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师徒言语之间,叶云率先落到神女东峰上,慌忙三两步来到红豆身前,那双炯炯有神的眼中,尽是焦急与不安,只见他一把抓住红豆的手,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对于叶云而言,叶玄天不仅是他的独子,更是意味着着无名谷未来的百年兴衰,他在叶玄天身上倾注的一切,只有他自己才了解,如今听到叶玄天身死的噩耗,饶是修心百年,却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红豆看着叶云责备且急切的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青衣,小嘴微微嗫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自责道:“叶云前辈,都是晚辈不好,无论前辈有什么样的责罚,晚辈一定会担着……”
或许是爱子心切,叶云没有心思来听红豆的道歉,一把将红豆拉起,喝道:“我要的不是这些,我想知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听着叶云雷霆般的呵斥,红豆哆嗦了一下,支吾道:“我和恒空寻遍了古树林,也没有再发现叶师兄的踪迹……”
刹那间,红豆只感觉自己手腕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似的,只见叶云的手臂青筋暴起,身体不断地微微颤抖,眼中的怒火难以言喻。不过,红豆却不反抗,也不求饶,仅是紧紧地咬着朱唇,任着叶云发泄满腔的怒火。
忽地,只听虚空传来一声历喝,道:“叶老头儿,你怎地这般为难一个后辈,亏得你还是一代宗师!”话音落下,正是摇光踏空而来,一把拉开了叶云,道:“现在我徒弟和你儿子,是生是死尚不明了,先不要迁怒于旁人。”
叶云看了一眼摇光,冷哼一声,转身对红豆道:“你现在带我下去,倘若我儿无事,我自会为方才的行为道歉,倘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届时不管你是谁的徒弟,哼……”说到此,叶云却是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青衣。
“你急个鸟蛋!现在我们连渊内的情况都不清楚,方才据恒空所言,渊内有一个神鬼莫测的幻阵,再加上那些以鬼术炼制的僵尸,显然这是有人处心积虑布下的陷阱!”摇光紧皱着眉头,早已没了那般老顽童的模样,冲着恒空与红豆道:“你们先讲述一下渊内具体的状况。”
“讲个屁!我儿子在下面,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叶云指着崖下飘渺的云海,声如惊雷。
摇光一怔,也是喝道:“你吼老子作甚?老子徒弟也在下面,那是老子唯一的徒弟!要怪也是怪你教导无方,你儿子学艺不精,能怨得了别人?”说罢,摇光便掳起了袖子,一副大打出手的样子。
见得眼前的状况,旁边的永智皱起眉头,当即走上前去,拉开两人,双手合十道:“两位都稍安勿躁,我们在这里焦急也是无济于事。叶云谷主,听老衲一言,且听红豆与恒空说说渊内状况,我们清楚之后,也好入渊去寻。”
叶云与摇光看着彼此,均是冷哼一声,各自都到了一旁。永智见此,微微点了点头,冲恒空道:“恒空,你先说吧。”
“是的,师叔祖……”
当下,恒空便从四人离开神女峰,进入深渊内所遇的状况大致讲述了一遍。众人听得那惊心动魄场面,惊诧之中,又略有几分疑惑。
忽地,摇光打断了恒空的话,转而向叶云问道:“你说你去过那渊内,那你可曾遇到那些僵尸与那诡异的幻阵?”
