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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宋时余杭县南有上湖,湖中央作塘。有一人乘马看戏,将三四人至岑村,饮酒小醉,暮还。时炎热,因下马入水中,枕石眠。马断辔走归,从人悉追马,至暮不返。眠觉,日已向晡,不见人马,见一妇来,年可十六七,云:“女郎再拜,日既向暮,此间大可畏,君作何计?”问:“女郎姓何?那得忽相闻?”复有一年少,年可十三四,甚了了,乘新车,车后二十人。至,呼上车云:“大人暂欲相见。”因回车而去。道中骆驿把火,寻见城郭邑居,至便入城。进厅事,上有信幡,题云“河泊”。俄见一人,年三十许,颜容如画,侍卫繁多。相对欣然。敕行酒炙。云:“仆有小女,颇聪明,欲以给君箕帚。”此人知神,敬畏不敢拒逆。便敕备办,令就郎中婚。承白已办。送丝布单衣及纱袷、绢裙、纱衫、裈、履、屐,皆精好。又给十小吏,青衣数十人。妇年可十八九,姿宫婉媚,便成礼。三日后,大会客。拜阁,四日,云:“礼既有限,当发遣去。”妇以金瓯、麝香囊与婿别,涕泣而分。又与钱十万,药方三卷,云:“可以施功布德”复云:“十年当相迎。”此人归家,遂不肯别婚,辞亲出家作道人。所得三卷方者,一卷脉经,一卷汤方,一卷丸方。周行救疗,皆致神验。后母老迈,兄丧,因还婚宦。

宋有一国,与罗剎相近。罗剎数入境,食人无度。王与罗剎约言:自今以后,国中人家,各专一日,当分送往,勿复枉杀。有奉佛家,唯有一子,始年十岁,次当充行。舍别之际,父母哀号,便至心念佛。以佛威神力,大鬼不得近。明日,见子尚在,欢喜同归。于兹遂绝。国人嘉庆慕焉。

安侯世高者,安息国王子。与大长者子共出家,学道舍卫城中。值王不称,大长者子辄恚,世高恒呵戒之。周旋二十八年,云当至广州。值乱,有一人逢高,唾手拔刀曰:“真得汝矣!”高大笑曰:“我夙命负対,故远来相偿。”遂杀之。有一少年云:“此远国异人而能作吾国言,受害无难色,将是神人乎?”众皆骇笑。世高神识还生安息国,复为王子,名高。安侯年二十,复辞王学道。十数年,语同学云:“当诣会稽毕对。”过庐山,访知识,遂过广州。见年少尚在,径投其家,与说昔事,大欣喜,便随至会稽。过嵇山庙,呼神共语。庙神蟒形,身长数丈,泪出。世高向之语,蟒便去,世高亦还船。有一少年上船,长跪前受咒愿,因遂不见。广州客曰:“向少年即庙神,得离恶形矣。”云庙神即是宿长者子。后庙祝闻有臭气,见大蟒死,庙从此神歇。前至会稽,入市门,值有相打者,误中世高头,即卒。广州客遂事佛精进。

有新死鬼,形疲瘦顿。忽见生时友人,死及二十年,肥健,相问讯。曰:“卿那尔?”曰:“吾饥饿殆不自任,卿知诸方便,故当以法见教。”友鬼云:“此甚易耳。但为人作怪,人必大怖,当与卿食。”新鬼往入大墟东头,有一家奉佛精进,屋西厢有磨,鬼就捱此磨,如人推法。此家主语子弟曰:“佛怜我家贫,令鬼推磨。’乃辇麦与之。至夕,磨数斛,疲顿乃去。遂骂友鬼:“卿那诳我?”又曰:“但复去,自当得也。”复从墟西头入一家,家奉道,门傍有碓,此鬼便上碓如人舂状。此人言:“昨日鬼助某甲,今复来助吾,可辇谷与之。”又给婢簸筛,至夕,力疲甚,不与鬼食。鬼暮归,大怒曰:“吾自与卿为婚姻,非他比,如何见欺?二日助人,不得一瓯饮食。”友鬼曰:“卿自不偶耳!此二家奉佛事道,情自难动。今去可觅百姓家作怪,则无不得。”鬼复去,得一家,门首有竹竿,从门入。见有一群女子,窗前共食。至庭中,有一白狗,便抱令空中行,其家见之大惊,言自来未有此怪。占云:“有客索食,可杀狗并甘果酒饭,于庭中祀之,可得无他。”其家如师言,鬼果大得食。此后恒作怪,友鬼之教也。

