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妖族为子民,人族为儿女!
侯冈颉闻听女娲娘娘的禅言,却竟然冷哼了一声,站将起来,直视着女娲娘娘,声色俱厉的道:“你当我不知道吗,刚才那白子当中,正蕴含着压在我身上的三分人族气运,我当初也曾好奇,为何我将赭鞭压在草堂之下,在加上我身上的三分,按理说人族不应该死伤过半,如今却是明白,竟然是视人族为儿女的至人娘娘,用大法力将气运打散在此,当真是不愧为人母!”
侯冈颉激动万分,他一路上走过,见过多少惨剧悲祸,饿殍万里。若非至人大盗,又怎能令人族死伤如此之重,怕是短时间内,难以有逆反之力了。
女娲娘娘面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淡淡的看着侯冈颉,漠然道:“身在局中,又怎么能翻身?”
说罢,左手遥遥一招手,却是从那雄伟的前殿之中,遥遥飞出一张丈八方圆的图画,侯冈颉看到那画轴画卷,冷哼一声,却是他曾经在接引道人的掌中佛国中见过的山河社稷图。
那女娲娘娘将图平铺在石桌上,做了个法术,双手一指那图,只见那原本绘画着女子敲钟图的山河社稷图,却陡然化成三百六十五道纵横线,侯冈颉瞳孔一紧,却是与自己当初大战后土时所用的手段相仿,当时自己是用煞气压住了阵脚,赌的是双方法宝的煞气,如今看这阵势,莫不是女娲用气运做阵脚,她在与谁对弈?谁有资格让女娲以人妖二族为根基于之对弈?
侯冈颉惊疑不定,退后了两步,下意识的捏紧手心,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却看见那图中,又隐约浮现出黑白棋子,看那阵势,黑子有气吞山河,横扫六合的气概,那白子已经岌岌可危,而且不成勾连,无法相依相托,势单力孤,却面对着磅礴的黑子,无可奈何。
女娲娘娘面色如水,神色凝然的捏起一枚黑子,往那棋盘上一丢,却看见那棋盘猛然发出万道豪光,遥遥抵住女娲娘娘的黑子,以她至人之力,居然动不得这棋局分毫。
半晌,女娲娘娘收手,回转头来,看着侯冈颉,道:“你可明白?”
侯冈颉很干脆的摇摇头,表示不知。
女娲暗叹了一声,才开口解释说:“想必这种手段,你也是略知一二,当初你用那煞气布棋局,却是惹得好多人注意呢。不过此棋局,乃是以人族的气运,和妖族的气运为赌注而定,故此,此局有个名讳,唤作‘争天局’,此局只争天数,不争其他。”
侯冈颉点点头说:“那岂不是说,娘娘在与天数下此棋局。”
女娲娘娘点头说:“也对,也不对,天数说有,可即便是以老师圣人之力,都无法参透天机;说它没有,可四方千万里之内,我们掐指一算,却是十分能对了九分。此棋局此意并不在此,只要有此局存在,人族的气运,就永远不会衰落。”
侯冈颉遥遥望了望那棋局,默默的将其中的形势记在心里,却是更为担忧。
半晌,他突然恍然大悟,指着棋盘,对女娲说:“娘娘,你可能动白子?”
