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掌法,有硬掌柔掌之分。柔掌多少都对内功有所要求。硬掌则对外功要求更高一些。”这日,昭平拎着一口大锅进了穿堂。安青瞅一眼,满满的一锅绿豆。
“硬掌中又以铁砂掌为最知名。”昭平将锅往地上一放:“今天,就开始修炼铁砂掌。你要一面站桩,一面将手插进锅中。快慢不必讲究,但绝不许停,直到你站够了四个半时辰为止。”
安青看得心里一阵阵发寒。虽说只是绿豆,可四个时辰下来,手也不能要了。
“这……这是不是太快了些。”安青问:“昨儿刚学了站桩,今儿就练铁砂掌了?”他两腿还软着呢。
昭平一笑:“要是有半年时间,自然能按部就班的来。可你满打满算只有六七天时间,哪有那闲工夫按部就班?今儿练功结束后来找我领药膏,切莫忘记。”
又次日。
昭平扔地上一副铠甲。看那铠甲落地的响动,少说也有五六十斤的样子。
“今天练功,穿上铠甲。依然要站四个半小时桩,依然要手插绿豆,不可懈怠。”昭平见他脸色红润,身子却虚弱得似久病初愈一样站都站不稳,心中一阵嗤笑:“这才哪到哪啊。”
帮着安青穿上铠甲,再一次督促他不可懈怠了,昭平来到老爷书房:“老爷,镖局的事儿有着落了。该选哪家,怎么选,还得老爷拿主意。”
子是之正看书,闻言放下书本:“哦?做得倒快。”
“不敢耽误了老爷大事,”昭平袖中摸出一张纸来,递过去:“这是城里五大镖局的基本情况。请老爷过目。”
子是之摆手说:“我就不看了。你说给我听。”
昭平闻言也不收了纸,只攥在手中:“临淄城里镖局无数。但最有名也最有实力的是望远、振威、龙虎、景泰、明兰五家镖局。”
子是之闻言坐直身子问:“可有这五家镖局的城中位置?”
昭平闻言把手中纸递过去,展开,一指纸的下段:“这是五家镖局的位置地图。”
子是之见这地图是以自家为中心绘制的,不同于世面上见的,都以皇宫为中心绘制。地图上用原点和蝇头小楷标出了五家镖局的所在,一目了然。
“唔,不错。”子是之一边看图,一边示意昭平继续说。
“望远镖局总镖头名褚剑豪,使的是一口九环大刀,看家本事是一套叫‘迷踪叠影‘的步法,据说是机缘巧合获得。实力在镖师里算好的。”
“振威镖局总镖头尔云哉,剑法超群,却来来去去只会一路剑法,名为仙剑。龙虎镖局总镖头颇为神秘,一身道士打扮,惯用随身拂尘,但没听说他出手过,不太好说。”
“景泰镖局据说跟皇家有关系,总镖头欧阳弘业,一身横炼功夫相当有名。据说他会皇家的天子剑法,只是没人见过。可能也因为这传言,他的镖局也是接护卫生意最多的。”
“明兰镖局总镖头邵明兰,是唯一一位女流,极为神秘。据说她内功修为极高,飞花摘叶已是等闲,普通一根树枝在她手中都堪比神兵利器。她是五人中实力最强的。明兰镖局,也是五家镖局中实力最雄厚的。只是明兰镖局从来不跟官家打交道,即便是走镖也从不接官家的生意,更别说护卫了。”
子是之将纸摊桌子上,闭眼思索半晌:“这事宜早不宜迟。再过几日霖儿就要回来了,你准备五封帖子,邀请他们参加家宴。”
昭平应是。
正要下去,子是之又问:“安青最近怎么样?”
“正在修炼外功。”
子是之笑说:“你也算他师父了,不知传了他什么本事?”
“不过是些站桩的基本功,打熬气力的法门和铁砂掌的练法。”
子是之点头,似是还算满意:“铁砂掌虽是烂大街的货色,也算是不凡了。若是能炼精,自保有余。”
“铁砂掌易学难精,练法更是酷烈,要精进可不容易。”昭平见子是之心情似乎不错,便试探说:“我心中有一疑问,只不知该不该问。”
子是之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你我何必见外,但问无妨。”
昭平想了想若是老爷发火该如何应对,而后说:“老爷对那半妖,似乎太好了些。”
子是之笑说:“哦?是么?”
