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后院花木扶疏,假山池塘上花红水绿,处处荡漾着春意,此时院子中早已落满了桌椅,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一片笑语欢歌,白墙披红,绿树挂彩,将整所院子装点得锦绣喜庆。
故去的颜家老太爷曾是吏部尚书,当今在任的新一代朝中官员多数都曾是他的门下,现在孀居的颜家老夫人庆六十福寿诞辰,在京的一众官员呼啦啦的差不多来了一大半跟着凑热闹,一来讨个喜庆兴致,二来也可以给自己博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儿。
众官员各按派别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正自相互之间寒暄客气,互相吹捧,院门处,一个家人突然大声报进道:“圣上祝寿恩旨到,老夫人准备迎旨谢恩。”
喧嚣的人群顿时一肃,门口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人领着宣旨内官已经快速走进院中来,颜家正房门前早已备好香案,颜老夫人凤冠霞帔,一身鲜艳的一品诰命袍服,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立于香案之后,恭迎圣上恩旨。
那内官走到香案前,左右看了一眼,众官早已退避院子两侧,颜家老夫人接旨,这个热闹他们可凑不得,内官轻咳一声展开圣旨,尖着嗓子唱起恩旨来,旨意无非是一些福寿绵长,青山不老的吉祥话,但这旨意是宫里那位九五之尊传下来的,意义自然大为不同。
老夫人叩拜之后接下恩旨,脸上更是喜气洋洋容光焕发,京中功勋大员虽数不胜数,但大寿之期皇上颁旨庆贺的可屈指可数,这是长面子的幸事。
傍边自有下人奉上程仪答谢内官,老内官在宫中早已练就一副见微识著的好本事,皇上亲自祝寿,受到这份尊崇的官员世家可寥寥无几,他连忙推托拒接,老夫人笑眯眯的接过拳头般大的两颗夜明珠,亲自送与他,寿星亲手奉送,他自不能再矫情,谢礼后接过揣入怀中,周瑜打黄盖的事儿,双方皆大欢喜。
此时,院子外已经鞭炮齐鸣,喜乐震天,寿诞盛典终于正式开始了。
先是颜家宗族晚辈上前跪地拜寿,接下来是居于京中的颜家旁支奉上寿礼,高声唱寿,最后才是一众相识的,不相识的跟着凑趣儿的朝中官员趋前祝寿。
颜老夫人高踞正座上笑呵呵的合不拢嘴儿,兴致勃勃的接受众人拜礼,人群中颜道暄躲在几个颜家亲族的后面,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古代贺寿的繁琐风俗,手里托着个瓷匣,倚在一株垂柳树下,笑吟吟的也不跟着掺和,白面柳眉,男生女相的大房少爷颜道明和皮肤黝黑相貌粗犷的三房公子颜道真围着老太太的身边打转转,极力逢迎争宠的一幕看的颜道暄暗暗好笑,他们那副怪不自然的嘴脸他都暗地里替两人感到丢人。
身边小人影一晃,梳着三丫髻满脸婴儿肥的颜若棠笑嘻嘻的钻了出来,一眼看到他手中托着的瓷匣,眨巴着大眼睛仔细的研究了一会儿,不得其解的奇怪问道:“二哥,你手里是什么东西?这个盒子是送给奶奶的寿礼么?”
