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凭是儿子孙武的第一位启蒙老师,把他带进了一个兵法战争的世界,而孙武的另一位启蒙老师的作用也不可忽视。是她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孙武,也是她给了孙武另外一个学习的机会,她就是孙武的母亲——范玉兰。
玉兰出身名门,受过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知识丰富,见多识广。从孙武刚刚会走路时,她就开始给其讲古代神话,讲英雄故事,讲人间传奇,一个个娓娓动听的故事,让孙武着迷。还有那些陶冶情操、提高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智力问题,也深深吸引着孙武,激发着他勤于思考、认真学习的欲望。他的好奇心很强,经常提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虽然范玉兰知识丰富,可要解答孙武那些突发的奇想,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仍然非常困难。每当孙武睁着好奇的眼睛,问母亲:盘古开天地的那把大斧是谁制造的?女娲既然是人类的创造者,可为什么今天女人的地位低下?愚公为什么不搬家而是选择移山的愚蠢做法呢?对这样的问题,玉兰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有一次,玉兰给儿子讲嫦娥那超尘脱俗的美貌,与后羿之间的爱情,吃仙丹奔月宫,撇下丈夫过孤独冷清的生活,以及天帝将她贬成一只癞蛤蟆的故事。讲完了,范玉兰评论说:美貌如花的仙子一下子被贬为一只蛤蟆,命运对她太不公平,天帝太狠心……
孙武却不同意母亲的观点,反驳说:“后羿射日,拯救人类,背叛天庭,是英雄壮举。嫦娥只顾自己成仙,背叛了他,活该变成癞蛤蟆。”
玉兰叹了一口气,觉得儿子的想法有点偏激。不过,儿子能够独立思考问题,却又让她欣喜。
还有一次,玉兰给儿子讲唐尧的功德,她说尧是个至仁至圣的谦谦君子、天衣无缝的完人……
孙武马上打断了母亲的话:“孩儿不这么认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不是娘对儿子亲口说的吗?母亲怎么说尧是个天衣无缝的完人呢?”
范玉兰瞠目结舌,一时无语以对。小小年纪,竟敢亵渎先贤圣哲,这孩子未免太大胆了。但她又不能不为此而高兴,只是敷衍着尽力反驳儿子的观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是对于一般常人来说的,对于圣人,则另当别论。”
孙武仍然据理力争,非常自信地说:“尧的臣子相柳、孔壬和三苗,都是些祸国殃民的大坏蛋,尧一再宽恕他们的滔天罪行。这不是对少数人仁义却害了多数人吗?我看就是假仁假义。而鲧奉命治水九年,抛妻别子,吃尽了千辛万苦。虽说他有刚愎自用的缺点,但他毕竟一心为公,为拯救灾难深重的百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最后由于天灾,导致了治水失败,尧却将鲧处死了。这种做法就不是一种仁义之举,是失去理智的做法。孩儿认为:人无完人这句话,对任何人都有效,包括圣人在内。”
年轻的母亲不知用什么语言反驳儿子的观点了,只能羞愧地低下头,这时,她为自己没有足够的知识来教导儿子而羞愧,也为有这么个聪明的儿子而高兴。于是,萌发了为儿子请一个家庭教师的想法。
