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解除武器,举手走入匪徒占领的地方,张左耀突然想起后世电视里的谈判专家,貌似那些人都是这么干的,电视里见得多了,不过那时候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这么干。
“哐当!”临近围墙,张左耀听到一声闷响,那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他伸手推门,却推不动,正疑惑,门自己开了,从里面如蛇般伸出一支手来,一把就抓住了他,一阵巨力传来,他被拽了进去。
“得罪,坊正在里面!”一个声音传来,张左耀等站立后回头一看,三个比自己高,但身子却略显瘦弱的男子两个正抬起巨大的枕木封住院门,而一个短袄男却对自己行礼。
“走吧!”张左耀平静的说,他表明了自己是后蜀军,这些百姓应该是不敢伤害自己的,不过如果拖久了,他也不敢保证不出岔子,毕竟城外情况尚不明朗。
院墙到堡楼隔了四五间小屋,而且小屋错落排列,使得道路并不通直,屋檐很低,很窄使通道充分暴露在堡楼下,张左耀抬头,能看见那许多小窗口中都有跳动的眼睛在张望自己。终于绕到堡门,这比院门还小,外面还有铁栅栏,内门包着铁皮,门框边有许多小恐,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干嘛的。
“嘎嘎……!”似乎做工不是很好,堡门打开时铁皮刮动石板声音刺耳,更要命的是,张左耀顿时闻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
不断的望上爬,张左耀的心都要沉底了,几乎每一间屋子都塞满了人,有老有少,黑乎乎的房间,加上一张张黑乎乎的脸。这里估计不会有自己想要的粮食,而且,搞不好还要给自己找来一堆累赘,放任不管?恐怕也不成,天知道自己好在这里等多久,按照张忠杰的估计,义宁军起码半个月内是派不出第二队人来武兴,即便来,也是从兴州西南的百牢关进入,过百牢关后,他也许还会沿东面沮水直接北上长举,因为那里可以扼守风州兵马南下,确保整个兴州归蜀,至于内部,也许他会慢慢整治……
想着想着已经上到了顶层,这里木制的地板踩起来嘎吱嘎吱直响,微微吹气的风让空气却清新许多。拐出楼道,沿路也蹲着不少人,穿戴整齐些,更像是家丁护院。领路的汉子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推开一扇靠墙的屋子,示意张左耀进去。
张左耀低头迈了进去,一抬眼,他就看到了一个望南的大窗户,窗户下是一张浦着白布床单的小床,蓝底红花的蜀绣被套下盖着一个老人。床边站着四五个人,大的年纪四十以上,小的二十不到。
“你们真是蜀军?”张左耀还没开口,床上的老者先问起来。
张左耀对长者还是很恭敬,抱拳说道“没错,是蜀军,在下陪戎校尉张左耀,领青石军进驻……!”
“你要什么?”老者不在乎的打断了他!
张左耀有些尴尬,显然这个老人就是这个堡楼的一号人物,看性子是个很理性的人,而且听声音刚才喊话的也是他。犹豫一会,张左耀决定照实说:“我要粮食。”
“哼,还不都一样?”老者冷笑一声:“这堡楼里有六百号老小,六百张嘴,你要粮食?他们吃什么?”
“我要城外的那些粮食!”张左耀说得是麦子,入城时东城有不少荒芜的田地,但也有一些是麦地,六月,正好是收割的季节。
“你敢你就去割好了,没人会拦你!”老者先是一愣,然后说到:“看你有心来,我就多说一句,那些麦子是可以割,不过城外的匪帮子也盯着呢,等的就是我们这些人熬不住了去收割。”
“请教长者,武兴城此刻还有多少百姓?”张左耀一听果然有土匪,先把粮食的事情放一边,诚信求教!
老者沉思一会,这才说到:“我陈家堡楼算中等的,收容了附近乡里以及佃农族家,共计六百余人,武兴城这样的寨楼还有十余个,大小不一!”
八千数上下,张左耀一听皱起了眉头,斟酌着口气询问:“关了城门不是更好?武兴只有三门,这么多乡亲,守住不难的!”
老者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小辈,又看看挺胸抬头站立的张左耀,不知在琢磨什么,好半响,他才叹了口气:“哎,小五,你告诉这位将军吧!”
“是,太爷!”旁边一个三十上下的壮汉应声而出,转头对张左耀说到:“禀陪戎,吾本是武兴城卫所守备军什长,哼,哪个临任的张守备收刮了武兴城,领军退走兴城关以后,副将李浑二立即拉拢那些市井之徒,挑出守备军中亡命之士自称不投蜀,要领军北上投凤州,有人不干,他就杀人,守备军要么跟了他,要么逃了,乱了整整一夜,除了堡楼他怕大家拼命没动一外,他几乎翻遍了全城这才离去。”
“他走以后,几个大家族也想组织守城,不过十天前,一伙土匪走北而来,他们也要粮;无人调度指挥,城墙又宽,人家梯子一架,就那么一撕开口子,百姓即刻逃散,我们喊都喊不住,结果城里又被洗劫一番,虏走不少女人和孩子不说,还杀了百数人……我们刚埋了人休息两天,就看到你们来了,几家一合计,还是自顾自吧,堡楼我们熟悉,要打下来,不死个百十人是不可能的……!”
