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连忙摆手:“我不过是区区半妖,哪有资格伺候小姐。何况我一男的,伺候小姐也没有丫鬟方便。”
子是之嗤笑:“你倒想得好。别说是小姐,就是少爷你也没资格。不过是去做护卫罢了,专管小姐出门后的安全。”
安青再摆手:“那就更用不着我了。相信府上有的是飞檐走壁的人,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挑,耕个地八CD累的半死,哪用的上我?”
子是之拍拍他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模样:“我让昭平传你些拳脚就是了。”他略想想,补充说:“这几****也不必做别的事,仔细学拳就是。”
安青还想反驳。子是之不给他机会,摆手示意他退去。安青张张嘴,终究说不出口,只得退下,心里纳罕子是之为何这样安排。
同样纳罕的还有昭平。
“小姐万金之躯,何等金贵?老爷让一半妖做护卫,”昭平布置了镖局的事宜,回来听见这一出消息,只觉得不可理喻:“且不说有无二心,单说那半妖一点拳脚功夫都不会,做护卫就称职。更何况,让一半妖做护卫,外人见了还以为老爷无人可用了。”
子是之指着桌上的字:“你可看看我这副字写得如何?”
昭平凑近一看,见是篆字的“晦”字。篆字如同鬼画符,昭平虽认字,却不识得这几百年前的文字,老爷问话又不能不答,只得呵呵笑说:“好字。老爷写得一手好字。”
子是之戏谑说:“哦?好在何处?”
昭平哑然,随即失笑说:“老爷莫要打趣小的了。您知道的,我原本不认得这字。”
子是之收了笑容:“这是一‘晦‘字。风雨如晦、韬光养晦的晦。”
昭平心下了然:“老爷让半妖做护卫,莫非就是存了韬光养晦之意?”他转而摇头说:“即便韬光养晦,也不必让半妖做护卫,凭白多了许多隐忧。”
子是之说:“自然不止如此。”他叹息说:“如今朝堂晦暗不明,我如此做,也有自污的意思。我身居高位,辞官不仅不易,更是不能,唯有和光同尘,自污于己,才有未来翻盘的机会。”
“二来,”子是之笑说:“此子虽是半妖,我看他有些不凡之处。且给霖儿调教一二,若是能调教出来,那五十万金就没白花。”
昭平却还有些隐忧:“老爷说得固然对,可小姐深居闺中,平常不见其他男子。这朝夕相处的,若是日久生情……”
子是之嗤笑一声:“我女儿终归不是凡俗,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怎会看上一只半妖?何况话说回来,”他面色一哀:“霖儿左右不过是这几年了,若是临了爱都不曾爱过,床弟之乐也不曾体验过,岂不遗憾?若是她真爱上了人,不拘是谁,我自没有理由阻止,且由她去罢。”
昭平听了,心中也是一哀,便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第二日,安青被一阵冰凉激醒。他哇呀呀一阵交换,从床上蹦起来,浑身湿漉漉的。见昭平拎着个水桶站在面前,安青连忙闭嘴,冷笑说:“小的哪这么大福分,竟让管家大人亲自来叫起。”
昭平见安青一身赤*裸,心中不喜,眼中更是厌恶:“府中不可裸睡,有伤风化。”他扔了木桶,找了个地方坐了:“穿上衣服。”
安青见昭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浑身不自在。这家伙不怕长针眼么?表面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手上动作下意识的快起来。
半晌穿好衣服,昭平不多废话,说声“随我来”,便头前带路。从倒座房走到垂花门,顺抄手游廊走到西厢,绕过西厢就看到一扇月亮门。穿过月亮门,是一处花园。昭平却不走进花园,而是绕着墙根走,走到西北角。
那里三面围墙,花园则用穿堂相隔。其间是一大片场地。场地虽是黄土,却被额外夯实,风吹不起。
场地周围,一面放着各种石锁。小的有拳头大小,大的足到人膝盖。另一面,放着各类兵器。有常见的十八般兵器,也有不常见的铁尺,铁扇,铁笔之类。
安青到这儿时候,场中已经有人。他细细看去,不由暗暗咋舌。明明骨瘦如柴,却把膝盖高的石锁玩得跟篮球似的。明明体格似熊如山,却手脚灵动,手中兵器是纤细的铁笔。也有硬气功,随手开碑裂食的。也有软功,身子拧得跟麻花似的。
安青猜测,这想必是府中客卿。
“不可乱看,不可乱动,不可离开我三步之外。”昭平小心吩咐。
安青凛然,忙点头称是。
两人溜边来到穿堂。穿堂左右两面墙上分别写着“武”“道”两字。两字下面,各放着一只略旧的蒲团。
“好了,”昭平放松下来:“你今后独自来,也须谨记:不可乱看,不可乱动,溜边走,走近穿堂,大门一关,才能放松下来。”
安青问:“在府上为何这么小心,莫非那些人还会杀人不成?”
