通,其实很长。徒步去走,也要走上一天一夜,才能过得去。”
“那我们岂非要在这岭上过夜?”阿玄问道。缺水道人答道:“如果要从岭上过,肯定要在其中过夜的。不过我们两个人一起,互相有照应,应该不用太担心。”阿玄问道:“除了过岭,有其他路可走吗?”缺水道人摇摇头,道:“只此一条,要不然,你要是有翅膀,也可以从另一边的悬崖飞过去。”阿玄道:“既然如此,那便进去吧。”心中却想到,不知那寒霜洞主从哪一条路走的。
依照之前小馨所说,每个人一旦进入雾谷,就会有一条对应于自己的正确的道路。阿玄是这样,那缺水道人应该也是这样。但现在阿玄能碰到缺水道人,说明他们的道路有重合的段落。阿玄本想问问他,但想想还是没有说。
缺水道人闻言,点点头,看向前方,迈步走去。阿玄也跟上,朝岭深处进去。不多时,二人身影没入森林中。在岭上时,因为天空烈日炎炎,使人颇觉酷热。但进入森林后,由于树木高大葱郁,遮蔽了阳光,使得林中清凉的很。
行走其中,虽觉幽深,但也十分清爽。二人渐行渐深,树木也越发密集,树叶几乎将阳光完全遮蔽,只在缝隙间漏下几缕光丝,射在地上,映上小小的斑点。阿玄停住脚,道:“道长,这一段太阴森,我们要警觉些,时刻注意四周的响动。”缺水道人道:“这不用你说,自打进入这林中,我时刻提放着。不仅是许彦,这偌大森林,凶虫猛兽定然也有,万一遇上不长眼的,说不定要来打我们的注意呢。”阿玄道:“野兽倒不怕,想我也有几斤力气,寻常猛兽,敢来也要他吃我拳头。只是担心许彦,冤魂无形,难以捉摸。”
缺水道人道:“许彦的冤魂,其实暂时倒不用担心。因为这林中虽然幽暗,但其实还是白昼,外面烈阳当空,冤魂是不敢出来放肆的。但是到了晚间,就要注意了。据说许彦最喜欢在月色朦胧的夜晚出来,经常化作山间过客来迷惑他人,一旦别人上当,便会陷入他的圈套,最后被他折磨而死,连魂魄也不剩。”
阿玄道:“但我们身在此间,外面是日是夜,也难以看得清楚。还是时刻注意为好。”缺水道人道:“算来,我们进入林中,也走了不短时间了。怕离夕阳西下也不远了,是要注意许彦的冤魂了。”
二人说完又走了一时,便见林中路上的那太阳光投射的斑点也消失不见,林中陷入黑暗。好在二人目力都不错,尚能抹黑行路。阿玄边走边道:“天色已黑,不利于行路。我们还是找一个地方歇歇为好。”却未听见缺水道人回答,阿玄立即住脚,转身四边喊了几声,缺水道人始终没有回应,阿玄心中大惊,走着走着,人竟然没了。而且,还没有丝毫声响,就像是凭空消失,想起许彦的冤魂,阿玄不禁额头出汗。
阿玄使自己镇定,接着想到,无论如何,先要找个地方藏身。否则,就这样走下去,说不定也像缺水道人一样,凭空消失。他想到这,运起莲胎玉清功,双目顿时发出淡淡的青光。其实阿玄并非胆小之人,但身在这样诡异的环境,的确使人心里紧张。
他双眼青光发出,在黑暗中可以视物。这时候,他就想起之前树子的好处来。当时树子赠予他碧叶符,并说日后自有好处,此后,阿玄便逐渐发现,碧叶符除了赋予他听懂树语的能力,还使他的双眼视力大增,不仅白昼能看很远,即便漆黑之中,也能行走不滞。也就是说,目前为止,碧叶符带来了两项能力,与眼、耳二感相关。
而他不禁联想到,会否碧叶符的好处不仅于此,很可能是与五官都有牵连的。不过,眼下不及细思。他发动莲胎功,激活青光眼,继续迈步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得前方林中高处,密叶间投下几道月光。他心中大喜,快步走上去,但见此处,树木已不再严密,树叶之间的缝隙也渐渐疏朗。
再往前走,树林渐渐稀少,终于,前方一片开阔之地,在眼前摊开。阿玄舒了一口气,心道,总算走出那密林了。而且,他这一路上,尽管胆战心惊,但并未碰上什么猛兽,亦或是许彦之冤魂。又走一段,阿玄见前方有一处大石,石旁是平坦阔地。于是走上前,就在大石上坐下。觉得肚子饿了,一摸身上,并没有携带干粮。
他忽然想起,自己是替代小馨姑娘来与寒霜洞主比赛的。而且,小馨也说明了,需要选择正确的路线,才能走出雾谷。但是,阿玄自从上了鹅笼岭,听道人说了许彦的事,因为担心,使他几乎忘了比赛的事。此时想起来,自语道:“也不知之前所走的路是否是正确的选择,哎,我何时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呢?”