叶云冷哼一声,道:“我进去的时候只是遇见了各种鬼物,至于那僵尸与幻阵连影子也没见到。”
此时,旁边沉默已久的青衣开了口,道:“按照叶云谷主与恒空的讲述来看,那个幻阵与僵尸是我们来到神女峰之后才出现的。布置这一切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在神女峰,他在我们眼下做出这些事情,俨然是有所倚仗。”
摇光点了点头,道:“恐怕还不仅是有所倚仗,而那僵尸想要纳阴幽、吸月华长成飞天尸,至少得数百年的功夫。但是据我所知,炼制僵尸的诸般鬼道之术,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失传。”
对于千年前那耸人听闻的鬼道之术,众人均是有所了解,那诸般阴狠手段可是连魔门妖道都是发指。
忽地,摇光眉头一皱,目光落到旁边那葫芦上,那是六年前他带易青岚云游四海之时,在昆仑山上取的万年葫芦。易青岚自小酷爱美酒,为了携酒方便,他索性将这葫芦装酒的器具炼作了自身法宝……
摇光心头一惊,拾起葫芦,揭开盖子,只见一道金光自葫芦颈口泛起,浓烈的酒气之中,赫然出现一灰一白两道身影,却正是易青岚与叶玄天。两人望着周遭的人与物,虽然神色有些茫然,不知自己是如何逃出幻阵的,但是至少已经明白获救了。
就在众人惊愕,还没来得及欢喜时,只见趴在地上的易青岚一个跟头翻身站起,打了个酒嗝,怒气冲冲的来到摇光身前,喝道:“你个摇光老头儿,亏得我们还是师徒,你怎么反应这么慢?若是再晚半个时辰,我就化成脓水了,到时候你怎么对得起我天剑门的列祖列宗?”
摇光一怔,看着眼前叫嚣的徒弟,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脱下脚上的布鞋,朝着易青岚砸去,怒道:“你倒是还教训起老子来了?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得二月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好哇,你个糟老头子居然敢打我,你有本事的把我身上的禁制解开!你这样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算什么英雄好汉?”还没跑出多远,易青岚脑袋上已经被敲了好几下。
顿时,师徒俩再次追逐起来,这烟云浩渺的神女峰,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喝骂。
众人见得眼前滑稽的一幕,先前紧张的气氛,顷刻消失不再,而身为红豆师傅的青衣,更是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狠狠地盯了一眼红豆。见得青衣那眼神,自幼与她生活在一起的红豆怎会不了解?那分明就没有半分责怪之意,红豆当即咧嘴笑了笑,冲着青衣做了个鬼脸,却是十分的可爱。
此时,叶玄天默默地走到叶云身前,却是连凌乱的衣服也没来得及理,低头道:“爹,对不起,孩儿学艺不精,让您担心了。”
叶云瞟了一眼叶玄天,先前那份焦急与关心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听得他冷哼一声,淡淡道:“知道就好!回去之后,每天三个时辰练剑,三个时辰入定,三个时辰诵读经卷。”
众人听得,登时一怔,均没料到叶云的要求如此苛刻,三个时辰练剑,三个时辰入定,三个时辰诵经读卷,剩余的三个时辰却是要做完所有的事情,包括每天必须的睡眠。
叶玄天没有任何反驳,沉默半晌之后,缓缓点头道:“是,爹。”
红豆一见,眉头一皱,当即道:“叶云前辈,您怎么能这般对待叶师兄?人不是木头,有喜怒哀乐,能感知悲欢离合……”
不待红豆将话说完,叶云便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我教训我的儿子,还轮不到你这个后辈来插嘴!还有,方才我对你发怒,现在我向你道歉。”
虽说是道歉,但叶云那强横的语气,却是没有半点歉意。
红豆忽地站起身来,为叶玄天抱不平,道:“那大魑本来就不是我们这些后辈所能对付的,若不是叶师兄拼死重创那大魑,恐怕我们之中谁也无法……”
“跪下,是谁教你这般对待长辈!”青衣厉声喝道,指间印决一幻,一道青光袭向红豆双膝,随着扑通一声,红豆便径直跪在了地上。
红豆眉黛一拧,道:“师傅……”
叶玄天不禁一怔,他从小少有与人接触,终日沉浸于修炼,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如今见得红豆为自己竭力争辩,心中却生起一分暖意,在他二十七年的记忆中,这也是第一个为他辩解的人。
或许是为了避免争辩继续,叶玄天一步走上前,道:“红豆师妹,我本来就学艺不精,爹的要求也是理所当然,还请您不要再为我争辩了。”说罢,他便回到了叶云身后,恢复了那一如既往的沉默,如冰冷的磐石一般。
红豆见状,却是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转头望向一旁的云海,再无半点言语。
见得眼前的激辩终于结束,永智也长舒了口气,双手合十,道:“既然一切事情都已经解决,我们还是准备午后未时的论道吧。至于那渊内的诡异之事,论道结束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