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淮山是顺政县西北边界上秦岭山脉延伸出来的一座山头,有两个大峰称大互淮峰小淮峰,东淮山周围北有石家山、尖岩咀,南有狗脑梁、堡子山等等大小数十地势险峻的山头。自盛唐末年战乱以来,这里一直就是土匪的乐园。
兔子不吃窝边草,大小匪窝都还这有这点共识,加上新唐蜀地这几年内不安稳,边境上集结出大量兵力,土匪也不敢蹦达太厉害,东淮山的土匪圈基本都在向西的阶州,西北的成州等地区劫掠。
这一次终于逮到了机会,山南道精锐撤走,守备军涣散,东淮山的土匪头子狠下心要大干一场,几番游说拉拢之后,匪区最大的几伙土匪成功汇集起来,而小势力的人头迅速串伙,匪兵一下子膨胀到一千余人。于是他们在周密的安排和小心行事后,最后偷袭最近的一座城池鸣水得手了,几家头人笑得合不拢嘴。
得手后,土匪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搬运物资,要防备其他威胁,随时准备走人,所以土匪开始扫荡鸣水附近的村落,渐渐的,他们抢上了瘾一路向顺政县府靠近。
俗话说的好,人心不足蛇吞象,终于,武兴亦无守备的消息传到了东淮山头人的耳朵里。犹豫再三,头人决定领人来探一探,反正劫了鸣水,这娄子是捅大了的,兴州局势如果能稳,匪区就是头号要拔除的威胁,这点眼光都没有,他也不配做头人了。
结果,一切的发展算是他幸运,也算是兴州百姓的不幸,武兴城下他一番威吓,城楼就乱了,他才出一百人抢门,门就开来。唯一让他遗憾的是,近几十年来,兴州四站之地,本地大族尽然让城里堡楼林立。他那几百人,哪里敢拚,不然回去肯定要其他山头的人黑了。
“许寨主!不是兄弟不信你的话,而是如果真这么冲过去,最后我石家兄弟拿什么分货?”说话的骑着马,戴着圆边毡帽,留着弯弯的胡子。而他旁边披着灰蓝披风的一个长胡子斗眼男,便是东淮山匪首许霸。
许霸的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反正他最开始如此自称,大家也就这么叫着;此刻,许霸斜眼看看尖岩咀的石家两头领。又偏头看看另一边低头默认的其他几家,咬咬牙开口:“兄弟我开过一次武兴城,鸣水也是东淮山串头,现在要你们打一次前哨,就这么磨叽?”
“哟,许寨主这话就不对了!”开口的尽然是个女流,艳甲靓丽,脂粉扑鼻:“东淮山牵头不假,但赚城时,哪家没有出人?事后也是许寨主分大份,这还不够?武兴比鸣水大,又无内应,许寨主一句话就打发我们去开城,是不是儿戏了点?反正我堡山不干!!!”
“你……!”许霸瞪着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而那个堡子山的女匪却一点不以为意。他又看向其他人,虽然不敢接口,但基本默认赞同女匪的看法。
许霸眼直直望着远处的武兴城,他当这个匪帅当的昏了头,忘记自己这伙人不过临时拼凑而已,那个头领都不是省油的灯。自打上次意外抢了武兴城以后,他就一直惦记着那些个堡楼,越想越觉得这事情简单极了,最后,为了保险,他再一次唆使其他几家联合;
最后,也许是有了自己掠会的大量物资和女人做凭,加上袭击鸣水的成功给了大家信心,许霸没有花太多的功夫就成功串联了所有人领兵南下。至于刚才的争吵,则是到了武兴城下以后,他们才发现,城头守备巡逻,吊桥高高悬起,于是许霸想方设法的想要几家先去试探攻击,什么自己居中支援云云,当然,这是鬼话了……
这时,又有人抱怨:“其实,要是早听我的,直接绕过北门去东城,可能还能赶着那些大胆出来割粮的百姓近武兴,现在,他们都撤了进去,不来几下狠的,怕是进不去了!”
“狗脑梁来的就长狗脑,你绕过去,人家北门出兵一堵,不顾那几个百姓死活,你是不是想同归于尽?”
“你******骂谁狗脑……?”狗梁山的土匪这下火了。
“自然骂狗!”
……
“够了!”刚刚才勉强自己平静下来,许霸却越听越皱眉:“各位头人,这是最后一票,也别藏着掖着了,不管诸位有何想法,我许霸是打算另起炉灶了,手下的人生死有命,活着,从今后跟我好吃好喝下半辈子,死了,我就管不了了!但诸位也要想好,这一开打就停不下手,如果打到一半谁扯梁子动了军心,让武兴城下不来,让死了的白死,那……活着的人,可就要找他的麻烦了!”
女匪似乎猜到了许霸的想法:“许寨主的意思是,一鼓作气强攻?”