“不似对待下人的态度。”
子是之语气幽幽:“让人送死,总该给些好处才行。”说了这句话,子是之再也不说,显然不愿多言。
昭平却已明了,便不再多说,退下了。
过不多久,他重又回来,手中多了张帖子:“老爷,穆公公差人送来一张帖子。”
子是之拿过来一看,见那帖子没头没尾,只写了一个时间是“未时三刻”。这是告诉他赴宴的时间。
这几****并没回复,穆太监却肯定他会赴宴似的,竟派人将时辰通知了他。他却不能不去。不仅不能不去,还得大张旗鼓的去。暗地里不知多少人看着,不去,丢了当朝首辅的脸面;偷偷摸摸的去,平白让人觉得做贼心虚。
突然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问昭平:“这几日安青表现如何?”
昭平以为是问规矩:“许是有了事做,周围又那些人看着,倒也老实。”
子是之摇头:“我的意思是,他的习武资质如何?”
昭平想了想,不由赞叹:“绝顶之姿。铁砂掌不是速成的功夫,又得苦练死熬,最是难受不过。可这半妖,一天时间竟已入门了。”
子是之也不禁身子坐直:“入门?你是说,他用绿豆练了一天,就能开单砖了?!”
“不错。”昭平继续说:“我因此今天将绿豆换成碎石,又让他穿上五十斤铠,非得看看他极限在哪里。”
子是之听闻不住摇头叹息:“他要不是半妖,就好了。”
昭平听了也是不住叹息。半妖功夫再好,修为再高,也终归是贱种,别说入朝为官,就是做生意也不允许,只能卖身为奴。
可惜了这么好的天赋,若是能被武林门派看上眼,甚或者入了仙家的眼,子家就是沾一点好处就足够屹立百年了。
可惜他是半妖。
“今儿晚上,”子是之摸着帖子:“让他一同赴宴,就站我身后吧。”
昭平听了一阵激灵,过了好半晌才平稳了心绪,点头称是。子是之挥手让他退下。昭平走出书房好久,心依然砰砰跳。
老爷是疯了么?
这次赴宴之后,全城的人都会知道,子家有个半妖竟然成了老爷的护卫,而且竟然有资格跟老爷一同赴宴。而后,好不意外的,老爷花五十万金买下它这件事也会被挖出来。到那时,子家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老爷曾说,如今朝堂险峻,非得自污自保不可。可至于自污到这儿份上么?
昭平想了半晌想不通。朝堂上的事,还不是他能想得透的。前面是一片坦途也好,是万丈悬崖也好,跟着老爷的步子走,也就是了。
这样想着,他抖擞精神,去练武场。今儿晚上得跟老爷一同赴宴,训练强度须做些调整,训练内容也得改一下了。
且说安青,一双手在满满一锅碎石里插插插。
站着桩,劲自腿上生。全身被这劲烘烤着,像大冬天里光着膀子抱着火炉似的,浑身舒服。舒服得一双手停不下来,又麻又痒,只一个劲儿地插插插。
安青闭着眼,留着汗。汗不是热汗,是冷汗。闭着眼不是因为累了要歇着,是害怕。手上****,说不上的舒服痛快,勾引着他睁开眼睛。他忍不住偷眼一看,一双手血肉全无,白森森的骨头像医学标本似的散发着恐怖的光。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昨天插绿豆,只是觉得刺痒,一双手红得像要滴血,倒没什么。今天换了碎石,闭着眼咬着牙一掌插下去,爽的他都要呻吟出来了。使劲一拔,骨头像拖手套一样,从血肉中拖出来,着实恐怖。
安青吓得腿脚酸软,若非感觉不到痛,当时就要晕厥过去。不疼,却痒,手不断地插碎石才好一些。刚开始手骨只是普通的手骨,渐渐地,手骨上发出淡淡的光来,上面也开始重新附着上了血丝。
这等超自然的东西。安青看在眼里,浑身酸软无力,勉强支着架子。想到自己脑门上多出来的一对耳朵,他暗自感叹:这真是不一样的世界了。
世界虽不一样,好在小说中竟没骗人。眼前这儿可不就是天赋异禀么?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安青手上血肉重新长出来,虽有些羸弱,皮包骨头的样子,却洁白如玉,坚实如铁。虽是肉身,却是实打实的神兵。
他想试试这神兵的质地,随意在穿堂中一扫,见其中没什么合适的。突然想到外面空地上有些石锁,他目不旁视走出去。余光扫见周围人幽冷的目光,心中不免忐忑。紧走两步,挑了个小点的石锁,扎好马步,端起架子,运力于掌吐起开声,正要一掌打下去__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