“会。”昭平点头:“这些人是府上客卿幕僚,各自有各自独门功夫,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偷学。你看那些人虽练着自家功夫,也自觉得目不旁视,只专心自家训练。若是自家武功被人偷学,不必证据,只需要一点怀疑,便会杀人。这是江湖上约定俗成的规矩,老爷虽身为朝廷命官,也难改变。”
安青浑身发凉,心知每来这儿一次,就是在鬼门关转上一圈。他暗自决定,若没昭平引领,绝不来这儿。
“昨儿老爷让我传你些拳脚,”昭平说:“实话说我是不以为然的。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功夫没有捷径。要小姐回来之前传你些拳脚,连入门都不能够,充其量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罢了。但老爷定然不是让我教你花拳绣腿。”
昭平扔过蒲团来让安青坐了,自己也找个坐了:“我昨儿想了想。别人练武,多是内外功并重。内炼一口气,外炼筋骨皮。可这一通下来,光入门少说也得三个月时间。太长。老爷的意思,显然是够用就成,也没想着让你成为高手。自然若是你有成为高手的潜质,老爷也不会耽误了你。接下我尽量多教,你尽量学。学多学少,就全凭你本事了。”
安青点头应是。一扇大门就要在他眼前打开,金灿灿的晃人眼,他只顾得上兴奋了,抓耳挠腮恨不得很二的大笑,哪还有其他什么意见。
“那你是想练内功还是外功?”昭平见安青没意见,便继续问。
安青理智总算回来几分:“这两种不知有什么区别?我听说修炼内功的往往比修炼外功的厉害,不知是不是这样。”
昭平笑说:“你话本小说看多了吧。但凡武者,都是内外功并重,哪有专门修炼内功或者外功去的?要比较也无从比较去。非要说比较,那也只是侧重不同,有的更侧重外功多一些,有的更侧重内功多一些。”
安青听了,心中不禁担忧:“我这单练内功或是外功,不会对我未来提升有害吧。若是如此,我宁可不练,要练就内外功一起练。”
昭平嗤笑说:“你莫要到得寸进尺了。世面上功法招式虽不缺,可都是烂大街的货色,练上几十年不过是劈断几块砖而已,算的什么?法不可轻穿,武不可轻授,非得加入一方势力不可。你能进了子府,又承蒙老爷抬爱传授武学。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你却还在这儿挑三拣四?”
昭平见他眼神坚定,口气不由放缓:“单练一种自然没有同练两种来得好。单练外功,体内没有内功护持,容易伤身,尤其是像铁砂掌万毒掌之类的。单练内功,则身体跟不上,虽内力浑厚,却伤不得人,终归是样子货。”
安青料想自己定然是资质惊人之辈,或是气运所钟之人。可若是单修内功,整个一银样镴枪头,任你功力精深飞花摘叶,我自一刀下去,还不直接了账?就不如修外功为宜,或许会有些外伤,但若事后以药物调理,或是以后再有机缘转而修习内功,便能好转。
“如此说来,我修习外功。”
昭平戏谑问:“你想好了?外功不比内功,虽然修行极快,可修行时候也极痛苦。非得有死去活来的觉悟不可。而且那些暗伤虽能治愈,花费的钱财功夫都极不菲。你区区半妖,不见得再有机会。”
安青心说:那你是不知我是气运所钟、天命之子:“想好了,就练外功。”
昭平见安青神情坚定,便点头,打怀中摸出一张纸、一块印泥:“按规矩,学武得签订生死文书。在练武过程中你若是伤了死了,府上不负任何责任。”
安青听了冷汗直冒,犹豫着不敢上前。
昭平见了眉毛一挑:“怎么?你不愿?”
安青见昭平眼神幽幽,不知怎么的心里一寒,忙不住点头:“愿意!愿意。”
手印按上,昭平吹干印墨,重又将它收在怀里,脸面一肃:“老话有说‘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武说得是武功招式,拳法、剑法、步法之类。这功说得便是内外功。内外功都有其基础。内功打坐。外功站桩。两者本是一体。你是专修外功的,我们就单从站桩开始。”
他一边摆弄安青手脚到特定位置,一边讲解:“桩分九种,无极、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阳。九种桩法每种站半个时辰,一共四个半时辰,不可间断,基本就锻炼了四肢百骸。再配合相应的力量练习,这就是你这几天要做的。”
他将安青身子一一摆定了九种桩法,让他记住,又演示了不同桩之间的动作和吐纳法门:“今天就是这些。你且在这里站上四个半时辰,午饭我会让人给你送来。”
说着就要走,安青有些心慌:“你上哪去?”
昭平冷笑:“我忙着呢。岂能跟你耗在这儿?你也不必担心,只要不出穿堂,不开房门,那些人便不会把你怎样。你就在这儿老实待四个半时辰。你是修炼也好,偷懒也好,都与我无干。左右是你修行,日后若是因为本事不济而丧了性命,也怨不得我。”
门带上,安青脸色阴晴不定。这也忒小看人了。这些道理用得着你说?我自然知道。他摆出无极桩的姿势,长呼长吸,稳住心神,渐渐沉浸下去了。