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同一个县的啊!太好了,你是哪个乡的。”小弟真没见过世面,得知女孩与他同一个县,又叫起来了,还用上了他的塑料普通话,听来拗耳得很。
“石狗乡。你哪个乡?”唐小小笑望武弟。
“我也是石狗乡的啊。”越扯越近了啊,能跟美人套个近乎,心里也爽呵,再问,“哪个村的?”
“仙姑村。”唐小小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啊,虽说这火车上坐的石狗乡人也许很多,可能够这样挤在一个角落里,而且得到对方的救助,这种缘份要多少年才能修来哦!一种相依相偎的感觉突然间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呆望了武弟一阵子。
眉目传情!原始的眉目传情是很纯净的,传的是爱慕之情,而非奸情!
武弟亦是呆望着佳人,喃喃自语:“不愧是仙姑村长大的啊,真如神话中的荷仙姑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你也知道仙姑村这个名字的由来?”唐小小诧异地问。
“当年荷仙姑览游尘世,途经仙姑村,下村取水解渴,仙姑村故此得名吗。”武弟略微解释了一番,赞赏道,“打那以后,仙姑村的女孩,得到仙姑的眷顾,个个出落得水灵灵的,就如小小你一样,简直就是第二个仙姑啊!”
“油嘴滑舌的,不是个好人。”唐小小娇嗔着,羞涩地低下头,心里美滋滋的,哪个女孩不喜人夸她漂亮美丽呢?
武弟有些伤感,一提起仙姑村,自然而然他想到了年迈力竭的外婆,想到了英年早逝的母亲,他曾听人夸母亲,说她美丽非凡,是仙姑村仙中之仙,第一美人呢。
看着唐小小,梦境中那仙子的影子慢慢浮现出来,是他勾勒出的母亲图,同样美得不可方物,纯洁中带着少妇的成熟韵味,甚至比唐小小更甚一筹。
“你怎么啦?”女孩不解地望着他,担忧地问。
武弟喟然一叹,怅然道:“我妈也是仙姑村的,不过,我从来都没见过她……她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
关于自己母亲去世一事,他从没跟人提过,面对眼下这个净如莲花的小小,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感,很想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都给说了出来,一吐为快。
女孩恬静地看着他,那种母性的眼神,就像慈爱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受伤儿子,又如心灵相通的妻子看着自己疲倦劳累的丈夫。她为他的身世所痛,为他的命运所悲,为他的自强所感,为他的执着所动!
一颗少女的芳心,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被掳获了,不过武弟浑然不觉。
二十年了,在武威村,没人瞧得起他家,他家穷啊!在学校,他有同学,也有狗狐朋友,但没交到过真心的朋友,谁跟他做真心朋友啊,人们都只愿跟钱做朋友!因此,他变得更加放荡不羁、孤傲不群、心比天高,他没有可倾诉的对象,他知道,在学校那个小小的圈子里,纵然是老师,也不能懂他的苦,他的心!
眼下,面对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女孩,他却畅所欲言,把在心底埋了十多年的话,竹筒倒豆般地倾囊而尽,个中的原因,他也有些不懂。
女孩明丽的眸子时而黯然,时而闪烁,时而忧伤,时而兴奋,听得入神痴醉,听得比小时候奶奶讲故事时还认真呢。这一段人生的经历,简直就是一个英雄成长记吗,难道不是吗?少女的情怀,陷下,下陷……
俗言: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会同道万语微。
这一男一女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占着一个大角落,尽兴地聊啊,笑啊,旁人的眼神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其中也不乏赞赏,不缺钦佩。
…………
“卖盒饭快餐喽!红烧茄子,油炸豆腐,辣椒炒肉,水煮鱼片,鸡蛋番茄……没吃晚饭的同志,请到这里来买喽!”
“卖矿泉水,娃哈哈,冰绿茶,冰红茶,健力宝……香烟啤酒,扑克跑胡子……口渴没带水的同志,随意选呃!”
“卖杂志啦,读者,知音,家庭,青年文摘,江门文艺,故事会,小小说……无聊的同志,可以买本杂志读读,看完了还可垫屁股、擦屁股哩!”
一串跟乡间小贩走村串镇极其相似的叫卖声从车厢头传来,三辆手推车穿行在过道中,人群顿时一阵骚动沸腾,人们骂骂咧咧,极不情愿地往一边让路。
“借过,借过,劳烦大家让一下……”三辆手推车在车厢里行进的速度像只蜗牛,没办法,在罐头里,还能过去就不错了。
武弟早就听人说火车上货没好贷,东西卖得却贼贵,一瓶外面卖一块钱的矿泉水,它卖三块,盒饭动不动就是十块十五块,他可不愿掏这些冤枉钱,所以自备了干粮,那是在石狗中学旁的一个包子铺里买的四个菜包,白菜瘦肉馅的,武弟在镇中学就读时,吃了三年,味美价廉着呢。
“你要不要吃个盒饭,我请你。”唐小小看着渐趋近来的小推车,问武弟。好歹人家助过自己,意思一下,要的吗。
“我请你吃一个吧,我自己带了干粮。”武弟莞尔一笑,扬了扬手中装包子的袋子,很多人要面子,以随身带水带干粮为耻,他则不然,十多年来,他习惯着呢。况这饭贵得很,他可不愿剥削她那微薄的收入。
从刚刚与小小的交谈中,他得知她在GDSG邻近的DGFS打工,在一家小贸易公司做文员,待遇不高,才一千五,不包食宿;同时,他也晓得了广东遍地是黄金、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的神话,已成过去式,改革开放几十年,广东的经济呈飞跃式发展,现在已趋于稳定,各行各业饱和甚至供大于求,当年下海的人不少都发了财,可现在,再想创业,没有靠山关系、资金本钱,一切属空谈!
“那咱们都别买了,我也带着呢,一起凑合吃吧。”女孩打开行李箱,微黑的玉手挥着一袋面包,笑得很是甜美。她知武弟刚从学校出来,囊中正涩着呢,自也不愿给他雪上加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