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寻冬走近两步在她面前蹲下,她面色苍白胜雪,眉头因痛苦而紧紧皱在一起。
他双手微抬,掌心升腾起两团柔和温暖的光芒。两掌翻转,温暖的光芒漫盖住易千凡全身,渐渐地她的眉头松开,脸上病态的苍白也慢慢的散去。
待感觉到她恢复了不少,气息也平稳了,夏寻冬收回手,将她抱到三个并排而放的蒲团上,又解开身上的风衣盖在她身上,便坐在了她的身旁。
夏寻冬望着她,神色复杂,他不知道原来她的性情竟如此坚韧。
刚才那般折磨没几个人能够坚持下来,可是她做到了。那力量有噬人心魂的能力,没想到她却靠着自己的毅力在紧要关头走出心魔,不惜承受巨大的痛楚去封印住体内的邪恶力量。
他心里泛起怜惜,只一次就让她承受这么大的痛苦,之前那么多的十五圆月夜,她也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熬过来的么。
望着她清雅秀丽的脸庞,他皱起的眉头不知不觉间微微的舒展开,心中竟生出一丝侥幸。这样如磐石般坚强,如蒲苇般柔韧的孩子,或许可以战胜黑暗。
夏寻冬微微扬起嘴角,笑容在黑暗中越发温和清澈,眼中划过一丝喜悦,随即又被满满的担忧取代。
这并不是结束,反而是另一个开始。她体内力量的爆发只会一次比一次强烈,而且那股力量太过强大,也太过邪恶,若是她不能,难道真的要……
无奈的动了动嘴角,却只扯出一抹苦笑,他一直以来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
瞥见她唇色黯淡,被咬破了一角,伤口微微泛白,却无一丝血液渗出。他伸出手,拇指轻抚在受伤的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怔。刚才看她如此坚强,还以为她的身体与她的性情一样刚强坚韧呢。
夏寻冬轻声一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
他的拇指带着温暖的柔光抚过伤口,她的嘴唇便完好如初。
换个姿势继续坐在她的身旁,望着她静静的躺在那里,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夏日的午后骄阳似火,偶尔传来一两声蝉鸣,也莫名带着一些烦躁。
夏寻冬跟着自己的师傅翻墙跨院进入一户人家的院子,他们顺着一棵老榆树翻进榆树荫下的窗子,等他站稳,就把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孩子身上。
阳光透过榆树的枝叶稀稀落落的洒在床前,也落在她白皙娇嫩的脸蛋上。可能是梦到了一些开心的事,她的嘴角上扬,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样精致如瓷娃娃一般的孩子,竟是至阴之体。他无法想象,这样娇小易碎的身躯里会蕴藏着邪恶的暗黑力量。
鬼使神差般的,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颊,细腻柔软的触感将他吓了一跳,立即就收回手。
孩子被没轻没重的一戳给戳醒了,瘪了瘪嘴就要哭。
他吓坏了,师傅正在设结界并将她的家人隔离,师傅还没有完成,万一她一哭惊动了别人可怎么好。没办法他只好笨拙的轻轻拍着她,安慰她别哭。
孩子没有哭,却张开手要他抱。他却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她又瘪了嘴要哭,他只好将她抱了起来。
孩子如愿以偿笑的眉眼弯弯,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得问他,“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夏寻冬愣了愣,僵硬的点点头。
她又偏头笑着问他,“那你可以捉一只知了给我吗?”像是怕他不愿意似的又急急忙忙补了一句,“我们可以一起玩。”
看着她瞪着大大的眼睛殷切的望着他,没有丝毫犹豫的,他点点头,“好。”
霎时她精致的眉眼又弯如新月,“你真好!”说着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啵”的一声让他有些愣神。
她却兴冲冲地催促他,“快走吧,我们快走吧!去捉知了去!”