范玉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丈夫。丈夫也同意妻子的想法。但在当时,要找到一个好老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三年之内,孙武的老师已经换了四个。最后找到了一位叫张风岐的老师,倒真是一位明师。他饱读诗书,出口成章,温文尔雅,每当外出,触景生情,总会与孙武吟诗做对。仲春的一天,杨柳依依,柳絮如雪花般在空中曼舞,师生二人乘船沿河水北上,河流弯弯,流水汩汩,清澈见底,鸟儿在岸上的柳树梢上歌唱着,小船在河中央蜿蜒缓行,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石桥。当师生二人来到石桥下时,小船笔直穿过,张风岐吟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孙武立即脱口而出:“船到桥头自然直。”
张风岐听到孙武的回答,掠了一下花白的胡须,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小船顺着河水的流向缓缓地前行,河岸边柳树的枝叶不断地摇摆,似乎在不断地冲着他们打招呼,阳光温暖地照在师生二人身上,一阵阵欢快的笑声从小船上传来……
又是一个月圆之日,中秋佳节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孙府。范玉兰准备了一份厚礼,让儿子孙武给师傅送过去。一年来孙武与张风岐相处融洽,如鱼得水。所以,将礼物送到老师家里后,他在那里跟老师聊天,非常畅快。眼看圆月东升,老师想让孙武自己在家中过夜。孙武觉得未经过母亲的同意,不能擅自做主,执意告辞。张风岐恋恋不舍地相送。不料,当天晚上,张风岐急火攻心,疽发于背而死。孙武听到噩耗,伤心至极,大病一场。
还有一位老师,也给孙武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他姓方,名博古,是一位老学究,脸终日拉得老长,不说不笑。坚守周礼,盛赞仁义,反对暴力与战争,要求自己的学生一定要服从自己,不得出言反驳。这样古板的人与思想活跃的孙武必然产生了矛盾,两人相处期间,矛盾重重,师生关系紧张。
一次,博古老师大谈仁义道德。孙武不同意他的看法,于是就极力反驳,说:“仁义只是人类的一种理想境界,周公是一个不现实的梦想家,只有欲望和希望才是人的本能。”
博古听了孙武的论述,怒火烧身,勃然大怒。他想:诋毁周礼,亵渎周公,顶撞尊长,是可忍,孰不可忍!博古也顾不得自己的老师尊严,也不顾学生的年幼,竟然与孙武吵起来,而且还动手打了孙武,并且骂道:“孺子不可教也!”
事情虽然过去了,但并没有结束。三天后,清明佳节雨纷纷,孙府上下都放假了,回家祭祖。当温和的太阳刚刚露头,孙武便一手牵着自己最喜欢的猎狗,一手拿着木棍,直奔老师家的羊栏走去。在离羊栏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猎狗闻到了羊腥味,伸舌竖耳,垂涎三尺。孙武放开了猎狗,猎狗就如发狂的疯牛一般穷凶极恶地冲着羊栏跑去,顿时,羊栏中一阵骚乱,羊叫声不断。正在羊栏中挤羊奶的老师见状,勃然大怒。
当孙武气喘吁吁地赶到羊栏时,已经有几只可怜的小羊羔惨死,鲜血淋淋,孙武见状,急忙赔礼道:“真对不起,老师,这畜生挣脱了锁链,跑到这里来闯祸。”
接下来,孙武开始用仁义道德来教训那只猎狗。可那只猎狗不听教训,仍然追逐小羊羔。教训完了,孙武又向老师哀求道:“弟子用这些仁义道德来教训它,可这畜生全然不听,想必是弟子教学有限。求恩师可怜这些羊羔,向猎狗晓以仁义,劝其改恶从善,切莫再施行暴力!”
