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断经济命脉?”米果果听着听着,觉得这怎么好像历史老师讲世界发展史,特别是‘资本主义垄断阶级发展史’的时候,经常提及的那个词呢?
“对,”小绒看上去明明才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那老气横秋的口气竟堪比为非作歹多年的江湖大盗:“从管账下手,严查所有卧龙殿收支款项,并从中挖掘数项出可支配金额庞大的细目,再吩咐左右人等大动手脚,其结果么……卧龙殿必然不攻自破。”
米果果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怕还没有不攻自破呢,我就先被龙颜给‘咔嚓’掉了。”
她是脑子不灵活显得比较笨蛋一点,可是从小到大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呀,这孩子怎能一来就教她干这事儿呢!
“怎么会呢?”他那么在乎你,这卧龙殿上上下下百来号人全没了他也不能让你没了:“果果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你要记得,这是你的财产,你只是在想办法拿从外人手中拿回来而已。”
“话虽这么说……”米果果咬了咬下唇,瞪着那怎么看上去都让人觉得死没良心的漂亮少年:“可是,我觉得大动干戈,因为我私人的缘故,牵涉进来周围那么多无辜的人,到头来闹得卧龙殿鸡犬不宁,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一种不智之举。”
耶?谁说这丫头傻瓜了?这看上去有理想又有远见抱负的,可不挺聪明的么~
那打着没事借果果之手,将这卧龙殿玩得天翻地覆的小狐狸精眼珠一转,这种时候,坚信沉默是金。
于是米果果又看见那漂漂亮亮的小家伙半依床头,一双手规规矩矩地并放在被褥上面,侧过脸庞,一声不吭地含笑望着自己,眼眸中光华流转,智慧与狡黠并蒂,真挚中又流淌着星星点点恶作剧的味道。
那副模样……真是好可爱啊!
若不是鉴于当前彼此之间意见分歧,果果真想扑上去么么,要是能再尝尝那柔软红唇的滋味,就太棒了~
二人相视无言,半晌,他才垂了眼帘,假意致歉道:“是小绒多嘴了,请小米姑娘原谅。”
唉,怎么连称呼都变了,有这必要么~
“哪里的话,小绒也是为了我出谋划策啊,”果果笑了笑,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该怎么面对,只好勉强丢下一句:“具体方法容我再仔细思量,小绒你先安心在这里养伤,我就先回去了哦~”
说完,又似意犹未尽地深深抿了抿唇,扯出一抹十分牵强的笑容,转身开门离去了。
到最后啊,她都没纠正他的称呼呢。
别看那丫头表面上痴痴傻傻的模样,可一玩真的,眉眼间便自然而然流露出睿智细腻的心思,并且神智清醒,十分的有自己主见,绝不是那种能受人随意摆布的傀儡娃娃。
一抹深邃暧mei的笑容浮上嘴角,小绒望着果果离去的方向,心中大致明白为何连一身傲骨的龙颜也会眷顾那看上去无才无德的小姑娘了——她单纯真挚的表象之下,又潜伏着鲜为人知的冰雪聪明。
单纯的痴傻,或者,单纯的聪慧,都非常容易给人留下简单薄弱,甚至不屑一顾的印象,可这丫头却十分的与众不同,她灵活生动,时时翻新,与其相处,便非常容易于不同状况下让人欣赏到不同寻常的千姿百态。
从最初她义无反顾地救助自己开始,大胆心细是一面,挑逗真挚又是一面,其后这丫头又接踵表现出勇敢、坚毅、不畏强权,并且又十分的单纯可爱,那人见人怜,花见花开的孩子气,更令人恋恋不舍,细数下来,当真是十分好处便被她占去了七八分,兼本身又没有什么固有让人厌恶的秉性,这样的小姑娘,能不讨人欢心才奇怪呢。
只不过呢……
那原本松弛着平放在被褥上修长白皙仿佛美玉雕琢而成的双手缓缓地收紧,甚至连指甲深深掐入了肉中都不自觉。
小绒,小绒,你不可以掉进那道陷阱中去呀,那姑娘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心存感激是好,可别被她迷失了本性啊!
记得你的宿命,记得你自幼背负的仇恨。
生死搏命的血腥生涯中,哪里还容得你优哉游哉地谈情说爱!
谦和平静的表象之下,是血,家族的血,无数族人如滚滚波涛般炙热的鲜血!
不能忘记啊,不能犹豫啊,稍有差池,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如果那样,你不仅无颜面对灵魂被打入炼狱万劫不复,最终化作尘埃的生身父母,就连苦心积虑替你隐姓埋名,又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的养父养母,你也无力保全!