正要安抚她一会再去,师傅推门进来,不等他说话,师傅就一个沉睡咒甩过来,她又沉沉的睡去,嘴角还带着兴奋的微笑。
他有些尴尬的看了师傅一眼,按师傅说的将她抱到院子里。
院子中央是前段时间师傅画好的阵式,为了在她体内的暗黑力量觉醒之前封印它。
待师傅让阵式显现后,他将孩子放到阵式中央,师傅就以他的鲜血为引发动阵式。
他记得那一天是她三岁的生日。
夏寻冬想着她那时的天真烂漫,有些不忍。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现在的她该是多么的无忧无虑。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沉默的陪着她,思绪飘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活动有些僵硬的身体,眼角却瞥见她握在手中的狼牙骨哨。
他笑了笑,挪开目光。
晨光熹微。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风衣穿好,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易千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大殿中光线却有些昏暗。她试探着动了动身体,心中顿时有些奇怪。
以前每次醒来身体动都动不得,动一下全身就像撕裂一般,可是又不能不动,只有慢慢将身体活动开,浑身的不适才散的快。
而平常她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才能勉强的站起来,可是今天浑身的痛楚不见了,只有些微的不舒服,不说站起来,就是跑都没问题。
这里除了自己没有人来过,就是北月他们也只是知道阵式在这山林里,连具体位置都不知道。易千凡闭上眼睛仔细感知,却一无所获。
既然没有别人来过,那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易千凡走了两圈,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干脆不想。
本以为要在这里呆上两天,以她现在的状态完全没必要。
都说狡兔三窟,而她却有很多窟,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其中的一窟呆上一段时间,借以迷惑冷夜。
这一次她打算去蒲县。
易千凡离开寺庙进入山林没多久收到北月的来信,信上说高若安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云南,得到消息后秦风已经赶过去了。
她捏紧信,沉思了一会立即动身去云南。
越往南去,天气越暖和,易千凡也越来越焦急。她不知道高若安为什么一声不响的离开,连个消息也不递回来,又为什么会去云南?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这么做一定是为了自己。
她一路都挑了偏僻的小路或是山林,六天以来几乎昼夜不停赶路,希望能够快一点到云南,又担心到了云南高若安已经离开了。
一路火急火燎的,却在到达贵州时遇到了冷夜的人,顿时她的心就有些慌了。他们在这里是因为若安姐,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如果是因为若安姐,那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易千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要确定若安姐的境况。她慢慢靠近那些人,保持在安全范围之外,暗中观察他们。
让她觉得庆幸的是,这些人中没有很厉害的角色,她就又靠近了一些。
这些人虽然单个的能力算不上好,但加在一起却不容小觑。最让她不安的是这些人面目严肃,步伐整齐稳健,俨然训练有素,一路上除了领头的吩咐几句话,其他都不见有什么交谈。
她一路跟着他们,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易千凡知道心急没有用,还会让她失去准确的判断,只好放松了心情跟在他们后面。
直到当天晚上他们停下休息时,她才看见领头的那个人和身边的人低头说这话,可是她离得太远听不太清楚,就只好再靠近一点。
他们很谨慎,即使谈事情都说得很含糊,就是为了防止有跟踪偷听。当她听到“到云南接应”时,心中一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若安姐极有可能还在云南。
北月在她联系他之前就和她说过要暗中联系高若安,那么在联系北月之后这么快得到高若安的消息不足为奇。可是如果冷夜得到高若安的踪迹后,故意将她逼到云南,引诱自己或是北月、秦风来到云南,好来个瓮中捉鳖呢?
他们得知高若安被困云南,肯定不会放任她不管,不管他们中谁来,对于冷夜来说都有益无害,若是自己,冷夜只会更高兴。但是为什么会选在云南?
易千凡有些犹豫,如果要她对高若安不管不顾,她根本做不到,更何况秦风也在往这边赶。
犹豫在心中一闪而过,易千凡就小心翼翼的离开,全速赶往云南。
他们去云南接应,那么云南那边的人不会很多,只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高若安,他们就有机会全身而退。
自己想到的,北月他们也能想到。她写信告诉秦风让他留在云南外围,自己去云南寻找高若安,若是有什么情况,也好随时接应。
秦风收到信权衡再三,也觉得这样最好,便带着人到约定的地方等消息。
冷夜的义子顾清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北月也在那边做些准备,如果顾清泉突然发难也好有些应对,不然他就会过来,也不至于让千凡来冒险。
易千凡在天亮之前终于赶到云南,她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打开秦风的回信。看了信之后,她有些愣神。
顾清泉?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