东昌县山有物,形如人,长四五尺,裸身被发,发长五六寸。常在高山岩石间住,喑哑作声,而不成语,能啸相呼。常隐于幽昧之间,不可恒见。有人伐木,宿于山中。至夜眠后,此物抱子从涧中发石取虾蟹,就人火边,烧炙以食儿。时人有未眠者,密相觉语,齐起共突击。便走,而遗其子,声如人啼也。此物使男女群共引石击人,趣得然后止。

会稽施子然。……有一人,身着黄练单衣帢,直造席,捧手与子然语。子然问其姓名,即答曰:“仆姓卢,名钩,家在坛溪边临水。”复经半旬中,其作人掘田塍边沟蚁垤,忽见大坎,满中蝼蛄,将近斗许。而有数头极壮,一个弥大。子然至是始悟曰:“近日客称卢钩,反音则蝼蛄也。家在坛溪,即西坎也。”悉灌以沸汤,自是遂绝。

吴兴徐长夙与鲍南海神有神明之交,欲授以秘术,先谓徐“宜有纳誓”。徐誓以不仕,于是受箓。常见八大神在侧,能知来见往,才识日异。县乡翕然有美谈,欲用为县主簿。徐心悦之,八神一朝不见其七,余一人倨傲不如常。徐问其故,答云:“君违誓,不复相为。使身一人留卫箓耳!”徐仍还箓,遂退。

彭虎子少壮有膂力,常谓无鬼神。母死,俗巫戒之云:“某日殃杀当还,重有所杀,宜出避之。”合家细弱,悉出逃隐,虎子独留不去。夜中,有人排门入,至东西屋觅人,不得,次入屋,向庐室中。虎子遑遽无计,床头先有一瓮,便入其中,以板盖头。觉母在板上,有人问:“板下无人邪?”母云:“无。”相率而去。

晋升平元年,任怀仁年十三,为台书佐。乡里有王祖复为令史,恒宠之。怀仁已十五六矣,颇有异意。祖衔恨,至嘉兴,杀怀仁,以棺殡埋于徐祚后田头。祚夜宿息田上,忽见有冢,至朝中暮三时,食辄分以祭之,呼云:“田头鬼,来就我食。”至暝眠时,亦云:“来伴我宿。”如此积时,后夜忽见形云:“我家明当除服作祭,祭甚丰厚,君明随去。”祚云:“我是生人,不当相见。”鬼云:“我自隐君形。”祚便随鬼去,计行食顷,便到其家。家大有客,鬼将祚上灵座,大食灭。合家号泣,不能自胜,谓其儿还。见王祖来,便曰:“此是杀我人,犹畏之。”便走出,祚即形露。家中大惊,因问祚,因叙本末。遂随祚迎丧,既去,鬼便断绝。

临淮朱综遭母难,恒外处住。内有病,因前见,妇曰:“丧礼之重,不烦数还。”综曰:“自荼毒以来,何时至内?”妇曰:“君来多矣。”综知是魅,敕妇婢,候来便即闭户执之。及来,登床,往赴视。此物不得去,遽変老白雄鸡。推问是家鸡,杀之,遂绝。

汉武凿昆明,极深,悉是灰墨,无复土。举朝不解,以问东方朔。朔曰:“臣愚,不足以知之。可试问西域胡僧。”帝以朔不知,难以核问。后汉帝时,外国道人来,入洛阳,时有忆方朔言者,乃试问之,胡人云:“经云:‘天地大劫将尽,则劫烧。’此烧之余。”乃知朔言有旨。