颜道暄微微一笑,看着她粉嘟嘟的脸颊,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笑道:“是啊,若棠瞧这个盒子漂亮不漂亮,上面还绘着水彩画呢,不过是瓷的,可不经摔。”
小丫头刚伸手要夺过来仔细研究一番,闻言又讪讪的收回小手,知道二哥怕自己没轻没重的摔坏了,故出此言,她撇着小嘴,低声嘟囔道:“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我可不稀罕。”
颜道暄笑了笑,伸手入怀掏出一枚水滴形尾穿细银链的翠绿琉璃项坠,托在掌心,笑道:“二哥说到做到,这坠子送给若棠。”
颜若棠大眼睛一亮,伸手一把夺过去转身就跑,嘴里欢喜道:“我拿给欣妍姐姐看去,她有一块白色的手环,总是显摆出来气我。”小身子三转两转,像只小老鼠一般钻入人群消失了身影。
颜道暄摇头一乐,知道她嘴里的欣妍姐姐是大将军郭凤怀的嫡亲孙女,郭家和颜家世交多年,算是交情弥厚,郭欣妍刚满十七,一副小孩子秉性,跟颜若棠臭味相投,经常在一起厮混,可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风范,不过话说回来,郭老将军戎马一生,让他提刀上阵率兵杀敌是手到擒来,至于管教晚辈,手中五十四斤的厚背大砍刀可派不上什么用场,将郭欣妍生生宠溺成了郭府的小霸王,谁见了都头痛。
院外喜乐拔了个高音戛然而止,一堆堆颜府下人托着餐牌开始川流不息的上菜,寿宴开始了。
众官员和拜寿的宾朋族人纷纷落座,满院子的酒香菜香开始越来越浓郁起来。
颜道暄耸耸肩膀,正要避入树后看看手中的冰点是否消融,院门口处,老爹颜思邈大袖翩翩的晃了进来,手中提着老大的一个酒葫芦,麻布青衫,也不整仪容,满脸青须密布,凌乱的长发未加束缚,随意的打散垂在后肩头,另一只手提着一尾用草绳穿过鱼唇,尺余长的红色鲤鱼,鱼嘴翕合,似乎还刚刚离水。
他醉眼朦胧,脚步不稳的穿过桌椅阵,来到颜老夫人身前,“啪”的一声将鲤鱼扔到老太太面前的桌上,晃晃悠悠跪下身子磕了一个头,大声道:“不肖孩儿祝娘亲今年六十,明年十六,越活越年轻,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
他说的颇为唐突无礼,寿词说的也是乱七八糟,满园的宾客想笑又不敢笑,各自掩袖遮住面颊,袖子后的脸颊憋得潮红。
颜老夫人铁青着脸,冷冷的注视着面前这个沉耽于享乐的逆子,大寿之期,也不方便发火训斥,咬咬牙,看着面前犹在甩尾弹跳的大鲤鱼,强压怒火哼哼道:“难为你还有这份孝心,......这鱼,是怎么回事?”
颜思邈也不待她赐坐,站起身子寻了个座位歪歪斜斜的坐了下来,启开酒葫芦灌了一口,笑道:“这鱼是孩儿夜行八百里特意往返开封黄河渡口捉回来的,河边老人称其为黄河鲤鱼的龙首,孩儿带来给娘亲您添寿。”
“一派胡言。”颜老夫人浑身微微颤抖,咬紧牙关冷冷道:“黄河锦鲤无以计数,何曾出过什么龙首?你这逆子便是送条鱼给我祝寿么?好,很好......”
同桌的的颜思远和一旁白面秀才打扮的颜思望对望一眼,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光芒,心道,老二这寿礼送的,倒不如两手空空而来更显隐士风liu了,如此多半更添娘亲愤怒。
树旁的颜道暄眼见老爹故意来添乱,也蹙着眉头暗恨,心道,老头子,你自求多福吧,您这一出玩得可真有些过了。
园中的宾客也抻着脖子看向桌上活蹦乱跳的鲤鱼,有那心存至诚的人倒觉得这礼轻但情意深重,夜行八百里活捉黄河鲤,这番功夫可是下的不轻,但多数人都觉得这位不修边幅的颜家二爷太过于轻慢,以堂堂颜阁老后人,送条鲤鱼给母亲祝寿,这事传出去恐怕要遭到京城百姓的耻笑嘲讽,好说可不好听。
坐在椅上直打摆子的颜老夫人几乎气炸了肺,这忤逆子自小就不受驯服,成天在外冶游逛荡,令颜家严谨的家风蒙羞,现在竟只送条鲤鱼给自己拜寿,我这娘亲在她心目中便是这般不足轻重么?
对老太太气愤不堪的神情颜思邈视若未见,哈哈一笑,吩咐身边的一个下人道:“将鲤鱼送去后厨多加佐料红烧,给老祖宗添道鱼鲜。”
下人连忙抓走鲤鱼匆匆走向后厨,这活鱼放在老寿星面前乱蹦,可是有些失了体统。
颜思邈再饮一口酒,转头四顾一番,继而站起身长笑一声,道:“孩儿告退,不敢给娘亲您添堵。”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提着酒葫芦又晃晃悠悠的走出院子,颜老夫人咬着牙齿满目怒火的凝视着颜思邈飘逸的背影,喘着粗气,竟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的宾朋们赶紧举酒唱寿,可别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老太太的身子,寿宴变丧宴,那自己也跟着晦气。
颜老夫人自然不能因为自己而驳了大伙儿的兴致,颤抖着手端起酒杯,遥遥向众人邀饮。
角门处,捧鱼而去的那名下人又慌慌张张的去而复返,跨进院子便扯着脖子喊道:“龙......龙,老夫人,那鱼发生奇迹,被一刀切成龙啦......”
满园众人瞬间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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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玄幻,情节需要,YY一点,呵呵,要一鸣惊人,父子俩就齐上阵吧,先父后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