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浦镇,
转眼张左耀等人已经来了有七天。大家逐渐习惯张左耀稀奇古怪的说法方式的同时,也累死累活的把活干到了第七天。
应该说张左耀的拉拢民心策略还是成效显著的,不过却不是什么好成效。一天四家的帮扶工作,三天下来帮了十二家。
可是到第三天下午,当结束了第四家工作以后,这家大胆而好心的主人家却告诉张左耀一个消息,说是镇子里已经传开了,纷纷议论他们这群新来的兵丁。
能造成舆论,这本来也是张左耀希望,可是接下来的话,就让张左耀百思不得其解了。
“我说军爷,大家都说你们是犯了错,在这受罚的,不知是真是假?”
“老伯,怎么可能,吾等是正规的县府守军忠字营兵丁,至于帮大家做点事情,不过是现在战事稍歇,希望大家早点恢复而已!”
“哟,那可真是天大恩惠了!”
……
老伯热情的留下张左耀吃晚饭,张左耀自然是好言谢绝。出了门,张左耀细细想来,觉得这问题还是值得注意。回头一看自己一行人,他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除了四门站岗的八个人,其他的都在身后,只见这二十来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衣衫褴褛没一点外观可言,如过不是挂着腰刀,穿着皮甲,指不定镇上的人会把他们认成一伙强盗泼皮。
“都给我站住,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张左耀有些发火,毕竟做了好事,却没有好结果,谁也不会高兴。
“旅帅,怎么了?”胡三和其他人一样不明所以,有些愣。
张左耀想想也觉得是自己疏忽了,不能怪这些老兵头:“算了,以前就怪我没说过,咱们好歹也是兵,将来你们都是要领头的人,刚来的时候也就算了,总不能天天都这么懒懒散散的不是?”
“都站好了,两列纵队排好!”
“旅帅,啥叫纵队啊?”
“啊?”张左耀很郁闷,可也不能说问得不好:“嗯,问的好,纵队,就是竖着的一队。列,就是横着,两列纵队,就是大家按横向两人,竖着排成队伍。明白了?”
就这么,连比带画的,张左耀就在南浦镇镇南大街上,教授了南浦军的第一个操练口令。
而后的几天,南浦镇发现,只要在大街上遇到那群兵油子,他们都是排着队伍前进的,虽然歪歪斜斜的,不过却确实和一般人区别开来,有了那么点说不出来的味道。人们啧啧称奇的同时,也纷纷猜测这伙兵到底想干嘛!
“张旅帅吧,谢谢张旅帅,都说今天到某家,这准备了一些酒菜,不如大家好吃好喝的先忝饱肚子,你看可好?”第五天,张左耀又遇到个新鲜事。这家人有六口,一个老人,小两口,三个孩子。而说话的是当家的男人。
“哈那敢情好了,不过离吃饭时间也早,吾等还是干了活再吃!”张左耀很高兴这家人的友善,客气的到不止这家,不过请吃饭的到是第一个。
重复着同样的工作,这一家老老少少也帮着忙活,不到中午,活就干完了,自然是吃饭时间!
陈年的米饭,一些野菜混着几个家常菜,张左耀能看出来,这是一般普通百姓家丰盛的一顿了。虽然说不上破费,却也有心了。
“老哥,今年收成如何啊?”边吃着,张左耀边问。
“哎,还好,还好!如果不是今年打仗了,日子还能好过些的!”说起收成,男主人叹息着。
张左耀其实帮不了什么,农业上的东西他不懂不说,这打仗的事情他更是管不了:“也是,一打仗那家百姓能好过。”
不过显然,这家主人比张左耀想想的更开朗:“咱们也不贪心不是,现如今,这天下有几个地方不打仗?前些年蜀地一直太平着,咱也算运气了。不然怕是连这顿都请不起了!”
“放心,会好起来的!”张左耀安慰着,发现气氛有些沉闷,连那几个最活跃的手下都不说话了,他也明白,谁没有个家,这乱世里,谁家又能好到哪里去:“好了,不说这些,对了,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大哥不如一并说来,咱们也好下手帮衬着不是!”
“没了,没了,呵呵,主要就是这破房子,某倒是早就想弄了,可惜一个人不好整,这年月,求人也要看事情,不然真有急的时候又不好麻烦人了。这下好,多亏了各位军爷了!”说着,主人家起身鞠躬谢礼。
“不敢,不敢,见外了见外了!”胡三第一个不适应!
“是啊,谢我们旅帅吧!”有人提议!