女娲娘娘怔了怔,却不犹豫,点头说:“自然能动,人族为我所造,所有的气运都是与我相勾连,所以我掌人族气运,并无非议。”
侯冈颉却似乎是接受不了一般,猛然退后两步,继而破口大骂:“你能动人族气运,却不能动妖族气运,确实是人族为儿女,儿女啊。”
侯冈颉终于明白,至人不能说是无情,但至少至人心中的感情,早就坚若磐石,非平常的改变,根本就难以动摇分毫。
女娲仿佛不能明白侯冈颉为何恼怒一般,缓缓站起身,眼神中带着一丝无情,对侯冈颉说:“你却要想清楚了,后二年三教开教,你却是要站哪一边。”
说罢,一拂袖,人却突兀的消失在花园当中,那棋局也逐渐淡化,化成山河社稷图,仍旧铺在石桌上,却是女娲并没有拿走。
侯冈颉颓然坐在地上,一时之间,心绪大变,他本身就是一介凡人,肉体凡胎,走上这条路,实属无奈。虽然自身法力不低,但心境却不与他的法力一同增长,如今逢此大乱,心中七上八下,却是一时之间,乱了方寸。
不过这只在转瞬之间,侯冈颉猛然站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毅的光芒。
做母亲的,不为儿女争一争,我若在不努力,有何面目,对待时间轨道后面的后人们。此时正是洪荒之代,大好男儿,定然要有拼搏之心,岂能因为一丝小的磨难,就这般叹气颓唐起来。
侯冈颉想通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仿佛如那出淤泥的莲花一般,在这花园万花竞相开放之地,居然夺得无上的风采,四处的花草皆是有灵性之物,都遥遥伏拜。
走到石桌之前,侯冈颉抬起头,想起当初不周到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又想起伏羲和神农对自己的殷切希望,手心一紧,大声喝道,“我也有三分气运在手,当下此棋局。”
说罢,左手一翻,出现了一枚白子,却是刚刚那枚在大阵当中得到,几乎被女娲化去以斩善尸的气运之字。
一步之差,既有千万种分别,若是当初侯冈颉真的斩出了地皇分身,又哪里会有这枚白子,又哪里会有这对弈的资格呢。
至人以至人的心绪去推算一个凡人的心,却是出现了差错,当初那白子炸开,化在侯冈颉身体内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了气运的存在。若是真的斩出地皇分身,那这三分人族气运,却是真的毁了,如此一来,十分有三的人族,却是死在这分身之上。至人大无情,自然可以无视。但以侯冈颉的性子,又怎么会为了自己,舍弃千万人族的姓名呢。
那白子横浮在山河社稷图之上,缓缓的往下压去,那图似乎被逼迫一般,整个图画变的向内凹陷,渐渐的破碎开来,又闪现出三百六十五道纵横线,却是侯冈颉以自己的法力,遥想当初与后土大战的经验,从而重新幻化出了棋局。
侯冈颉不知此局有和规则,却看出白子势单,有一处若是勾连起来,却是能将整个大一片的白子救活,盘算片刻,右手中指食指,夹着那枚白子,往上一送。
却在那白子将要落下之际,整个棋局骤然崩溃,原来是那山河社稷图的画轴,自动卷了起来,却是挡住了侯冈颉的白子。
却听见女娲娘娘的声音遥遥传来,声音中,似乎有一丝惊异,一丝欢欣,又似乎隐藏着别的什么一般。
“当日我捏破你的白子,就知道你不凡,却料想不到,今日居然多出一个下棋之人,想必那些老家伙,也会兴奋吧,小子,我有一句话你却听好了,等到你真的能承担下这三分气运的时候,在来下这棋局,也不迟。”
说完,那画轴却飞上天空,遥遥的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侯冈颉怔在当场,心中不是滋味,却也知道,自己虽然有雄心抱负,但却不被女娲所认可,不过自己确实没有能力担负起三分人族气运啊!
没有相应的能力,自然也无法揽相应的责任在肩,这,却是不能违背的至理。
然而不管怎么说,女娲娘娘终究不会放任人族不管,侯冈颉心中笃定,虽然自己无法左右人族的气运,但是,他可以左右妖族!
不能动白子,那就让我去将所有的黑子,踩成粉碎吧!
想到这,侯冈颉才不再迟疑,从怀里掏出瑶琼给的果篮,放在石桌上,望着天空说道:“人族以娘娘为生母,俯仰娘娘过去万万年,今后也将万万年,且希望娘娘也勿当人族为棋子,你真的有资格承载人族的气运吗?”
说罢,左手手指一抬,一根红线从手心里钻出,却是化成了一道红光绮丽的门,侯冈颉在不言语,踏入门内,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