蒲城李通,死来云:见沙门法祖为阎罗王讲《首楞严经》。又见道士王浮身被锁械。求祖忏悔,祖不肯赴。孤负圣人,死方思悔。

康阿得死三日,还苏,说:初死时,两人扶腋,有白马吏驱之。不知行几里,见北向黑暗门;南入,见东向黑门;西入,见南向黑门;北入,见有十余梁间瓦屋。有人皂服笼冠,边有三十余吏,皆言府君,西南复有四五十吏。阿得便前拜府君。府君问:“何所奉事?”得曰:“家起佛图塔寺,供养道人。”府君曰:“卿大福德。”问都录使者:“此人命尽耶?”见持一卷书伏地案之,其字甚细,曰:“余算三十五年。”府君大怒曰:“小吏何敢顿夺人命?”便缚白马吏着柱,处罚一百,血出流漫。问得:“欲归不?”得曰:“尔。”府君曰:“今当送卿归,欲便遣卿案行地狱。”即给马一匹,及一从人。东北出,不知几里,见一城,方数十里,有满城土屋。因见未事佛时亡伯、伯母、亡叔、叔母,皆着杻械,衣裳破坏,身体脓血。复前行,见一城,其中有卧铁床上者,烧床正赤。凡见十狱,各有楚毒。狱名“赤沙”、“黄沙”、“白沙”,如此“七沙”。有刀山剑树,抱赤铜柱。于是便还。复见七八十梁间瓦屋,夹道种槐,云名“福舍”,诸佛弟子住中。福多者上生天,福少者住此舍。遥见大殿二十余梁,有二男子、二妇人从殿上来下,是得事佛后亡伯、伯母、亡叔、叔母。须臾,有一道人来,问得:“识我不?”得曰:“不识。”曰:“汝何以不识我?我共汝作佛图主。”于是遂而忆之,还至府君所,即遣前二人送归,忽便苏活也。

石长和死,四日苏。说:初死时,东南行,见二人治道,恒去和五十步,长和疾行,亦尔。道两边棘刺皆如鹰爪。见人大小群走棘中,如被驱逐,身体破坏,地有凝血。棘中人见长和独行平道,叹息曰:“佛弟子独乐,得行大道中。”前行,见七八十梁瓦屋,中有阁十余,梁上有窗向。有人面辟方三尺,着皂袍,四纵掖,凭向坐,唯衣襟以上见。长和即向拜。人曰:“石贤者来也,一别二十余年。”和曰:“尔。”意中便若忆此时也。有冯翊牧孟承夫妻先死,阁上人曰:“贤者识承不?”长和曰:“识。”阁上人曰:“孟承生时不精进,今恒为我扫地。承妻精进,晏然与官家事。”举手指西南一房,曰:“孟承妻今在中。妻即开窗向,见长和,问:“石贤者何时来?”遍问其家中儿女大小名字平安不,“还时过此,当因一封书”。斯须,见承阁西头来,一手捉扫帚粪箕,一手捉把箉,亦问家消息。阁上人曰:“闻鱼龙超修精进,为信尔不?何所修行?”长和曰:“不食鱼肉,酒不经口,恒转尊经,救诸疾痛。”阁上人曰:“所传莫妄!”阁上问都录主者:“石贤者命尽耶?枉夺其命耶?”主者报:“按录余四十年。”阁上人敕主者:“囗〈车卖〉车一乘,两辟车骑,两吏送石贤者。”须臾,东向便有车骑人从如所差之数。长和拜辞,上车而归。前所行道边,所在有亭传、吏民、床坐饮食之具。倏然归家,前见父母坐其尸边。见尸大如牛,闻尸臭。不欲入其中,绕尸三匝,长和叹息,当尸头前。见其亡姊于后推之,便踣尸面上,因即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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