不禁又想起钟塔之事,从他进入钟塔,先是遇见那颇为奇特的大树,还在大树的根下,找到一本双节棍法的秘籍。记起秘籍,阿玄摸了摸怀中,拿出油纸包,心想,这几天场景变幻太快,连我也有些迷茫。差点忘了这本秘籍了,我可是要继承李元一的宗眉,替他开创双节棍的山门的呀。然而,这几日,他因为遭遇甚是奇异,也难以定心习练。而且,他最重要的事,是先回到原来的世界,但当务之急,是从雾谷中走出去,先帮小馨赢得溢彩果树。
而走出雾谷的当务之急,是走出鹅笼岭。阿玄一时间想到很多,脑子都有些炸了。他不禁想到,生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说之前,他与周莲生去黑玉城,是为了进入西瓜堡,成为武师,图的是西瓜堡待遇好,还能有机会去加入探险队,去闯荡世界。但阿玄见到仙娣后,这种想法其实是有所改变的。他知道自己是喜欢仙娣的,所以,想在黑玉城立住身,若能与仙娣成为夫妻,夫复何求。
但其实,他与仙娣相处时日并不多,内心深处,他又不能断定自己是否是深爱仙娣,还是只是一时情热。但不可否认,他对于仙娣有极好的印象。而对比仙娣,阿玄又记起另一个女子,那就是月魔公主玲珑。其实,当时阿玄陪她一起进入月路,有一瞬间,阿玄是被她吸引了的。但是,后来,阿玄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喜欢,而只是一时兴起。当时他说了些暧昧的话,但是,有所谓发乎情,止乎礼。对于月路之中,两颗尘心的跳动,阿玄把那当做是一次美好的回忆。
而当他在钟塔内发现李元一留下的秘籍后,阿玄又起了雄心,一心要为李氏发扬棍法,并且,这同时也是他自己的机会。若能凭借双节棍法,闯出一片天地,他阿玄也不再是平凡的一员,而能成为开宗立派的人物,人世间,谁不想有如此的成就?
月光之下,阿玄在大石上想了许多许多,以至于当一人站在他面前时,他都没有发现。直到那人叫了他几声,他才猛然惊觉。抬眼看去,是一个白衣人。阿玄忽然警戒起来,在鹅笼岭上,夜间遇人,不是好兆头,他问道:“你是谁?”白衣人发出一笑,道:“在下白朗,与妻儿夜行于此,本在前面一草草棚下歇宿。忽然听见声音,变走过来相看,发现是朋友你在此。但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有答应。兄台若不介意,不如跟我过去一同饮几杯,这林中夜晚湿寒,喝些酒暖暖身子也好。”
阿玄被担心此人是许彦冤魂所化,但听了这一番说话,心想,他既然带着妻儿,应该不是许彦所化。听他一说,果然觉得山间湿冷,反正孤身一人,又没有食物果腹,不如就跟他过去,喝一杯暖身也好。
于是起身,道:“如此多谢,不知你们是歇在哪里?”白衣人朝前面一指,道:“那不是吗。”阿玄看去,果见前面一处,有灯光亮起,远远便能看见。他心中更加确信,此人应该只是过路人。
白衣人带着阿玄,一路朝灯光走去。来至灯光不远处,白衣人朝那里叫一声,那灯光下,果然坐了一大一小二人,正是白衣人妻儿。那妻子听得白衣人叫声,便往这边看来。阿玄见他们果然是一家人,心中更定。他看向那边,正要过去。却忽然大惊,同时一道凉气,从脊背直升。
他发现,刚刚白衣人妻儿朝这边打招呼时,他竟然没看到她的脸。这不是说因为夜间灯光昏暗,或者说阿玄眼花。他能清清楚楚看见那边的树木,和树下的石头,他看不到白衣人妻儿的脸,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脸。
这时白衣人已经走在前,见阿玄停在那里,便回头笑着喊他。阿玄向他看了一眼,心中更惊。因为,这白衣人的脸,也看不到。阿玄冷汗直冒,他跟白衣人走了一路,却始终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白衣人还在喊他,阿玄心中已知,这白衣人定是许彦所化无疑。于是站定,朝白衣人道:“你到底是谁?”白衣人本来还笑着,闻言一顿,忽然发出诡异的笑声,道:“我不是自介过,我叫白朗么。兄台怎么了?”说着朝阿玄走来。
阿玄道:“还要说谎,你就是许彦,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