方博古气得浑身哆嗦,怒目圆睁,语无伦次地指着孙武说:“你,你……”
孙武一笑,又用木棍教训起猎狗来。棍棒之下,猎狗乖巧之极,就像一只小羔羊一样温顺地卧在主人脚旁。孙武继续说:
“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用说教的方法来教育好的,贪欲本是万物的本性,必要的时候,武器是非常有用的。”
说完,孙武不理会老师的愤怒,悠然自得地带着猎狗回家了。
博古老师受了孙武的戏弄后,一怒之下辞职不干了。不久之后,家里又给孙武换了一位新老师。这位老师叫赵佑福,他高大,英俊,白皙的皮肤,举止文雅,说话和气,办事稳妥,深得孙府上下的敬重,也得到了孙武的尊重。
孙武与赵老师相处融洽,情投意合,师生二人有许多共同的话题,每天都会有欢快的笑声从房间里传出来。可是,最近几日,孙武明显地发现老师心事重重,整日愁眉苦脸,沉默寡言,也很少与孙武探讨一些平时两个人关心的话题,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沉默。孙武虽然年纪尚小,可他依然能感觉到老师遇到了困难,不忍心看到老师整日愁眉不展,于是就再三询问,赵老师才说出了自己的困难。
事情是这样的:赵佑福有一个姐夫,是乐安城东的富户张某。张某膝下一儿一女,其女嫁给东村果常山为妻。张某的儿子福顺,刚满五岁。最近,张某的妻子忽然患有急症,撒手而去,留下体弱的丈夫。张某由于丧妻,心火上攻,栽倒在床,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一命归西。五岁的儿子福顺只贪玩耍,根本没有料理家务的能力,更何况还要照顾一个垂死老人?于是,张某只好请回女儿女婿,让其帮忙照顾、打理家务。谁知女儿女婿只是贪念父亲的钱财,根本没有孝心。眼看着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不是想着怎么为老人治病,解除痛苦,而是费尽心思,盘算怎样才能把这份家产弄到自己的手里,据为己有。
女儿女婿合谋着,突然就生出一条计策。第二天早上,女婿果常山以请安为名,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遗嘱”,来到生命垂危的岳父床前,逼着他在“遗嘱”上盖手印。张某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遗嘱”,睁开昏花的老眼,仔细辨认帛上的字体,只见上面写着:城东张某仅生一子所有家产全部留给女婿,外人不得夺取,张某一下子明白了女婿的目的:趁他年老体弱,预夺其全都家产。他气得浑身哆嗦,语无伦次,费尽全身力气,指着果常山骂道:“你……你……畜生!我……”话还没有说完,张某就吐出一口血,血染在了手上,滴在被子上,然后就离开了人世。岳父的去世并没有给女儿女婿带来痛苦,果常山趁机拉着张某的手,分别在两张“遗嘱”上盖了手印。
有了“遗嘱”在手,果常山夫妻有恃无恐,根本没有把弱小的福顺放在眼里,而是千方百计地刁难他,打骂他,甚至于他稍微不对,便要赶其出门。没有多久,刚懂事的福顺便被果常山夫妻赶出了家门,无依无靠的福顺只能靠乞讨维持生计。乡邻们虽都愤愤不平,但果氏夫妻手中有张某的“遗嘱”,文字为证,无可奈何。
赵老师非常同情福顺的遭遇,又同情自己的姐夫,但面对果常山夫妻的横行,也是有苦难言。
孙武知道后,气愤地说:“老师为何不去告果常山夫妻?”
赵老师面露难色,痛苦地说:“告?如何个告法?他们手中有‘遗嘱’为证怎么告?”
孙武一时也为难了,思索片刻后,询问道:“福顺手中不是也有一份遗嘱吗?”
赵佑福垂头丧气地说:“两份‘遗嘱’,一字不差,俱都明写着家产全部留给女婿外人不得夺取……说着,将”遗嘱递给了孙武。
孙武接过遗嘱,认真地看了一遍,笑道:“老师不必担忧,我自有办法。”
赵佑福看到孙武这么容易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觉得难以置信,充满疑惑地看着孙武。
孙武继续说:“恩师,您看,这‘遗嘱’分明写着:将全部家产留给独生子福顺。”
赵佑福听了,更加迷茫,没有说什么,示意孙武继续说下去。
“城东张某,仅生一子,所有财产,全部留给,女婿外人,不得夺取。”孙武大声地将遗嘱朗读了一遍。
赵老师顿时茅塞顿开,大喜道:“原来读法不同,断句不同,同一份遗嘱可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结论。”
一件让老师犯难的事情,在孙武的眼里便可以轻松解决,这不仅可以表现其聪明过人,也表现了他处事的态度和做人的原则。
这时的齐国内忧外患,朝政混乱,栾、高、鲍等族互相倾轧,纠集势力,孙武的父亲孙凭害怕卷入是非的漩涡,便以养病为名,回家暂避。这样他就有时间亲自教儿子读书了。于是,孙凭放弃再给孙武请家庭教师的念头,而是由自己亲任老师。他决心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这位聪明过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