张左耀一直静静的听,他明白陈五说的什么意思,如果再有人抢,不如敞开门让你进来,反正城里也没什么东西了。如果你要抢堡楼,你就挑吧,谁家被选上谁家倒霉,不过那肯定是死磕到底,玉石俱焚,往往土匪都会放弃的。
张左耀知道自己劝不动这里的人的,不过既然有了沟通,张左耀也不会放弃机会:“陈家阿郎,晚辈不迫大家出去,不过我是诚心要守城,希望阿郎帮我一个忙,不知可否?”
“请讲,能帮陈家一定帮!”……
出了陈家堡楼,张左耀一眼就看见了楚夜和排的整整齐齐,刀剑出鞘的青石军。
一脸焦急的楚夜松了口气,不顾堡楼上弓箭威胁,快步走到张左耀身边:“大哥,可憋死我了,你再不出来,我就冲进去了!”
“等等吧,一会我们直接去东门。”张左耀说完就独自沉思起来不再言语,楚夜也不喜欢啰嗦,虽然不知道要等什么,他也懒得问,和张左耀一起上了马,他就这么静静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街道旁的破屋影子已经拖得老长,晌午已过。正当连楚夜都有些急的时候,一直望着陈家堡楼的张左耀却催马前踏了几步。
“张统军,都同意了!”突然一声大喊穿透了堡楼的喧嚣传到外面,张左耀看到陈武出现在四楼的那个大窗户边。点点头算是致谢。
“楚夜,你现在就回去给张旭阳带话!”张左耀随后转头对楚夜说到:“我要他领五十人立刻到北门,就沿这条大路,不许靠近堡楼,不许进小巷,否则出了事情,他们自个负责!到了以后拉起吊桥,把城楼里海剩下的旗子都给我插起来。完了再来找我!然后你去找老杜,把人全到到这里。去吧!”
不一会,张旭阳领着二百人来到城中心,张左耀又交待一下注意接应出城探查的二豹。然后让他领着一个队奔东门,张旭阳自然要问堡楼,张左耀只说堡楼不会攻击正中两条大街上的士兵,张旭阳半信半疑不过也别无选择,颤颤微微神情紧张的领着人去了。
张左耀留下一百人,也点了五十人直奔东门。他求陈家老头帮忙的就是这个,他们走在中间大街上,希望各个堡楼不要攻击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封住城门。五十人守一个城楼其实不太可能,但张左耀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旅帅,这有用吗?”杜尚强一脸惊奇的询问从东门回来的张左耀。
“不管有没有用,试试吧,希望他们能出来!”张左耀此刻要做的,是布岗,在全城布岗,此刻能动用的人只剩二百五十人,除却陌刀手,还有二百二十人全部用上,以一百人两个时辰为一个班,二十人做火头军,五步一岗的设立在城中北城南北向和东城东西向大街上。
目的,他要显示自己的守城的决心以及安民的态度,他从陈五身上看到一种可能,武兴城的守备军既然是地方部队,被那个叛变的副将带走的一定不多,就算杀了一些,也肯定能剩下不少;无论出城收粮也好,守城也罢,张左耀此刻都急需的就是人手。
而且,一旦武兴城的守备军能获取那些百姓的信任,一切问题也就解决了。抽调自己的特旅做后备军,各门有了依托和主力军,防守数百人规模的土匪,应该没有问题。
“报,报!呼!”张左耀刚刚安排好老杜设岗,二豹跨马奔到张左耀身边,气喘吁吁的禀报:“旅帅,发现一伙人,人数过百,正赶往北门,估计天黑以前就能到!”
“妈的,好歹这里也是一县府治,这都成他妈什么事了!”张左耀哭丧着脸咒骂,然后才下令:“二豹,命你即刻到南城门调二十弓手到北门,而后出东门监视敌人,一旦敌人想绕开北门到东门,立刻传信进来通知我,如要进城,自己走南门。明白?”
“明白!”二豹毫不犹豫的抱拳领命,此刻吊桥已收,他出去以后要进来得用人提,是很麻烦的。太原没法侦察,一旦有敌人太近,根本来不及,这任务很危险。
“自己小心些!”张左耀叮嘱,二豹报之一笑回应,掉转马头向南而去。张左耀则回头对楚夜的陌刀手下令:“陌刀,随我去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