“没错!”许霸点点头,接着安慰到:“东淮山上次一个百人队就冲了上去,这次他们有准备,那我就就一千人一起上。他们里头还有堡楼,肯定会撤下城头的,而我们这次只要进了城……嘿嘿!就是把楼挖塌了都成!”
“好,就这么干!”
“****娘的!”
许霸说一千人攻城,而土匪本来就只有一千人,也就是说,他想一窝蜂死磕。一来威力大,二来不存在谁家吃亏,就是乱点而已。他当然想不到,就是这乱字上出了大问题。
“那好,就这么干!”许霸笑开了嘴,一提马头下了首领们占据的小土丘。
土丘下,大大小小几个方块站立的就是各家山头的土匪,他们有的抱着长枪闲聊,有的望着天空发呆,还有的恶狠狠的盯着武兴城流口水,一片嘈杂声中,表情千奇百怪。
“都给我听好了!”许霸站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前嘶喊起来:“当匪的就是刀口上过日子,今日不死,明日就是神仙,今日死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面前的武兴城比鸣水还大,此刻城里有数不尽的女人,有数不尽的钱帛,想要的冲上城头就能有,还想要的多杀守备就能多分,告诉老子,尔等想要吗?”
“想!”
“想要吗?”
“想!”
“还等什么?那就给老子冲啊!杀!”
“杀!”几个头领都喊了起来,几个对着城池一线排开的的方阵,本来只是喧嚣的匪兵,一下子如同泄闸的洪水喷涌而出。
“旅帅!”将城东田地和城北丘陵间隔开来的那到树林立,白波,楚夜都一脸焦急的望着张左耀。
“等等!”张左耀握拳的手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烟尘四起,匪兵早已进入弓箭射程,但武兴城城头的弓箭稀稀拉拉的射过去,却无法在成群的匪兵中间掀起一点涟漪。张旭阳腿脚颤抖,还好他仍然坚持在城头守备军看得见的地方,所以守备军有些乱,却仍然没有溃散而逃。
而张旭阳旁边站着的,是一个张左耀派给他的特旅亲卫,说是派给自己当亲兵;而此刻,张旭阳不明白,这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为什么不怕,他漠视眼前的匪兵靠近,甚至都没有拔出佩刀,只面无表情挺胸抬头望着城楼下的一切。
突然,张旭阳看见亲卫扭了扭头,嘴角露出笑意,随后,他听到‘噌’的一声,亲卫把出了佩刀高举,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疑惑,然后他想起急忙望亲卫眺望的地方看去。
“遭了!”许霸和许多头领一样,心里咯噔一跳,因为他们看见自己的左边树林中,不断涌出士兵,然后开始列队,而通向城东的路口则隐隐传来马蹄声,巨大的马蹄声。
许霸知道攻城要废了,他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即便战胜眼前的军队,他也无力再组织一次攻城,摇摇头,他不抛掉这些想法,开始冲进攻队伍中间部分的自己人叫喊:“回来,都回来!”
“回来,回来!”许霸留在身边的手下策马也开始追赶和叫喊起来。
“我的天了,完了!”说话的是哪个女匪,一开始她是唯一一个并不慌张的头领,只吩咐手下去领兵回援。而后她则紧盯着树林后冲出来的士兵。
在许霸看来,从错乱的树林中冲出来到现在不过眨眼而已,他的命令刚刚下达,起码半株香时间大家才能列开阵势开始撕杀,一边战力好,一边人数多,谁胜谁负五五数。听见女匪的惊叹,他急忙回头,随后他也傻眼了,一个词在脑中浮现,行云流水;
树林出来靠北面集结的是特旅。
“向右看!”张左耀的站在最前面勒马高喊。
唰,二百张脸一侧,望向斜对面,嗒嗒嗒嗒的小碎步抖得特旅士兵脸上的肉不停颤动,
“向前看!”张左耀又一声高喊。
唰,步停头正,队列横如标线,竖如一人。
“陌刀攻击,枪兵护卫,弓手掩护,刀兵护守两翼。小跑齐步……前进,杀!”张左耀再次重复军令。
“杀!”二百人都在大喊。
林子外靠南集结的,是哪刚刚收降的钟离部,由钟离的副将指挥,而早先张左耀只说了一句:“钟副将欠你们的,他用命还,而你们欠武兴城百姓的现在也可以一次还清,等打完了,我保你们平安,如果可以,保你们的军职。一切就看你们这一仗的表现。”
钟离的副将年纪更大些,是昔日钟离父亲的老部下,此刻,他傻眼震惊于特旅战场纪律的同时,意识到此刻时间更重要,于是高声下令:“别排了,杀!”
一切在许霸眼力都充满着不可思议,一边是从未见过的迈着嚓嚓、嚓嚓的脚步声,队列整齐而肃然前行的怪阵,杀气凌人越行越快。而旁边更大的一堆人的看似正规军一样的士兵,却如匪徒那边一样纠结成一团直接冲过来。
更让许霸惶恐的是,此刻,百余骑完全不管战场,而是直接从两个阵列之后穿插入北,意图相当明显,他们......要断自己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