“谢我干什么,某就是看看,动手的是你们,人家谢你们,你们扯我干嘛!”张左耀嘴里惊奇,心里却乐了,这便是他想要的客气,永远是中国人必不可少的礼节,有了谦让和礼貌,慢慢的张左耀相信自己这些大兵能在南浦立稳脚跟。
至于张左耀某啊我啊的乱来一气,他的手下大兵们一脸从容理解,到是人家主人家听得新鲜,确也不好说罢了。
吃饱喝足,休息一会儿,和主人家又是闲聊一阵,一行人准备向下一家前行。临到门口,张左耀掏出了几钱碎银子:“大哥,这日子也不容易,这是吾等今天的饭钱。”
“张旅帅,这怎么使得,这如何使得啊!”主人家又惊又恐,连忙鞠躬不受。
张左耀上前两步,拉起了那双粗糙得有些割人的大手,把银子塞了上去:“拿着吧!当兵的,不该拿百姓的,这是规矩!”
“这……!”望着白铮铮的银两,主人家半响这不出半个字来,抬眼一看,张左耀却已经出了院门,赶上排好队伍的两列士兵。最后还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还笑了笑。不知为何,他的眼有些湿润:啥时候南浦驻军里来过这样的兵不是!
“向左转!齐步走!”
张左耀的口令下达,不过显然队伍依旧做不到齐步,队伍依旧不怎么直溜。
而主人家不知道的是,张左耀最后回头看的,不是他,而是他手里捧着的银子,张左耀的笑容则是苦笑,他心里正琢磨着:娘的,这钱可真不够花,还是要想法子兑点铜板。要是谁家都请吃饭,我还不亏死……
第八天,张左耀发现,自己的队伍里已经不少人开始变得沉默,同时,每天早晨出门干活时,也变得积极起来,不用人催促,不用人喊。
而沿着镇子,从南往北,按照前几日的帮扶路线往下每到一处人家,那家人都会扫榻而迎,客气不说,主人家都是左一句辛苦,右一句有劳的。说的很多人不好意思。
“头,其实咱们也没做什么,老这么谢,我有些受不了。想说点什么,有不知道怎么开口!”下午,准备去最后一户人家,半路上,列队最前面白波开了口,语气和张左耀都很相似,近墨者黑啊!
“噢?”张左耀有些意外尽然是白波这个话少的人先提出来,不过说词他早就有了:“咱们不说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时歹人不是,做人讲良心,人待吾真,吾就待人真。抬起头,挺起胸来,如果有人感谢你,受之。如果觉得自己做得不够,那就往后补足。有时候不用说什么,做了才是最重要的。”
这大早的出了门,工作依旧如常;只是时到中午,天色有些阴沉,估摸着要下雨。
“大哥,天色不好,要不要歇一天?”楚夜是个看天吃饭的人,自然比其他人识天性,这是要下大雨了。
张左耀也看了看天,不用楚夜说,生活常识也告诉他,是有大雨:“是有大雨,不过昨天完工时我看了一下今天的这家,屋顶坏得厉害,这一下大雨,怕是有危险,咱们加把劲,帮人一把。”
“好!”楚夜听了这话,自然没意见。
转向列队,张左耀喊了句:“兄弟们,天要下雨了,下一家屋子坏得紧,咱们帮一把,然后我给大伙放假,下午,明天休息。大家说可好?”
“好嘞!”中气十足,大家精神奕奕,完全没有抵触。
于是一行人向着下一家人行去,跟着张左耀德步伐,大家也加快了脚步。没人注意到,队伍身后不远处,一个老伯把一切听在耳朵里,脸色微微动容。望着张左耀瘦小的背影,老人想了想,一转身钻进了自家屋子。
说是迟,那是快,雷声滚滚,乌云密布,这雨眼看就要下来了。
“你们动作快点,这边还差一垛草。”草屋房顶上,白波对着下面喊叫。
“来了,找不到草了,主人又不在,不知道在那里!”下面的人回话。
“那再来几个人,把好料匀一匀,把窟窿补了。”
“好咧!我来!”
“那边的,墙先别管,去帮忙把窗户的木钉打好,这秋风伤人的很。”张左耀也在指挥。
哗。哗。大雨滂沱,这蜀地秋日的雨水伴着阵风,时不时的越过了屋檐,打到屋檐下避雨的张左耀一行人脸上。
看不下去的胡三冒着雨声喊到:“旅帅,吾等站这里就成,你还是进屋躲吧,穷人家里也没什么可丢的。”
这些天里,张左耀定的规矩越来越多,千奇百怪,比如不见主人,不得随意进入人家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