小绒,这样负债累累的你,确信自己真的能够分出多余的心思来……义无反顾地保全你所爱的人么?
不能再呆下去了,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
小绒目光坚毅地望向户外明媚爽朗的长天,一再告诉自己:该做的事情再也经不起耽搁,将身边一个个亲信派出去各自备战,自己却被内奸趁机反戈一击险些丧命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该走了,想办法给属下留下联络线索,再过几天身子稍好些了,便悄悄离开吧。
毕竟,他舒小绒要的,不是佳人,而是这片原本就该属于他掌心中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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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冰雪聪明’,小绒对果果的评价中显然附带着自己一厢情愿的感情色彩,不过这也太高估她了。
那妮子只是凭着前世延续下来的几分处事经验,又兼固执地抱着一种‘以和为贵’的少女天性,不愿意与人争执,不愿意以自己的名义牵连并伤害到周遭无辜的‘第三者’罢了。
对她来说,大家只是职属分工不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高低贵贱之分。
并且,由于这种内在的、根深蒂固的‘共产主义’观念,但凡她身旁的侍女们有个什么这样那样的私情或者差错,米果果总是能尽可能地原谅她们,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畴之内给予帮助。
苏璟兰姑娘的宽仁与包容让大多数跟随她的侍从婢女们感激涕零,也让极个别惯于被威压震慑的小角色仿佛透过裂锦觊觎到了一线通往幸福美好前景的希翼之光。
他们尝试着接近她,亲近她,并伺机拐弯抹角地向她倾诉他们积年累月不可奢求的‘非分之想’。
这种情况常常让果果十分的头疼。
就好像高中分班一样,女生普遍偏文,而偏文的人表现出来的症状便是对数理化相对比较头疼。
米果果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典范。
对图像有着极高的天赋,随手能绘制出栩栩如生的各式生动可爱的漫画形象,并且极善于感悟周围人与人之间流淌的感情色彩,这样的女孩子,却又能被龙颜信手拈来地玩弄于鼓掌。
IQ有所缺陷的同时,EQ超高。
所以,她并非真如同小绒形容的‘单纯真挚的表象之下,又潜伏着鲜为人知的冰雪聪明’,她只是IQ与EQ差距太大,兼,前世生活平静幸福,从未经历过任何生存的残酷,表现出来才能这么的‘乐观’并富有‘人情味儿’。
可是一个人即使再乐观,再有人情味儿,也是有个限度的。
她不是予取予求的活菩萨,超过了某种限制,她也会感到厌恶。
所以,当属下那原本就是二等女侍,却眼巴巴奢望着能晋身一等的小姑娘朱颜姿一再向她展示她编织出来的各式吊坠、香包或者工艺精巧的窗花贴纸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欣喜,甚至连看也不愿再看她一眼,只是十分无奈地扭过头,求助般望向贴身侍女穆小兰、姜飞雪。
不是她无情无义,确实朱颜姿那丫头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都做不到,就更别提在揣摩到主子脾气秉性之后,明里暗里周全张罗,凡事人前人后多存个心眼,竭力维护主子利益了。
穆小兰、姜飞雪都是今年累月历练出来成了精的角色,这才能左右周旋,将苏璟兰姑娘身边一等贴身侍女的职务演练得豁达通透。
只消米果果一个眼神,这二位哪能有心里面不明白的?当即跟撵苍蝇蚊子似的,连轰带讽,三下五除二将朱颜姿赶了出去,关上门,两人这才敢掏心窝子同苏姑娘说两句肺腑之言。
姜飞雪苦口婆心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姑娘就是太仁慈了,广结善缘也是要看人的,对这种不守本分的奴婢,一味予其好处的结果,远不如软硬兼施,一手皮鞭,一手糖果来得凑效呢。”
穆小兰则更直接:“姑娘若肯放手将此事托付小兰全权受理,不消三五日,我早拿出手段教那群小蹄子规规矩矩的,再没一个敢在姑娘面前这般嚣张!”
果果本来正在头疼小绒提及的‘管账’一事,陡然听穆小兰这么一说,不由得两眼一亮,好奇道:“怎么做呢?”
“秉持家法,严行家规,”穆小兰与姜飞雪对视一眼,巧笑嫣然地答道:“稍敢逾越放肆的,一旦被抓个正着,轻则关押柴房挨饿数日,重则大庭广众之下皮鞭伺候,打得她们皮开肉绽,那些个没规没距明里暗里翻了天的小蹄子们才晓得什么叫做‘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